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镇。
此镇三面临河,因而得名三江镇。
此一时正值大宋国富民强,三江镇更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更是南方武林的聚中之处,使得此处的人来人往,混杂无比。
武林之中好争斗,有争斗,总是要有人调和,而幽蓝湖畔的墨家,便是这调节的中间者,其家主墨耘义薄云天,武学造诣超凡,深得武林各家信赖,三十年来,墨家雄聚三江,为武林主持无数争端,盛名赫赫。
然岁月无情,纵然豪情万丈,却也抵不过不过岁月的流逝,墨耘的寿数已然有终尽之时。
而接管墨家,是他的女儿,墨棋,他并非没有儿子,只是他是老来得子,待他近半百之年才得一子墨帆,他仙去时,不过五岁。
墨棋虽为女儿之身,但其豪情不逊于自己父亲,墨耘病故,她虽才二十岁,却毅然撑起墨家,让墨家依旧屹立于风雨武林十多栽。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
墨帆由当年的幼儿已然是弱冠之年,在墨棋的万般宠爱中长大,无忧无虑,整日牵着一头白驴游走于三江镇的大街小巷之中,斗鸡遛狗,游戏人间。
但他毕竟是墨耘的儿子,时常有武林中人,因为他父亲和姐姐的威名,觉得他自然也不凡,来找他比武,但他每到比武之时总是头疼脑热,总是想着法的逃避别人的挑战,就是人家逼到他面前,他亦能找法逃之夭夭,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找他比武。
但因此墨帆得了个诨名,墨逃,常被武林中人拿来笑话。
但他自己并不以为意,墨棋也无所谓,依旧疼爱。
姐弟情深,墨帆由墨棋养大,对她言听计从,从不会有半点违背,虽游戏人间,结交三教九流,但却洁身自好,不曾沾染半点恶习。
如今春华之时,他依旧穿着一身洁净的素袍,牵着他那小白驴,在长街之上闲逛。
这物华天宝之地,好玩的玩意甚多,但墨帆却早已见多,他不停地东串西跑,就想找点新鲜的玩意。
但结果总是失望的,他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年,有什么他不曾见过呢?
他满是无奈地到了个书院门口,将驴往门口的石狮上一栓,便兴冲冲地跑进去了。
这是他姐夫司马深魂的书院,棋魂书院。
墨棋是谓女中豪杰,但司马深魂却是出了名的不着调,什么歪门邪道,下九流的玩意,他都能整出来,而墨帆便是他一手调教的。
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却成了夫妻,这是武林一大怪事,本以为他们很难善终,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两人感情十分要好,可惜膝下无子,但也因此对墨帆这个弟弟更是疼爱。
司马深魂的书院,倘若是教书育人,那以他的名号,怕是无人敢来,也的的确确是如此,所以,这个书院,教的绝非是四书五经,圣人典籍,而是算命测字,六爻八卦等等,多半是糊弄人的玩意。
但今日,书院却十分安静。
墨帆慢慢地走进去,却见所有的学生都围着正厅之中探看,默不作声。
这学生之中,有老有少,此刻竟然都趴在门边往厅中偷偷看着。
墨帆也悄悄地站在人后,往正厅中看去。
两个背影俏丽穿着黑色纱衣的女子正和司马深魂说些什么,只见他连连推脱,但那两个女子依旧不依不饶,非要司马深魂同意些什么。
无论那两个女子如何说,司马深魂就是不同意。
说了半天,司马深魂依旧无动于衷,两个黑衣女子只好拜别离去。
走到门口,年长那个女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一眼墨帆,那眼神,犀利地如同猎鹰在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但墨帆并不当回事,而是径直走到司马深魂跟前,笑道:“姐夫,你这是哪儿惹的风流债,要是让我姐知道,你可得该又跪搓衣板了。”
“风流债。”司马深魂无奈道,“胡说八道,可不许跟你姐姐添油加醋啊。”
墨帆笑道:“那样要看姐夫你的诚意了。”
说罢他捏搓几下手指,示意可以贿赂贿赂。
司马深魂笑道:“咦,我记得王媒婆又去找你姐姐了,她手里可好几个姑娘呢,你姐姐正准备和我商量要让你跟哪个相亲,要不,我就给你安排个...安排个...”
“好吧,我输了。”墨帆连忙告饶,相亲就是他的噩梦,从十八岁起,他就饱受折磨。
他觉得无趣,便匆忙逃离,生怕司马深魂再说事。
司马深魂急道:“臭小子,早点回家,不许乱说哈。”
墨帆才不管,迅速出了书院,牵着自己的小白驴,又浪荡去了。
走过几条街,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待到拐角处,他连忙停住,想看看谁在跟踪自己。
那两个黑衣女子。
她们见墨帆突然不见,连忙上前。
墨帆便也不躲躲藏藏,径直走到她们跟前,微笑道:“二位从棋魂书院一路跟随到这儿,不知是不是想请我喝杯酒呢?”
年长的黑衣女子微笑道:“对啊,墨公子,我们姐妹最想结交像你这么风流多情的俊俏公子了。”
“真的。”墨帆笑道,心中无奈,除了自己的姐姐,其他女人的手,他都不曾碰过,怎么成了风流公子了。
年轻的黑衣女子微笑道:“我们去找个地方喝酒吧。”
说罢顺势挽住墨帆的手臂,将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倾靠。
一股清香袭来,墨帆的身子顿时有几十只蚂蚁在撕咬,火热热的,他正想挣脱她的手,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劲。
“哎呀,还没喝酒呢,你怎么就醉了呢?”年长的女人一年坏笑,也伸手扶住墨帆,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墨帆往前而去。
墨帆此刻软绵无力,神智有些迷离,满是无奈地由着她们折腾,想喊,却没有半点力气。
刚才的香味并不是脂粉,而是迷香一类的东西。
也不知道她们架着自己走了多久,墨帆这才被扔上一辆华丽而又敞亮的马车之上。
那年幼的女子看着躺倒在马车中的墨帆,微笑道:“怎么样,这胭脂醉感觉如何呢?”
墨帆微微一笑,迷迷糊糊地摇摇头。
年长的女子道:“墨公子,委屈你了,好好睡吧,等醒来,就到了。”
说罢,拿了一个白色小瓷瓶,让墨帆一闻,他顿时睡了过去。
年轻女子道:“这个小傻蛋,竟然没有半点防备,还好姐姐不是坏人。”
“江湖中谁敢动他,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姐。”年长的女子道,“你去墨家送信吧,这傻小子在我们手里,司马深魂不想做,恐怕墨棋可不会同意。”
“嗯。”年轻女子迅速地跳下马车。
——
墨府。
这是一等一的武林世家,在那满是岁月痕迹的梨木巨门上,赫然立着一个昏暗而又严肃的字『墨』,它代表着墨府。
年轻女子自然不敢去进这个门,送这个信,连忙叫来边上的一个孩子,为他买了两串冰糖葫芦,让他替自己去送,自己躲在远处偷偷地看着,待确定书信进了墨府,这才放心离去。
书信直接递到墨棋手中的。
她看过之后,满是疑惑道:“深魂,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冰魄了?”
“冰魄?”司马深魂疑问道,“怎么了?”
墨棋道:“她把帆儿请去冰魄山庄做客,说是你明白的,要你把事办好,怎么回事啊?”
“什么?她竟敢如此,也太过分了。”司马深魂道,“我的小祖宗哎,早不来找我,晚不来找我,偏偏那时候找我,让那两个女的看见。”
“可她只是请帆儿去,倒也无事,但究竟什么事,非要你去帮?你欠她什么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她满是狐疑地看着司马深魂。
“帆儿肯定是被她们掳去的。”司马深魂道:“我哪里欠她什么,冰魄从不出冰魄山庄,跟我怎么会有交集,还不是因为她那个和尚爹。”
“和尚爹?”墨棋疑惑道,“谁?”
“能是谁,我总共就认识一个大和尚,大智和尚呗。”司马深魂道,“哎,她啊,非要我劝她爹还俗,这怎么可能嘛。”
墨棋担忧道:“这那帆儿岂不是回不来,不过那冰魄也并非坏人,你做不到,她也不能拿帆儿怎么吧?”
司马深魂道:“这你就想错了,冰魄性格古怪,还是个...怎么说呢,就是,惹她生气了,真可能将帆儿给弄死。”
“有这么严重呢?”墨棋道,“帆儿虽然处世不深,但是武功不至于败给她吧。”
司马深魂道:“冰魄身上的武功,邪门的很,不是凡力可以解释的,你知道她为什么叫冰魄吗?二十年来从来不出冰魄山庄的原因吗?”
“为什么?”墨棋疑惑道。
司马深魂道:“她是个冰人,碰到什么都能让它结冰,谁也碰不得她,一碰她,也会被冻伤,连她的父母都不能碰。”
“啊。”墨棋道,“竟然有如此怪诞之事,那我们还不去冰魄山庄把帆儿带回来。”
“不行。”司马深魂无奈道,“冰魄山庄我们外人根本就进不去,看来只能逼着大智和尚去还俗了。”
“这...”墨棋道,“这大智和尚也是,有女儿的人了,出什么家啊。”
“冤孽啊,当年他跟自己儿子比武,错手打死自己的儿子,他夫人也因此一病不起,万念俱灰之下,在灵清寺出了家。”司马深魂无奈道,“逼和尚还俗,我这是干什么事啊。”
墨棋道:“我不管,你必须把帆儿给我好好地给我带回来。”
司马深魂无奈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实在不行,把大智给架回冰魄山庄也行啊。”
“嗯。”墨棋无奈道,“我去收拾一下,一起去灵清寺吧。”
司马深魂柔声道:“阿棋,我又给惹麻烦了,对不起啊。”
墨棋摇摇头,柔声道:“不怪你,不过让帆儿吃点苦头也好,整天被你惯的,不知忧愁,以后我们不在了,自己如何生活。”
“不要看他不着调,心中多少还是有谱的。”司马深魂道,“虽然是我的小舅子。可心里,却早已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儿子。”
墨棋道:“都怨我,不能为你留下一男半女,我...”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司马深魂捂住嘴。
他柔声道:“我的命里无子,不能怪你,况且,有帆儿,也很好了,去安排吧。”
墨棋点点头,这才出去。
司马深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一笑。
琅琊令之不可貌相|墨帆待墨帆醒来,自己是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之中,丝绒被,鹅绒毯,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似乎怕自己冻着了似的。
待他起了床,却发现床边竟然还放着一件貂袄。
此时虽然是春日,但不冷,也不可能用得上貂袄啊。
他没有细想,起身便要出门而去。可一离开床,一种冰冷便彻骨而来。
真的好冷啊。
但他天生不惧冷,稍作调息,便又恢复了,待全身暖和依旧,他这才出门。
门外,将他迷倒的那个年轻女子此刻笑吟吟地看着他,微笑道:“弟弟,睡得暖和吗?”
“还行。”墨帆笑道,“你们这儿是不是冰窖啊,那么冷。”
年轻女子笑道:“算是吧,但弟弟你似乎不怕冷啊。”
他见墨帆对自己被劫持来此半点不在乎,倒也放松了。
墨帆道:“既然我来此做客,总是该让我见见你们的主人吧?”
那女子道:“当然是要的。不过,你最好穿上貂袄,不然,我怕你会受不了,到时候。”
墨帆笑道:“想必这里的主人美丽冻人吧?”
那女子笑而不语,径直走到前面带路,墨帆连忙紧跟其后。
越走越冷,他却发现这山庄几乎每个人都穿着貂袄,也难怪,这里竟然这么冷。
直到走到一厢房门口,墨帆感到那份冰冷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那女子柔声道:“我家主人就在里面,你自己推门进去吧,我不跟着你去挨冻了。”
墨帆笑了笑,径直走近门口。
手在碰到门壁上时,如同碰到一块寒冰,这里这么冷,如何住人呢?
但他还是轻轻地叩了叩门。
“进...”
房中一声柔和的回应。
墨帆推开门,顿时一股寒气迎面而来,似乎要将自己冰封了。
待他完完全全地走进房中,他这才发现,屋子的正中,站着一个白发女子。
虽是白发,但并不苍老,反而十分年轻,只是一身黑袍,相衬一下,那白皙的脸,雪白的发,十分扎眼。
但她容颜清丽,鹅卵脸,身材高挑,甚至墨帆觉得自己八尺长的身躯,站在她的面前,高不了多少。
那伟岸的身躯,天生带着一份勃勃英气。
她就是冰魄。
而那份无尽的寒意,就是从她身上发出。
本该是觉得冷的,可此刻,墨帆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燥热,甚至想去抱一抱那个冰一样的美人。
倒不是因为情欲,只是热,无比的燥热,就好像自己那心儿点上了火,烤着自己。
“你竟然会觉得热?”冰魄突然放下她那本来凝重的脸,惊讶地问道。
墨帆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本来冷的,但越靠近姑娘,我反而越热。”
冰魄走近他,突然一激灵,柔声道:“好温暖,多少年了,我不曾体会到这般的温暖。”
墨帆想要伸手去碰冰魄,她却突然退了回去,急道:“我会冻伤你的。”
“冻伤我?”墨帆笑道,“我现在身上这么热,怎么可能呢?”
“也是。”冰魄伸手,指尖与墨帆的手背相触,顿时一阵暖流从指尖灌入,温暖全身。
“好凉快啊。”墨帆亦一番感叹,伸手将冰魄的手紧紧地握住。
霎时间,冰魄就感觉自己冰封的躯体顿时化开了,此刻如同寒冬逢春,温暖如夏。
如同本能般,墨帆顺势将她完全地抱住,一时间,本来冰封的房间突然都解冻了。
那窗台,那桌椅上的冰碴慢慢地化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良久,冰魄柔声道:“这种感觉好熟悉,好熟悉啊。”
她说着说着,便落下了泪。
二十年了,她被冰冷折磨了二十年。
墨帆那本来燥热的身子,也慢慢地恢复如常,他亦柔声道:“就好像,我们本来就该是熟悉的。”
冰魄慢慢地将他放开,点点头。
墨帆道:“可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冰魄摇摇头,她也不知值,只是无奈道:“我困在这冰魄山庄二十年,好孤独啊,你愿意陪我吗?”
“有人不让你出去吗?”墨帆柔声问道。
“没有,我会把人冻伤的,也没人陪我,我也不敢出去。”冰魄无奈道。
墨帆道:“你真善良。”
冰魄摇摇头,无奈道:“人家还是把我当成怪物,所有人都怕我。”
“我不怕你呢,我也是怪物呢。”墨帆微笑道。
“为什么,你不是好好的么?”冰魄疑问道。
墨帆道:“我跟你相反,你是无尽的冰冷,我是无尽灼热,从我五岁起,总是不停地灼伤人。”
“可你看起来一点儿也没事啊?”冰魄疑问道。
墨帆道:“被我姐夫用法术禁锢了,但我不能动武,一动武,这禁术便没有了作用,很容易伤人性命。”
“那我们是不是本来就是相生相克的两个人?”冰魄疑问道。
琴帆道:“如今看来是的,阴阳互补,冰火化水,你看,这周围的冰都化了。”
此刻房中四处在滴着水,本来凝结在四处的冰块,此刻已然全部化去。
冰魄顿时有些兴奋道:“这样子,是不是说,你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再这么冰冷了?”
“或许是吧。”墨帆道,“我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吗?”
“嗯。”
冰魄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似乎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像是对相恋了多年的情人。
琅琊令之不可貌相|墨帆一道残阳瑟瑟。
夕阳西下,但此刻,整个冰魄山庄已然不再冰冷,没有了那么浓重的霜冻。
每个仆人都已然去掉厚重的貂袄,他们看到墨帆跟冰魄手拉着手,十指相扣,顿感惊讶。
而且,她的身上,没那么那份酷寒。她的目光,如同初生婴孩,满是纯真,惹人怜爱。
墨帆微笑道:“冰儿,看到你,我突然想为你做首赋。”
冰魄连忙道:“好啊,好啊,我喜欢。”
墨帆无奈笑道:“可我文采不好,怕是让你笑话。”
“不会,不会...”冰魄挽着他的手,激动道,“快快...”
“那好吧,就以冰魄为题。”墨帆想了想,吟诵道:
有一美人兮,居长汀之侧,瑶山之北。山水涧之,得天地之润颜,皓发俏容,凤眸点唇,形丰腴而神飞奕,难添一分姿色。
有一美人兮,谓之冰魄,孤艳绝天地,心澄如明镜。帆初见,心若长汀之水,涛涛难宁,而今而后,昼夜思如潮,终老自难忘。
他有感而发,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个满是英气,却又纯真的女子。
在这之前,他从未对其他女子动过容,但初见于她,却想陪她终身。
冰魄痴痴地看着他,微笑道:“带我走吧,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有了你,我便不怕了。”
墨帆柔声道:“可天已经黑了。”
“不...”冰魄如同孩子般,摇头道,“我太讨厌这里了,一刻也不想待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看,去找我爹。”
“你爹?”墨帆疑惑道,“他不在这儿吗?”
“他出家了,可我想要他回来,所以才想请你姐夫帮我把我爹劝回家,但他不愿意。”她突然想起什么,急道,“不是我让她们把你抓来的,是她们自己擅自做主的,想拿你去逼你姐夫照办。”
墨帆道:“我明白,也没事,那我们现在就走,你不用交代什么吗?”
“不用。”冰魄笑道,“这个家,爹爹早已托付给二叔了,对我而言,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不过,我还是要向照顾我的那些姐姐辞行。”
说话间,劫持他过来的那两个黑衣女子已然走了过来,见冰魄跟墨帆如此亲昵,顿时一脸惊讶。
冰魄笑道:“两位姐姐,我的病已经好了,也要跟他走了,你们以后不用再照顾我了,不要为诺言留在这儿了。”
“什么?”年长的女子惊讶道。
年轻的女子则有些激动道:“姐,冰魄身上真的没有寒气了,难怪刚才天突然间变得暖和了。”
年长者女人道:“可你为什么要跟他走,二老爷不在,你...”
“我离不开他,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好好的。”冰魄笑道,“我去找爹爹了,告诉二叔,谢谢他的照顾,冰魄山庄以后就靠他了,我想爹爹是不会回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半点不舍,但有些悲伤。
说完这些话,她拉着墨帆毅然决然地离去了,连头都不回。
出了冰魄山庄。
墨帆柔声道:“她们是为了什么诺言来照顾你的?”
冰魄道:“因为我爹救过她们,所以她们答应我爹留在冰魄山庄照顾我,但她们也很怕我,也很少跟我说话。”
“这样。”墨帆柔声道,“我们什么都不带就出门了啊。”
“不要了,有你就行。”冰魄笑道。
她很开心,从未离开过冰魄山庄,一路上总是兴奋地跑来跑去,直到累得趴在墨帆的背上,让他背。
她就像个孩子,或者说,一个不懂人间烟火的仙子。
墨帆背着沉睡的她,一直走到三江镇,回到墨家。
已然天亮了。
他背着她整整一夜。
他将她放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这才出房门,叫自己的姐姐。
管家柳叔出来道:“少爷,你没事回来了?”
“嗯啊,我姐姐呢?”墨帆疑问道。
柳叔道:“昨天就跟姑爷去灵清寺了,如今少爷没事,我派人去把他们请回来吧?”
“不用了,我等下亲自去。”墨帆无奈笑笑,回房去了。
他看着沉睡的冰魄,自己也累得趴在床头睡去。
待他醒来,已然到了黑夜,且自己睡到床上。
冰魄正开心地在桌上吃着什么。
墨帆笑道:“什么时候醒来的?”
“中午啊。”冰魄笑道,“你家真漂亮,东西也好吃,我再也不用吃那么凉的东西了。”
“柳叔给你送来的吧?”墨帆问道。
“嗯,是个爷爷。”冰魄笑道,“你也吃吧,我吃不下了都。”
“嗯。”墨帆便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饭。
待饱食之后,冰魄急道:“我们去找我爹爹吧。”
墨帆无奈道:“这灵清寺离这儿也有好些时辰的路,天黑了,我们明儿再去吧?”
“这样。”冰魄笑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墨帆笑道:“你啊,去沐浴更衣,你这么一身黑袍,实在太难看了,为什么要穿黑色的呢?”
冰魄道:“因为我不喜欢白色,白色好冷的,不过现在很好了,只要你在我附近,我就感觉不到冷。”
“嗯。”墨帆笑道,“走吧,我让丫鬟们带你去沐浴。”
“好。”
她爽快地跟了出去。
墨帆吩咐丫鬟们照顾她去后,自己又为她安排一间卧房,这才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但没过多久,冰魄又兴冲冲地跑到他的房里,穿着睡袍,跳上他的床,睡在他身边。
墨帆被她一惊,连忙起身,柔声道:“怎么不再自己房间睡呢?”
“不要。”冰魄委屈道,“我不要一个人住,我要跟你一起住。”
墨帆想了想,柔声道:“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呢?”
冰魄摇摇头。
墨帆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你懂不懂男女之事?”
冰魄笑道:“不知道,那你告诉我吧?”
墨帆想了想,自己跟她注定是难舍难分,如今已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纠结什么,反正自己姐姐也非要自己成婚,再者,自己是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讲究。
最重要的一点,心自然把持不住。
他坏笑道:“这个说不了,要教你。”
“教我。”冰魄笑道,“好啊,好啊,我喜欢。”
墨帆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地吻上去。
纷乱一夜,直到次日正午他才有精力起来。
冰魄笑道:“原来男女之事是这样啊。”
墨帆柔声笑道:“记得,男女之事只能跟我说,不能告诉别人了,知道吗?”
冰魄笑道:“嗯,我们的秘密。”
墨帆想想自己,有些过分,但又不能把持,只能好好地疼爱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了。
从昨日第一眼见到她,到如今成了事实,一切有些难以想象,或许冥冥中只有注定,在曾经的二十年,自己不曾对任何女子动过心,但一见她,便已倾心。
冰魄对他,亦是如此,或许,这便是姻缘天定吧。
琅琊令之不可貌相|墨帆灵清寺。
司马深魂跟墨棋正费劲口舌劝说大智和尚,却让墨帆带着冰魄的到来,大吃一惊。
大智看着冰魄,脸上顿时抽搐了一下。
两人依旧是手拉着手,十指紧扣地走来。
墨棋满是惊喜地问道:“臭小子,哪里拐来的丫头。”
“她是冰魄。”墨帆笑道。
“冰魄。”墨棋这才认真地打量一下冰魄。
惊讶道:“她,我认得,这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看向司马深魂,却见他并没有太多意外。
司马深魂无奈道:“大和尚,你该告诉她真相的,如今再瞒下去,也没了意义。”
“阿弥陀佛。”大智和尚起身,无奈道,“看来,所有的一切,早已注定。”
墨棋疑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智和尚道:“三十年前,我跟你爹都是属于天师道一门,可我被师弟天野蛊惑,想要用瑶山深处的两只正在修练小龙炼化成斩龙剑,那条小火龙受了伤,却被我师兄,也就是你爹墨耘所救,小冰龙被我杀死。”
他说到这儿,便没有再开口了。
“这...”墨棋有些难以置信道,“那后来呢?”
“小火龙跟冰龙本来就是一对,冰龙死去,他去找天野道人还有他报仇,也被他们所杀。”司马深魂无奈道,“小火龙为了报恩,转世成了你弟弟,而冰龙,就成了他的女儿。”
大智痛苦地摇摇头道:“我知道她是来报仇的,便千方百计要将她除去,我夫人无论如何不肯,而她则因为含冤而死,性格暴戾,把整个家整得七零八落,我忍无可忍,终于决定下手,可不曾想,却错杀了我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不是跟他比武错杀的?”墨棋疑惑道。
大智和尚道:“那不过是我想掩盖住我想杀自己女儿的真相。”
司马深魂道:“上苍让她转世为你的女儿,或许就是要你去弥补你对她前世的亏欠,可你偏偏要去继续伤害他,这才使得这都后面的一切冤孽。”
大智和尚摇摇头,无奈地看着满脸怒火的冰魄。
她是来杀他的。
冰魄掌中聚起蓝色光芒,挥掌而起,直击大智心口而来。
大智和尚并还手,司马深魂连忙出手阻止,却被震飞出去。
墨帆也连忙拦住她,劝慰道:“冰儿,他是你爹。”
“不...”冰魄愤恨道,“火云哥哥,他害得我们千年道行尽散,还设下结界,将我封印在冰魄山庄,这口怨气我如何放下。”
墨帆惊讶道:“你记得前世的事情?”
冰魄道:“记得,我死在他的手里,怨气太深,无法投胎,可偏偏他的女儿生来就缺了魂魄,是个白痴,白无常怜我死得冤枉,将我的魂魄打入她的体内,可是他发现之后,正如你姐夫所说,错杀了自己儿子,又设下阵法将我困住,结果你的到来,冰魄山庄的结界被你的真身所破,我这才离开那个鬼地方。”
“所以你在我面前是装的?”墨帆疑问道。
冰魄道:“是,只是陪火云哥哥你玩一下,而且一旦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心肠太好,怕会阻止我。”
墨帆道:“不是可怜他,只是你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女儿,如果杀了他,你不就成了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他也得到家破人亡的报应,你又何必纠结不放呢?”
冰魄犹豫了,她无奈看着墨帆,又看了一眼大智和尚,跑了出去。
墨帆这才连忙看司马深魂,疑问道:“姐夫,你从来都知道,对吗?”
“不。”司马深魂道,“我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更不知道冰魄被他给封印在冰魄山庄。只是岳父告诉我,你是他救下火龙的转世,后来我又从当年的传闻中,知道了那么一些零星的东西。”
墨棋道:“姐夫没事,快去看看她吧。”
“嗯。”
墨帆连忙跑出去,想去找到冰魄。
待他刚刚出大雄宝殿,却见冰魄被一个满是符咒的红线网兜住,她在其中痛苦的挣扎。
墨帆连忙冲过去,却听冰魄喊道:“快走,不要管我。”
但未等墨帆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同样的红线网罩住,顿时一股灼热从心底发出。
此刻,一个年近半百的道人一脸得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道士。
那年轻道人笑道:“这下,这两只妖龙的精魂可就都归师父你所有,对你的修为肯定大有补益啊。”
“哈哈哈...”那老道哈哈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墨棋他们听到殿外的动静,连忙冲出来查看。
司马深魂怒道:“天野,你想干什么?”
墨棋想去解开墨帆身上红色线网,却被电了回来。
“看不明白呢?”天野笑道,“怎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连师叔都不叫了呢。”
司马深魂笑道:“你已经被逐出天师道,如何当得了我的师叔,可你如今仍然冥顽不灵,修炼邪法,残害生灵,你就不怕遭了报应。”
“报应,我为天除掉这两条妖龙,难道有错吗?”天野冷笑道。
司马深魂道:“他们已经是人了,你还想怎样?”
“人。”天野冷笑道,“他们要是人,如何有这么强的灵气。”
“你...”司马深魂顿时不知说什么了。
“师兄,我替你除了这个妖女吧。”天野看着沉默不语的大智和尚,笑道。
说罢,突然祭起剑决,一把桃木剑从他背上飞起,向冰魄刺去。
大智和尚突然挺身而出,用身体挡住了那把桃木剑。
长剑顿时穿透大智和尚的心口,但他却没有半点痛苦,反而是一脸的解脱。
他回过身来,微笑道:“冰魄,这是我欠你的,我死了,我们恩怨也就消了,不要再恨我了,放下吧,仇恨会让人迷失,一切还不到不可挽回。”
他伸手祭起剑决,手中一道红光,将困在冰魄身上的红色线网炸裂,冰魄趁机跑出来。
墨帆突然浑身冒火,将困在他身上的红线网烧毁。
司马深魂道:“他身上的封印破了。”连忙拉着墨棋退开。
墨帆跟冰魄连手,挥掌直袭天野的心口。
他连忙出手抵抗,双掌硬生生地将她们两个打回。
天野笑道:“你们有真身时,尚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做梦去吧。”
他突然又祭剑指,顿时有几道雷电从天打向墨帆他们。
司马深魂连忙也念出咒语,顿时天野站立的地上伸出蔓藤,将天野困住。
墨棋长剑祭出,剑锋直逼天野而去。
天野躲避不及,迅速将身边此刻已经不知所措的弟子拉到自己身前,替自己挡住墨棋的剑。
那弟子当场毙命,他趁机挣脱蔓藤,直袭墨棋而来。
冰魄掌心运气,顿时形成一把蓝色的冰剑,将天野挡了回去。
墨帆亦将掌心之火化成一柄长枪,直击天野的心口而去。
在四人夹击之后,田野无力阻止墨帆的火枪,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长枪贯穿自己身体。
他昏然倒地。
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但却发现他的肉身已死,但却鬼魂早已成魔,浑身冒着黑色的煞气,直袭他们而来。
他吸食了太多精灵鬼怪的灵魂,他们四人无力抵抗他此刻强劲的攻击,只能合力祭起护盾,艰难地阻止他。
墨帆的身体突然冒出一条红色火龙,口吐火焰,将天野的鬼魂困在火焰中燃烧。
很快,他的魂魄灰飞烟灭。
墨棋感叹道:“原来这怪物怕火。”
司马深魂笑道:“这可是三昧真火,可以燃烧掉世间的所有污秽。”
火龙回到墨帆的身体中,他这才无力地瘫倒。
冰魄连忙将他扶住,柔声道:“我们的仇,都报了。”
墨帆点点头,这才闭上眼睛调息。
墨棋走到冰魄身边,柔声道:“跟姐姐回家吧?以后帆儿的家,就是你的。”
司马深魂笑道:“他们本来就是一对,不用你撮合。”
墨棋回头白了他一眼,他这才老实不再说话。
冰魄点点头,柔声叫道:“姐姐。”
“哎。”
冰魄看了一眼死去的大智和尚,柔声道:“他...”
司马深魂道:“他已然悔过了,也不枉青灯古佛那么多年。”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是夕阳西下。
明天,一切不再,明天,一切又是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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