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 68

当法官做出最终审判结果的时候，阿和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抹细小的微笑还来不及在嘴脸绽放开来就被悲伤的眼泪所淹没。她颤抖着泪流满面地走出法院，一言不发地往殡仪馆走去。小光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身影走进殡仪馆的大门。他在门口踌躇了一阵，终于决定在外面等她。

小诺的遗体就存放在这，这是出事之后，她第一次来这里看望小诺。冒着冷气的停尸房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死亡的味道，阿和感觉死亡的气息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渗透到她的身体里。

她微笑着对小诺结着霜花的脸说:“小诺，今天法院对那些坏人做出了惩罚。小诺，对不起。虽然他们都有被判刑，可是那个凶手却并没有为你偿命。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报仇。”她的双腿终于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靠着冰冷的铁架床软软地跪倒在地上。

水泥地面冰冷的寒气顺着皮肤渗入身体，丝丝缕缕的寒气越积越多，让她的心被冻缩成一团。疲惫的感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将她淹没，恍惚中她感觉到自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温暖的感觉让她感到安全而踏实，她将头靠近温暖的源头，沉沉地睡去。

彼岸码头，江映画和季李，莫雪和苏三，这两对夫妻站在码头向即将离去的阿和和小光挥手告别。阿和牵着枣红马，马背上的褡裢里装着小诺的骨灰。小光站在她的身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来送别的朋友们。他们相互挥手，却并没有说再见。心中都知道此次一别，后会已是无期，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段友情永久珍藏。

船扬帆起航的那一刻，阿和望着岸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她心里隐约期待的身影没有出现。她失落地垂下眼帘，渐渐后退的堤岸提醒了她此刻站在岸边送别的友人。她抬起左手擦干迷离的眼泪，再次用力地向岸边的朋友挥手告别。

直到岸边的那四个身影变成四个模糊的影子，影子慢慢变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见，阿和收回视线，走到往舱室走去。

她刚转过身，就在甲板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犹如遭雷击一般定在那里，她脸上红润的颜色逐渐消失不见，变成白纸一般苍白的颜色。双目通红，温热的液体在那里渐渐聚拢，然后大滴大滴地从眼里落下。

赤裸着上身的精壮男子咧开嘴有些难为情地对她笑笑:“我来送你一程。”

“您来做摆渡人了？”

“嗯，这是我新找的工作。”

“我是第二次坐船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了秘密，所以，我用我最珍贵的东西来付船资吧！”

“你不用付。”男人呢喃着说，见到阿和探究的目光，又惊醒了一般，接着说道“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所以拉的第一趟客人可以不付船资。”

男人说完就逃也似地跑到驾驶室去了，他握紧双拳，感觉到自己的颤抖。他不敢再和那个少女再多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静心隐藏的秘密。直到逃开了少女的视线，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在自己女儿的面前撒谎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暗暗决定在船靠岸之前都尽量减少和少女见面。

在深邃如海的天空上，一只黑鸟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展翅飞翔。金色的阳光在它的羽毛上镀上一层明亮耀眼的金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金色的神鸟一般，圣洁而神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