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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应邀参加朋友儿子结婚宴回了趟老家。见到多年未能谋面的同窗好友，也再次目睹了农村“吃桌”的盛况，勾起我小时候吃桌的记忆。
“吃桌”是我们河南老家的方言，也称“坐桌”，也就是“赴宴”的意思。旧时，一般人家生活条件差，一手端饭碗，一手执筷兼拿馍，随便在院子或街边找个地方一蹲，一顿饭就打发了。
如果能像有钱人家那样，斯斯文文地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进餐，那决不是家常便饭，那是大宴。所以，“吃桌”就成了“坐在桌子旁吃好吃的”的意思。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
在我们农村，结婚并不像在城里那样到饭店酒楼去包几桌酒席，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搭上棚子，垒起灶台，请两个乡厨，自己做酒席来宴请所有的亲朋好友。
菜是自家院子里种的，鸡鸭是自家猪圈里养的，鱼是池塘里刚捞起来活蹦乱跳的，师傅的手艺是祖传远近闻名，做出来的菜原汁原味，至今回味悠长……
在河南怀川大地上，这种习俗从古一直延续到今，一道一道菜连着上；这拨子亲戚刚走，那一批宾朋又接踵而至......整个宴席过程宛若行云流水，所以称作“流水席”。河南吃桌，吃得就是痛快过瘾的“流水席”。
小时候“吃桌”是件大事。那时候家里都穷，只有在过年才能吃上白面馍和肉，平时也只有在“吃桌”的时候才能大吃一顿。每当听说有“吃桌”的事，就早早扳指头算好距离“吃桌”的天数，“吃桌”前几顿不吃饭腾空肚子，“吃桌”前一天编个瞎话给老师请个假，借一件小朋友的新衣服穿上，乐滋滋地跟着父母去吃桌，那个高兴劲儿不亚于过年！
小时候“吃桌”都设在农家的院子里，来客人多时，左邻右舍院子也借用来摆宴席。隔墙邻居、亲戚朋友老早就开始忙碌。男人们平扫场地，借八仙桌板凳，杀猪宰鸡。女人们择菜洗菜。筛子簸箩乱动弹，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累得这些人是腰酸背痛。直到主家的院子正中新砌的两个大灶台热气腾腾地烧着热水，上面摞着高高的笼屉，才让人松了一口气。过去上菜多有八个碗菜和八个盘菜组成，故称“八盘八碗”。八盘，四凉四热荤素搭配，以荤为主。八碗，就是八个热汤，四稠四稀，四咸两甜两酸。
过去生活条件都不好，“八盘八碗”不如现在桌上的菜肴丰盛可口，但也被饥饿地我们一扫而空，甚至菜汤都被泡馍吃光。偶尔有剩下的菜，主家会把汤水滤掉，分给周围的邻居们。
饿了几天的孩子们不等大人安排就会抢先占领一个桌子，闻着伙房飘来的香味馋涎欲滴，急切地盼望赶快开饭。
前边上的八个菜，说是肉，其实也只是上面有一层肉，下面是白菜或者油炸豆腐，其余的就是芥菜丝、粉丝、粉皮、酸白菜等素菜。八个人坐一桌。
菜是不够吃的，菜一上来，人们就迫不及待地抢了起来。过年才能吃到的白面馒头，在这儿可以尽情地吃，大人也都会问今天吃了几个馍？临走把没有吃完的馒头趁人不注意偷偷带走，回去给没有来吃桌的姐姐、弟弟。
后面的热菜中数酥肉和丸子最好吃，也是我的最爱。再就是各种甜汤和菜汤，只要菜一端上来，就得赶紧抢，要不就吃不到了。个子低点的小朋友会站在桌子边，把想吃的菜或夹或舀到自己前边的小碟里，再慢慢地享受。个别小朋友遇到自己喜欢吃的菜，等别人都吃一些，赶紧把碗端过来，连汤底都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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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一道菜快上来时，会有小朋友从伙房跑过来，边跑边喊“赶快，酸汤丸子来了”，然后把勺子和碟子准备好。要是动作慢一点，等你吃完第一勺，菜就见底了，就像在打仗一样。小朋友吃完后，会用袖子一抹嘴巴，那真叫过瘾。
当时的场景简直太过壮观，让人回味无穷！八宝米饭后就是鸡蛋汤了，当地人戏说是“滚蛋汤”，吃桌就算结束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脑子里还装满着那些美味的影子，心里在想啥时候能再吃一桌？
小的时候“吃桌”的机会很少，因此每次的情形也就记得很牢。“吃桌”是儿时的炫耀和期盼。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吃桌”的菜也越来越丰盛了。“八盘八碗”变成“十盘十碗”、“十二盘十二碗”，甚至出现“十六盘十六碗”。传统的以猪肉为主，也变成羊肉、牛肉、海参、鱿鱼为主，甚至海鲜、野味也上了“桌”。宴席也从农家院子搬到了家宴城、大酒店。
算算近10年来，吃的“桌”少说也有200来个吧。不过每每到“桌”前，总是感觉“拔箸四顾心茫然”，扒拉一圈儿却没啥可吃的，小时候那种“吃桌”如过年的喜悦怎么也找不到了。
有好多次我回去“吃桌”，把礼钱给人家送去后自己出去吃一碗烩羊肉。“吃桌”这一过去的享受，成为了负担。儿时“吃桌”的炫耀和期盼变成了无奈。人们也悄悄把“吃桌”改称“吃高价饭”。
中国几千年的悠久历史，传承了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艺术，“吃桌”不仅是一种风俗，更是中国人古朴的传统文化。一家有事，百家帮忙，大家围桌而坐，喜乐融融，亲朋好友嘘寒问暖，七大姑八大姨好叙旧拉家常。有小矛盾的亲戚朋友也能在这大聚会的环境中“相逢一笑泯恩仇”。
现在“吃桌”不是为吃而吃，而是一种感情，一种仪式，一种思念，是亲情、友情，那种味道是河南家乡的味道，一种不能被复制的味道。可以说，”吃桌“是老祖宗留给我们宝贵的文化遗产。
三十年人世浮沉，随着时间推移，许多往事都已化成云烟，但惟有家乡的“吃桌”，落在我的记忆深处，并时常浮现出来，使我忍不住思念我的家乡，和家乡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的“吃桌”。
现在，“吃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聚”。利用“吃桌”的平台，聚在一起叙叙亲情、友情，问候老朋友、老亲戚，结识新朋友、新亲戚，使我们这些离家的游子有机会和亲朋故友再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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