上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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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一叹息,突然觉得无比寥落。
谢宁圆不声不响地回京了,楚幽冥自从她醒来后也不见踪迹,谢怀宣和陆麒整日里一个追着越清影到处跑,一个闷葫芦似的整日练兵。
她看看营帐门口,谢怀宣果然又一副色鬼模样缠在越清影身边,谢宁一汗颜,谢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转念一想,钟离慕现下不愿见她,谢宁圆也回了京城,那她逃跑岂不是方便许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发芽便开始止不住地往外冒,她连忙冲谢怀宣招手道:“谢怀宣!过来!”
看到谢宁一朝他使眼色,谢怀宣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越清影,一步三回头地来到谢宁一面前,不耐烦道:“干啥呀?”
谢宁一笑嘻嘻地抱住谢怀宣的胳膊,难得温柔地叫了一声:“怀宣哥——!”
谢怀宣闻言俩眼珠子差点跳出来,身体抖得筛糠似的挣开谢宁一道:“谢棍棒!这里是玄阴城啊!你可悠着点儿!”
谢宁一仍旧一脸赔笑道:“怀宣哥,阿宁最喜欢怀宣哥了,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笑话!谢宁一最喜欢谢怀宣?说出去人家不是骂你疯子就是傻子,他俩从小到大互相“残害”得还少吗?
谢怀宣眉毛一挑,疑窦丛生:“说,什么事?”看到谢宁一无比反常的脸,他总觉得没有好事。
谢宁一偷觑了一眼远处的越清影,又抱住他的胳膊,一边往他的营帐那边扯,一边神秘兮兮道:“我们回你的大营去说。”
“撒手,撒手!”谢怀宣用力摆脱谢宁一的手,回头冲着越清影笑靥如花道:“越姑娘,待会儿我再来找你啊,你等我哈!”
越清影依旧冷着脸不说话,扭头看向其他地方。
谢宁一暗自替谢怀宣叹息了一把,看来谢怀宣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啊!
想至此,她连忙把谢怀宣拖走,免得他再受越清影白眼。而越清影原本背过去的身子不经意间又转了回来,她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眉头一皱,不是说两人关系很差吗?骗谁呢?
刚刚走进营帐谢怀宣就不耐烦地嚷嚷道:“谢棍棒你神秘兮兮的到底要干啥?”
谢宁一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小声点,跟你商量个事!”
她又朝着门口看了两眼,才回头对谢怀宣道:“你有没有时间啊?送我回京城行不?”
谢怀宣立即像看一个傻子似的看着谢宁一:“有时间?你咋说得这么轻巧呢?小爷我可是在行军打仗,岂能说走就走?你当儿戏呢?”
谢宁一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贼笑道:“你少来猪鼻子里插葱给我装象,就你还行军打仗呢?谁不知道你是跟着越清影来的。”
谢怀宣被谢宁一扯得嗷嗷直叫,他皱眉挣开谢宁一的魔爪:“你怎么跟我母妃似的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好好的,干啥要回京城?”
谢宁一眼珠子乱转,敷衍道:“不为啥,就是要回去!”
“那你干啥不找钟离慕?找我做啥?”谢怀宣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他虽不是个顶聪明的人,这点门道还是能看出来的。
谢宁一急得脸红脖子粗:“我才不找他!就找你!你就说,你送不送?”
“不送!”谢怀宣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慕兄同意我可不敢擅自做主,你可是他的命根子,你要不见了我可就玩完了!”
谢怀宣那句“命根子”,让谢宁一不由脸红起来:“什么命根子,你,你可别胡说!”
谢怀宣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瞎子也能看出来他有多在乎你,你被人劫走了他比谁都快就追了上去,你掉悬崖要不是他拿命救你你还能活着?他整天见了你眼睛里跟抹了蜜似的,别提多腻味了,谁还看不出来啊?”
说罢他又叹了一口气,颇为自怜自艾道:“可怜了我们孤家寡人呐!追个姑娘都费劲儿!”
谢宁一却觉得有急促的“砰砰”声侵占了她的耳朵,心竟然跳得如此厉害。
钟离慕,他当真如谢怀宣所说,那么在乎她吗?难道是她自己一直身在其中难以分辨?
肩上传来一阵力道,她抬头,只见谢怀宣难得认真地对她道:“嗨,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嘛!也不能一生气就走人啊是不?”
谢宁一刚刚要开口反驳,却听他煞有介事道:“实在不行的话,回头我跟慕兄好好说和说和?”
“别别别!千万别!”谢宁一吓得几乎跳起来,这可不能说,这一说指不定得睡上一年半载的。钟离慕那个丧心病狂的人,她可不敢再跟他硬碰硬了。
想想她还是极不放心地叮嘱谢怀宣道:“你可千万别乱说,不然我们再吵起来便是你的错了!”
谢怀宣眉毛一挑,无奈道:“你俩整天事真多,小爷才不稀罕掺和……怎么着?不走了?”
谢宁一连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走,绝对不走,你说的太对了!”
谢怀宣得意地掂起腰间的剑蕙,随意地抖着玩,黝黑的面皮却笑容灿烂:“原来小爷的嘴皮子这般好使,就是不知道小仙女儿喜不喜欢?”
谢宁一好奇问道:“小仙女儿?越清影?”在谢宁一眼中,越清影美则美矣,但“小仙女儿”这个称呼完全不符合她的气质,相对而言,那个“小”字去掉才更符合。
“怎么着?不行?”谢怀宣大眼球横扫过来,谢宁一连连摇头道:“行!行!的确是貌若天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等等!等等!”谢怀宣连忙阻住谢宁一的话头。
谢宁一不解地看着他,结果让她差点惊掉下巴的是,谢怀宣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本子皱皱巴巴,显然本子的主人经常用它。
可是这跟谢怀宣的形象太不相符了,谢怀宣是京城有名的不爱诗书的“野人”。
她仍然记得小时候,八婶婶为了逼谢怀宣好好读书,不顾王妃形象追着他在京城跑了五条街,先后请了十几个教书先生。
结果谢怀宣好不容易背了一篇三字经后又溜了出去,这一次比以前还要严重的是,才不过十岁的谢怀宣竟然成了京城一霸,京城有名的黑帮铁拳帮竟然尊他为帮主!
从此,八婶婶也是心力交瘁,彻底撒手不管了,谢怀宣的霸王之路混得越发风声水起,谢怀宣也成了王室公族中唯一一个不学无术的江湖帮派的帮主。
谢怀宣自己也曾经拍着胸脯说:“就是有刀架在小爷的脖子上,小爷也不读书写字儿!”
如今,谢宁一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眼前的谢怀宣正掏出自己的小本子,随手拿来一支毛笔,毛笔的笔头还是干燥坚硬的,他也不管,直接把毛笔往砚台上蹭。
谢宁一吓得连忙上前阻止:“不对不对!墨都还没有磨你毛笔在里面下蹭啥呀?”跟谢怀宣说话一说多,话头容易被带跑,谢宁一说起这些市井味十足的话丝毫不费劲儿。
谢怀宣猛然醒悟,随手拿着笔杆把脑门敲得邦邦响:“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把这事给忘了!对,研磨,研磨!”
说着,他一把握住墨块就着砚台就嚯嚯磨了起来,那劲头跟屠夫磨刀有的一拼。
谢宁一再度看不下去提醒了他:“加水!加水!没水你磨什么呀!”
“哎呀!”谢怀宣恍然大悟一把将墨块拍在砚台上,端来半碗清水,尽数倒了进去。
谢宁一觉得她再看下去会彻底被他逼疯,终于忍不住她上前止住了他的举动,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怀宣哥,您坐下,研磨的事,我来。”
谢怀宣有些费解地伸手挠了挠脑门,结果满手的黑墨都涂上额头,怎么看都是印堂发黑的样子。
谢宁一慢慢地磨好了墨,拿来谢怀宣的毛笔把墨汁舔得均匀了才把笔交给他:“呐,写吧。”
她一抬头,被谢怀宣的目光吓一跳,他这是什么眼神?满眼星光,崇拜不已?
“谢丫头,你太厉害了!以后你来教我研磨写字吧!”他目光炽热,语气诚恳。
谢宁一却是动作一滞,继而恨铁不成钢地戳一戳他的额头:“现在知道努力了?早干啥去了?你到底要写啥?”
他竟然害羞起来,格外认真地盯着谢宁一道:“你方才说越姑娘啥来着?”
谢宁一愣怔,迟疑道:“呃……花容月貌……”
谢怀宣一听立即低头拿笔记下,谢宁一惊得差点咬断了舌头,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出来,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一页勉强能写一个字。
“还有呢?”谢怀宣又赶紧翻过去一页,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
谢宁一连忙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谢怀宣低头继续写,却又抬头道:“这两句话听着很有学问的样子,都咋写的?”
谢宁一忍不住偷笑,却很认真地跑过去拿起谢怀宣的笔道:“你看好了,我来教你,美……目……盼……兮……”
谢怀宣这样一个大块头趴在矮案上,似乎要把案板压塌的样子,脸上却如同小孩子一般虔诚认真地写着那几个字。
谢宁一的心里无限感慨,她从前只当谢怀宣对越清影不过是简单的迷恋,要么是被美色所惑。
可是想起他破天荒的举动,她不由莞尔,谁说粗鲁的武夫不会有心思细腻的时候呢?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吧?
回想起来,谢怀宣自从认识越清影以来便做什么都要想到她,可惜越清影总是对爱理不理。
这让谢宁一有些许不快,谢怀宣这么傻这么好的人越清影却这样对他,简直可恶!虽然她总是跟谢怀宣不对头,但是多年“打”出来的情谊并不比别人浅,反而分外身后。
当谢怀宣举起他的小本子兴冲冲地问她写得对不对的时候,谢宁一眼睛红了,她气恼地一圈头砸上他的肩膀,怒斥道:“谢怀宣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她都不理你,干嘛要对她那么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谢怀宣被谢宁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住,继而瞧见她泛红的眼眶才明白过来,心里不由一阵温热。
他憨笑着站起身来,大手揉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好了好了!要受罪也是我,你难过个什么劲儿?”
谢宁一又是一拳砸过来,谢怀宣却没有阻止,更没有抱怨反而笑嘻嘻地捏捏她的脸:“臭丫头没完了是不是?我可不是一直这么好脾气的哈!”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谢宁一更难受,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谢怀宣一时手忙脚乱,他也不找手帕,只好撸起袖子给她擦眼泪。
动作却突然被一抹冷峻的声音打断:“你们在干什么?”
谢宁一扭头一看,帘幕掀开,赫然是钟离慕和越清影,只是此时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钟离慕原本是不想见谢宁一的,昨晚的事他无法给她一个交代,一大早在帐外听到她喊谢怀宣,他到底是忍不住想见她。
谁知犹豫了半晌终于来了,却见两人一改往日的针锋相对,无比和谐地站在一起,还一个梨花带雨,一个紧张得手足无措。尽管知道他俩是堂兄妹,心底还是忍不住涌出一丝怒火。
谢怀宣却有些如蒙大赦般把谢宁一推向钟离慕道:“慕兄你可算来了!谢丫头一哭我是真没辙了,你快点帮忙安慰安慰她!”
钟离慕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皱眉,抬手捧住她的脸,慢慢擦掉她的眼泪,低声问道:“哭什么?”
谢宁一怒瞪着他:“心疼怀宣哥,总是被人欺负!不行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越清影,转身就奔出帘外,钟离慕皱眉追了出去。
帘内,越清影盯着谢怀宣衣袖上的水痕看了半晌,皱眉不语,而后转身离开。谢怀宣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钟离慕追上谢宁一把她拦腰截住,将手握住她的小细腰就把抱了起来,谢宁一身材娇小,尤其是此时更像钟离慕手中举着一个布娃娃。
他把她放下在自己面前站好,而后才严肃道:“好好说话,平白的心疼谢怀宣干什么?”
她竟然说“心疼”谢怀宣。这句话让他有点不舒服,他要问清楚。
谢宁一已经没有流眼泪了,眼眶还有些泛红,很是生气:“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把越清影迷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定两人早就修成正果了,哪里用得着谢怀宣这么辛苦?”
钟离慕不禁莞尔:“就为这个?”何况,越清影对他有意思又不是他故意勾引,怎么还是他的错了?
谢宁一瞪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话音才落身体又被钟离慕紧紧揽入怀中,他的唇就贴在她的唇边,低声轻笑道:“我有没有说过,我想咬死你?”
谢宁一皱眉躲开他:“没说过!”
他却越发逼得紧,唇始终贴在她的唇边,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继续低语:“现在我告诉你,我真恨不得咬死你!”
一语既了,他彻底吻住她的唇,时而温柔,辗转研磨,时而霸道急切,吮吸着她的唇,舌尖顶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用力缠裹住她的小舌。
谢宁一全身有些发软,她吓得不停地在他怀中挣扎,好不容易逮着空隙,她开口:“放开,会有人……”
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再次被他吞没,身体被他紧紧按在怀中动弹不得,心却紧张得砰砰直跳。虽然他们站在较为隐蔽的地方,难保不会遇到巡逻士兵什么的。
如此想着,腰上却被他一捏,她惊得回了神,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认真点!”
她刚要张口反驳,唇就被堵住,舌头再度被缠住,来不及呼吸。
谢宁一终是不再挣扎,身子全软了下来,整个人都靠近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关于回京城的事,尽数被她抛至脑后。
夜色渐笼,一抹黑影在军营里来回窜动,很巧妙地躲过了来往的士兵。
只见黑影一路兜兜转转,极其小心谨慎地来到军营边上的栅栏旁边,这里是军营防守最松散的地方。
黑影一个灵巧的翻身,很容易的便越过栅栏跑出军营外面的草地上。
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谢宁一。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黑影在暗处观察了谢宁一的举动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军营建在落月岭上,但是玄阴城近日来一直阴雨连绵,漆黑的夜仿佛一张巨大的黑布,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不见半点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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