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太阳照常升起，群星远遁失陷在海蓝世界，空气里清凉的气息温润得像妈妈宁静的呼吸。
天水一色，但掩不住撺掇来去的小黑点，任海浪扑涌传来脚底的清凉，任群鸥恣纵传来魔性的喧啸。他在吹海螺，睥睨排风，心，扑腾在翻涌的浪尖上。海滩软软的白沙留下一串无忧的脚印。
想不起黑暗何时吞噬了这片世界，肃杀的气流炸响天际。他像一块被投入海底的笨重巨石，极速下坠，身边咕嘟咕嘟腾起无数大水泡。巨泡挤压变形，折射出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流火飞溅，沸腾着一片痛哭叫骂和呜咽声。血色弥眼，混沌中有个修长清癯的影子愈加醒目。她站在高高的崖顶，举着双手，姿态怪异，似乎想抱抱他，又似乎想直戳天际。一向慈和柔静的双眸，在血与火的交融中悲戚莫名。
那是妈妈，他的心狠狠抽痛……
一
“喂，美梦到头，醒醒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徐小强一顿，从梦中醒来。失重感让他暂时行动失敏，睁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这是一张投入人群就泯然的大众脸，如果真要贴上标签加强辨识度，那两条呼之欲出的卧蚕倒是让人印象深刻，让这张顶着青春气的脸，匀出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
梦境及幻象彻底消失。硕大宽敞的猛虎号飞船一如既往行进在浩渺太空。近看像一只缩着脖子漫步的太空猫科巨兽，如果站在宇宙空间俯视，却是连一只地球上的苍蝇蚊子也不如。
徐小强切换巨大的仿真屏幕，那是一整个璀璨的海。看着漫天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其实目之所及，很多星辰也许在亿万年前已爆裂死亡，它们的光芒穿过茫茫星河到达人类的瞳孔，是宇宙予人类最神秘的意外之礼。
最近是睡神上身吗，值着班都能梦游太空？诡异的是，梦境总是离奇得相似。他懊恼地锤了下自己脑袋，充满仪式感地找话：“嗨，到哪了？”
这条星际航道经过人类长时间的探索，只要没有横遭陨石的暴打、流氓黑洞的吸引、星际风暴的清扫、神秘外族的侵袭……换句话，全线基本安全，除去太空能量加注站和目的地，到哪不一样？
“你不用管到哪了！”没想到身边的艾伦——军部代号为748的男子配合得妙到毫巅，“哈哈”一阵大笑。
笑声未止，艾伦突然靠过来，右手一挥，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已架在徐小强脖子上。
这是一种削钢如泥的新版制式匕首，为了配合野外作战刚发到手的小武器。
“哥们开什么玩笑？”徐小强不以为意，眼睛瞟着巨大屏幕，余光捕捉到一个信号：右上角的光标不断闪烁，飞船偏离轨道了？！
“开玩笑？谁和你开玩笑！”艾伦冷笑，锋利的匕首轻轻一划，立即扎向徐小强脖子。
徐小强应变机敏，右脚一蹬地面，座椅后弹，险险避过艾伦的袭击。
“你疯了吗？！”他喘口气，大声呵斥，再次用脚蹬地，连人带座椅突然后移，瞬间离开了艾伦的攻击范围。
飞船上不分昼夜，无聊到令人发指，彼此“算计”取乐成了司空见惯的游戏。不过如此真刀真枪过来扎脖子的，凭着敏锐的肌肉记忆，危险级别已飙升至十颗星，这是耍啥？人命吗？
那艾伦却一声怪笑，手中的匕首忽然脱腕飞出，闪过一抹寒光，笔直刺向徐小强胸部。
眼见方寸之间避无可避，徐小强双眼一闭，心劲暴起，再次睁开眼，便见那把匕首诡异地悬浮在艾伦头顶，而那个刚刚还暴起刺杀的男子，此刻一脸的惊诧莫名，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小强轻轻巧巧取下匕首，拿在手中把玩。
“说罢，艾伦——不，748，为啥杀我？”徐小强一边玩弄一边笑道。谋杀联邦军人，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上天入地，联邦也会追杀到底。他心念电转，眼神锐利地盯着艾伦。
这人长得非常彪悍，一头栗色卷发，配合古铜色的肌肤，发达的肌肉呈块状突起，似乎力量不受控制会随时爆炸一样。徐小强猜他来自古老的欧洲，这种肤色和他源于古老亚洲的人种有所区别。
“748？哈哈，可笑的748！”他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声音里却全无笑意，“不要叫我748！我有名字，叫艾伦。”他高声叫着，眼里闪着疯狂的光，“不，见鬼的艾伦，那是地球人起的名，与我有什么相干？其实我真正的名字，自己也不知是什么。”他忽然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
徐小强：“……”
玩笑开大了，从蓄意谋杀演变为失心疯。
他把匕首一扔：“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老伦又不是新兵，还介意这个？”
自从联邦诞生后，部队全面整编升级，入伍者都会得到一个数字序号码，作为军部代号，即他们的新名。
这个序号码用电脑芯片的方式植入新兵头脑，包圆个人所有重要信息。军部如此煞费苦心，可不是谁不想用就可以丢弃的。
指令中心仓的智能门忽然开启，走进两人。其中一人个子略小，顶着头乱糟糟的鸟巢，随意在脑后拢成个小球，颇有几分流浪艺术家的邋遢气质，是徐小强的战友兼好友、代号745的李子潇。另一人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是代号为742的库里。
李子潇进门看到垂头丧气的艾伦，和徐小强挤挤眼：“这么大动静，你们是要拆了飞船？”
徐小强努努嘴：“不知他发什么疯，举着刀子就砍人？！”
李子潇走过去，熟稔地和徐小强对了对拳：“嗨，这家伙向来神经兮兮，别理他。”
他走到置物橱边，翻出几瓶黑麦啤酒，一人一瓶，转瞬下去大半。
中心仓严禁饮酒，不过法规再严，长官的胳膊还能透过星际长途伸过来抓人不成？况且，若非有点乐子，这些兵痞子怎么打发日复一日的寂寞空虚冷？
一大口黑麦啤酒在嘴巴里滚了滚，倏地蹿进喉咙，直烧到腹部，刚才的郁气被扫除不少。徐小强笑了笑，忽想起光标一事，转身要去察看，却感觉脚下一软，像很久以前做太空失重训练般踉跄地虚浮着，身子软塌塌倒在操作台旁。
中毒？他立即运起心劲全身游走两遍，还没回过味来，便听得“咣当”“砰”两声，李子潇和库里均已口吐白沫摔倒在地，手中的酒瓶滚落一边，不断晃荡。
“你！”徐小强呲着牙撑起身子，原本被扔在一边的匕首，像突然遭遇一只无形大手的操控，倏然出现在艾伦身边，稳准狠地刺过去。
二
“且慢！”艾伦魂飞魄散，举手大喊，“他们没死，死不了！”
匕首悬空一顿，徐小强稳稳神，走过去，再次握住这把锋利的小刀，架在那大个子脖颈，和颜悦色地笑笑：“老伦，你这失心疯可是越来越严重了呀？”
艾伦苦笑：“就知道困不住你，可他们……他们是孱弱的地球人，和我们当然不一样！”
徐小强皱眉：“昏话！什么我们他们地球人？”
艾伦忽然抬头：“还记得咱们这次任务吗？”
当然记得！徐小强端起剩下的黑麦啤酒，猛灌一口。有了心理准备，这点手脚根本不够玩，可他的思绪却在一瞬间，被扯得很远。
小时候，徐小强在地球的太平洋沿岸生活了十几年。公元2278年，一纸征召令传来，他被征入伍，经过堪比地狱磨炼的层层淘汰和生死挑战，成为一名太空战士。
除了阳光灿烂，地球上的资源已大部耗尽。人类最有权威的十大国首脑，经过长期磋商，一致决定组合地球联邦，有效调配有限资源。
只不过，残羹剩饭打发叫花子还行，要为伟大的联邦添砖加瓦着实太寒碜，缺乏资源，一切高屋建瓴的跨时代设想都是耍流氓。巨擘大厦还没建起就面临分崩离析，人类命运堪忧啊！
危机面前，联邦十国空前团结，光速组建高规格太空部队。此前的小范围太空狩猎改成了大规模有目的的殖民攻击。
全人类进入一种亢奋的状态——向无垠的宇宙伸手，那才是用之不竭的大宝藏啊。
徐小强被任命为地球联邦太空部队第三司令部第九征战团的机械弹炮手。这种机械弹是近几年的研究成果，每个弹上自带一个微型机器人，设置好攻击目标后会自动锁定并跟踪，直到一举将目标歼灭。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波若星，一颗表面绿植覆盖达百分之六十的星球，充满了勃勃生机。目标是扫清该星球上的一切阻碍势力——那些阻挠地球人进步的土著。
徐小强所属的猛虎号飞船，隶属于此次征战团的先遣队，没想飞到半途出了岔子，共事四年的艾伦竟然失心疯，不仅明目张胆来杀他，而且暗地下毒残害同袍。
若不是自己的确藏了些手段，此刻被撂倒的就不止李子潇和库里二人了。
他反手捏住匕首，一把对准艾伦心脏：“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伦忽然横嘴一笑：“您的身份，我大约猜到了；我的身份，您不妨也猜一猜。”
徐小强若有所思，莫非眼前这位真不是地球人？
联邦近年怪事频仍，部分飞船忽然整体失踪，部分征战团遇恐怖袭击，连军部高层也有人遭到暗杀。
军部内流言四起，有人说失联的飞船是被黑洞吞吃，有人说是被拥有特殊能量者劫持，而征战团和高层的遇袭，层层排查之后发现，明显和殖民星球的土著有关。
难道他居然是土著潜入地球的内奸？徐小强眼中精光一闪，他隐藏得好深，军部几次肃清都没查出来，这样的变态，军部的监狱里可关着不少。
艾伦忽然接嘴：“他们都说你聪明，果不其然，居然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
这个异族居然能读懂人心，会传说中的“读心术”？徐小强有些震惊，那么自己连日来的梦境，母亲重复出现的脸，是否和他有关？
他将匕首往前推了三分，“嗤”一下轻易划破艾伦的衣服，扎出鲜红的血。
艾伦立刻感觉到一种大祸临头的杀气，老老实实敛起他那张欠抽的嘴，若感应属实，这位的身份真是……他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
“我说，我说，”他忽然“扑通”一下，单膝跪地，双手抱胸做了一个古老的礼敬动作，“拜见王子！”
“这又是哪一出？”徐小强皱眉。
艾伦捋起自己额前的长发，露出额头右角，“你看，我这里也有这个。”随着他的运劲，徐小强清晰看到，其额角出现了两个淡淡的光点。
徐小强不自然摸了摸自己右额，之前一次执行任务时，他无意中发现自己有这项特异功能，全身运劲时，甚至能出现五个光点！今日艾伦多次迫自己出手，想来是早被他勘破这秘密了。
“这是我族光辉战士的标志，只有波若星人才有。还有这个，”艾伦站起，吃下一颗药丸，脱掉衣服，古铜色的皮肤忽然掉下层层皮屑，露出如鱼鳞般的纹路，渐渐的，鱼鳞纹越来越硬，最后竟成了坚硬的甲壳覆盖了他全身！
“你这是！”徐小强睁大眼。艾伦的这种状态，作为一名地球战士，他自然是无比熟悉，正是波若星上战斗系土著的样子！
“我是光辉战士！”艾伦仰头啸道，犀利的眼神看过来，竟有一种无形的威压碾来。
被他目光一激，徐小强一顿，内心某种东西忽然复活似的，猛烈翻腾，额头一痛，四星齐放光芒，轻易抵住了艾伦的威压。
艾伦再次跪伏：“尊敬的王子，请回来吧！我族遇到前所未有的大灾难，需要您的守护！”
三
徐小强把酒瓶轻轻放在一边，黑亮的眸子仿佛有惊雷闪过：被时间掩埋的怪异情景又涌上心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普通地球人不一样——身上拥有超出常人的异能。
这种异能士在联邦属于比较特殊的存在，发现一个消失一个，悉数“请”进军部。据说异能士直属军部的异能局，神秘血腥，参加各种机密行动。而其中一些桀骜不驯者，则被送进实验室，进行活体研究，结局相当恐怖。
徐小强低调之极，这些年在军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直原地踏步负责机械弹。身边几个伙计知他懒散惯了，不求上进，倒也没什么可让别人疑心的，直到艾伦演了今日这一出。
“为什么是我？”他扫了一眼身边的兽形人，卧榻之侧居然潜伏着这么个波若星战斗系土著，让人细思极恐。虽然生物攻击性只有两星，但他隐藏的技能和智商，可比那些只有蠢笨力量的原住土著凶悍太多。
艾伦又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吞下，身上的硬壳如潮水般褪去，转眼功夫凝出人类的皮肤，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模样。
“故事的原始版本风和日丽，一派祥和。”他顺手又抓过一瓶黑麦啤酒，眯着眼陷入回忆，“很多年前，第一批地球人来到波若星，受到波若星人的款待。我们善良美丽高贵智慧、让所有波若星男子疯狂的公主，甚至喜欢上了其中一位年轻的将军，并执意嫁给他，后来便跟着他来到地球。
“你知道的，地球资源已枯竭，人类把目光投向了宇宙，富饶的波若星就是他们的重要目标之一。他们推倒绿树，采集到各种地球没有的珍稀动植物，更欣喜若狂地发现波若星矿藏丰富，接下来不用多说，能干的地球人开始源源不断地开发各种能源基地，再源源不断输送到地球。
“这种强取豪夺如同永无止息的吞金兽，严重破坏了我们世界的平衡，波若星就此陷入了噩梦，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我们开始反对异族的入侵，和地球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但地球人科技先进，武器发达，我们波若星人虽然占据很多生物特性上的优点，仍然敌不过他们。
“后来，就是目前这个局面了！”艾伦苦笑，“面对敌人的压倒性攻击，我们不得不委曲求全，很多铁血战士在黑巫师的帮助下，封印种族力量，被悄悄投入地球，生存、成长，有了和地球一样的呼吸频率，他们被称为‘种子’。这部分人即使用地球最先进的仪器也无法查出来，因为他们有了地球人一样的思维和行动力，除非种子被唤醒并复活，否则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异族人。比如我。而你，则是另一种生在地球的‘种子’。”
徐小强脑子里画面回闪，仿佛又看到了诡异的梦中之境，那些血火交融的画面，还有母亲悲戚的脸，看来，艾伦并不是在讲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相反，他可能正是其中的主角。
原来很久以前，自己就被两种力量左右着，一边是波若星的“种子”，身负神圣的守护之责；一边还是地球联邦的太空战士，为它征战四方，踏马寻欢。
然则，我是谁？真正的我在哪里？这一瞬间，徐小强迷惘了。
“你是公主和将军的儿子，身上拥有一半地球人的血脉，所以隐藏的力量更强大。”艾伦继续，“王子，即使你无法完全相信我的话，但一定能觉察公主的悲苦，她最大的心愿是抵抗外敌，让波若星人恢复和平稳定的生活。”
徐小强沉默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即便艾伦在胡说八道，但那些一遍遍萦绕回复的梦却不会有假。
妈妈的郁郁寡欢；参军前，她特意启动强大阵法封闭了自己身上很多能力；让他隐身军部……一切，都是想保护自己儿子吧？
“我该怎么做？”他问艾伦。
“尊敬的王子，”艾伦眼里射出奇特的狂热之光，“我族黑巫师曾有预言，破解危局的钥匙，应在王子身上。王子可能不知道，您身上藏着一件至宝，能帮我族赶跑敌人。”
徐小强抖抖全身，奇道：“什么奇宝？”
“据黑巫师推测，这件奇宝应该是种在您的心脏。”艾伦比划一下心脏的位置，又补充一句，“想想看，以您的力量，若不是有这件宝贝压着护着，早就暴露了，怎么可能隐藏这么久？”
徐小强不自觉点点头：“那是不是说，要拿到它就必须杀了我？”
“不不不，”艾伦连连摆手，“这是通灵之宝，只有通过您的意念才能召唤它出来。黑巫师曾将这段歌诀传给了‘种子’。”
他紧紧喉咙，念了一段歌诀，歌声充盈着一种古老沧桑的力量。徐小强大为惊讶，竟和妈妈小时候教他的那篇歌谣大同小异。
他当即运起体内那种特殊的劲，果然，感觉心脏部位痒痒的，这股意念慢慢引向口腔，忽然嘴巴一阵清凉，真的多了一物，吐出一看，是一颗水滴状物。
“王子，能否给我看一眼？”艾伦惊喜地问。
徐小强点点头，递过去。
“水晶心，果然是美奂美伦。哈哈哈哈，749，我的悲情王子，你完了。”艾伦仰头大笑，随着他的笑声，徐小强陡然发觉身边多了很多人。
四
刚刚还躺在那一动不能动的李子潇和库里，都已起身，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随着指令中心仓的智能门不停开合，徐小强看到不断有人进来。他眯了眯眼，发现他们慢慢靠拢过来，是明目张胆的合围之势。
“子潇，库里，你们没事呀，大家都好吧？”他慢慢扯开面部横纹，微微笑了笑。
“我们没事，可你却事大了。”李子潇叹口气，眼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别怪我骗了你，事实上是你欺骗在先。很早以前，联邦就注意到你母亲，虽然将军带她远离政权中心，住到了偏远的乡下，但以联邦军部的手段，根本避无可避。”
“让大家惊讶的是你的存在，听说他们得了个王子，可联邦始终寻不到线索，没料到您竟隐匿到军部，并四处征战，成为联邦的一枚好棋子。如果不是艾伦用你们的秘法，从你梦境中看出端倪，我们可能永远无法识破你的身份，毕竟有强大的水晶心为你护体。”
徐小强扫了他一眼：“哦，是你做的局？我还以为是艾伦——那个蠢笨的家伙估计只是个配角，想不出这样的算计。对了，拿黑麦啤酒的可不就是你吗？煞费苦心让自己中毒倒地的也是你啊，真是辛苦了！”
李子潇默了默：“咱们是两个阵营，兄弟，对不起了！”
“你可没猜对，”站在一边的艾伦得意洋洋地抢过话头，“他们都很好奇，想看看你身上的异能究竟是什么？所以才安排我突然袭击，后来又假装被毒倒，其实一直在看好戏呢……”
“闭嘴！”李子潇突然打断他。艾伦看他一眼，讪讪住了嘴，似乎有些惧怕。
徐小强心里雪亮，自己的猜度没错。他慢条斯理地张嘴：“为何不在我睡梦中催眠，或者干脆直接杀死我取宝，却要做这个局？”
“不行！”李子潇摇摇头，“一是你有水晶心护体，我们在确认之前不能杀也杀不了；二是水晶心的重要性，除非听从你母亲或你的召唤，才能毫发无损的出现。你可能还不知道，联邦为了寻这东西，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里面藏着人类未知星域的运行轨迹和坐标，有了它，等于人类有了更多发展的空间。”
“有了它，是让人类有了更多可以侵略和霸夺的资源吧？”徐小强侧头，盯视艾伦，“你是波若星人没错，还是光辉战士，为什么？”
艾伦哈哈一笑：“争夺战就是间谍战，这早已不是秘密。我愿意倾向地球联邦，自然是他们给予了足够的好处。”
徐小强凝目：“知道了，你是异能部的人！”
“没错，而你即将成为新的研究活体。”艾伦快活地大笑，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个贵为异族王子的昔日同袍，已是案板上的鱼肉，生死皆不由己。尽情的戏耍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游戏。
“可惜我、不、愿、意 ！”徐小强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来，如钉子般喷了他们一脸，“自由和尊重是我生存的意愿，谁也无法改变！”
“如今没了水晶心，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艾伦大声揶揄。
“是吗？”徐小强对自己早已改编过的电脑芯片下了一组命令，很快，铜墙铁壁的飞船舱内忽然伸出无数机械手臂，它们，正是他此次押送的机械弹。
李子潇等人猝不及防，大惊失色。徐小强却微微一笑，他对这些特殊的武器无比熟悉，它们每一个都经过他的亲手改造，上面的微型机器人只听自己的号令。
随着命令程序一层层输出，微型机器人发动了攻击，有的爬上他们头发，有的钻进他们衣内，启动自爆，炸得他们嗷嗷乱叫。场面混乱无比，而那颗水晶心，在微型机器人的争夺下，稳稳回到徐小强手中。
他一口吞下那颗水晶心，让它慢慢回到原来的位置。之前毫不犹疑地递给艾伦，不过存了一丝疑心想试试他，不想牵出这许多人。最亲密的战友，本是同根生的族人都背叛了自己。除了这一堆冰冷的机器人，他成了最孤独的那一个。
信任是什么？友善是什么？爱又是什么？在不同种族和家国之间，在“环宇无不逐利之大者”的驱动下，已如地球的春雪般消融在空气中，但贪婪、攫取、战争和破坏却如亘古的冰山横在人们心间。
这就是我们的命吗？我偏不信！徐小强深吸一口气。
飞船内，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已经结束，看到或缺胳膊或少腿的昔日战友，徐小强忽然升起无限厌烦，挥挥手，让微型机器人把他们投入太空，是生是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至于艾伦，那个可耻的叛徒，自然不能轻易饶过，徐小强把他的芯片取出来，输进新的程序和密码，这样联邦军部再也跟踪不到。
最后，他对那个大屏幕道了声“过足戏瘾了吗？拜拜了你们”，然后彻底关闭信号接收器，切断与军部的一切联系。
就在刚才，联邦军部的高层人正通过大屏幕观看飞船上的这出好戏吧？否则飞船怎会无缘无故更改航道？
想来，必然是李子潇认为此局万无一失，能够顺利逮住他送回地球军部领功吧？
隐匿了航踪，徐小强却没改变航道，目的地依然是地球。他想追溯那个梦的起源，找到自己的母亲。虽然无常如风起，但人生不可弃，今后的路，他只遵循自己的心，且与那命运斗上一斗。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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