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巳
宋嫂将一碗浓稠的血汤递给了她儿子,接着撒了把盐在他身上,嘴里念念有词。而后转身,将那用棉布裹着的幼小尸骨,丢去了荒凉的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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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知道吗?陈家又死了个孩子,听说才生下来就夭折了。”
“是吗?这陈家夫人也真是命苦,接连三胎都没能活过一个月。”
茶馆里的人磕着瓜子,端着茶水,瓜子仁嗑进嘴巴,舌头一卷,瓜子皮留在青色石板的地面上,像一颗颗掉落的牙齿,啃在了地缝里。
“听说陈家风水不好,正中八字命门,又是苛税又是凑冥婚的。邪门的很。”
说这话的是这街上有名的八卦老爷,冯真,人称冯老真。这大街小巷的大事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仿佛他安了双眼睛在那些人的身上,谁在吃饭拉屎他都清清楚楚。
他生得七尺五长,身材微胖,带着副圆滚滚的眼镜框子,可那里面没有镜片。带着顶圆圆的帽子,上面露着一小节根圈。嘴巴右侧有一颗黑痣,眼睛半眯半开,像极了一颗瘪掉的龙眼儿。手里常年拿着把折扇,上面画的是什么景,他自己也不知道。
别人问起,他就说,“这可是太真祖师爷的画作,画的是蓬莱山。”
只见冯老真眼球转一骨碌,微挺着肚子,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人们会纷纷哦着,反正谁也没见过蓬莱,谁也不知道那太真到底是哪路神仙。安了个似真似假的名号,谁也不知道嘛。
说到陈家,陈家是这一方有名的富贵人家,陈大老爷生意遍地,是这片儿的土地头子。却始终膝下无子。
人们都说,是陈老爷积了阴德,害得陈夫人小鬼附体,连连诞下病儿。
听信了邪婆的话,陈老爷开始给亡儿凑冥婚,没有年龄正好的亡女怎么办呢?
于是陈老爷便各地寻觅,花高价买来尸体和牌位,和他的孩子葬在一起,办个婚礼。
邪婆说,若想撇开这个邪气,就只能以邪治邪,鬼鬼相结。
可不是邪乎吗?
听了这些传言,人们可就乐乎了,茶前饭后热闹的很,你一句我一句,传到最后事情的真相是怎样,谁也不清楚了。但人们总是装作很清楚,这就说不明了。
冯老真就是有名的八卦头子,什么话题都有他的一份。
瞧这,又开始侃侃而谈了。
“你们可不知道,那陈家富得流油了还是不停的苛扣农民的银子。听说陈老爷曾对一个少女起了色心,于是派人将她绑回了陈家,完事儿之后那少女便撞死在了陈家。所以之后,陈夫人一直生不下健康的孩子,都是因为冤魂索命。邪门的很。”
那冯老真板着眼,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操碎了心。
别人问道,“哎,却有此事。我可还听人说那陈家每次办完冥婚,婴儿的尸体就不翼而飞了。”
另一个人嘴里啧一口气,道,“你们说,那尸体到底去哪了呢?”
冯老真笑笑,说,“那还能去哪?肯定又回了陈夫人的肚子里了呗。”
众人乐呵,笑道,“你这冯老儿,平时嘴碎得很,一到关键时刻就闭了嘴巴给我装孙子。”
冯老真转着眼珠子,将茶杯里的茶水喝了个底朝天,得意道,“嘿你个二墩子,我是你大老爷。没我你上哪儿听说书去。德行!”
那人哈哈笑着,说道,“得嘞,您老请好儿,明儿个再来!”
冯老真起身扭了扭腰杆,抓了把花生,扬长而去。
再说回陈家。那陈家有一个佣人,叫宋嫂,专管伙食。
她这人不爱说话,闷的很,菜却烧得一流。
她有一个儿子,十岁大,有个女儿,不过死了。
儿子患上怪病,只能靠喝人血活下来。
那这人血不好找,宋嫂就去各处搜罗。
白刀子插进胸口,红刀子出来带着鲜血,然后她便拿个碗接着,有的血是红的,有的血是黑的。她都给儿子喝下去。
不过有一日,正巧是陈夫人孩子死的那一天,有丫鬟看见宋嫂跪在陈家的偏房里,烧了些冥纸,好像在祭拜谁似得。
这还不算,有丫鬟去给陈夫人请宋嫂回府领工钱,却撞到宋嫂在用刀子捅一个婴儿。滴下来的血装在白瓷碗里,醒目的很。
接着,宋嫂将一碗浓稠的血汤递给了她儿子,接着撒了把盐在他身上,嘴里念念有词。而后转身,将那用棉布裹着的幼小尸骨,丢去了荒凉的后山。
那丫鬟吓得不轻,回去告诉了陈老爷和陈夫人。陈老爷不信,于是派人去山上看看,果真找到了三具幼儿的尸体。陈老爷大惊,派人将宋嫂抓了回来。
宋嫂被他们严刑拷打,却不求饶,只见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她说什么。
陈老爷觉得奇怪,于是走到她面前,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嫂慢慢抬头,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便看见陈老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宋嫂将刀子从陈老爷的胸膛里拔了出来,然后便倒下了。
她最后说了句什么呢,鲜血溅过的地方,好像是记了下来。却没有人听到。
过了一阵子,有人在街上看见了冯老真,一个劲儿的追着他问,“冯老真冯老真!那陈老爷是咋死的?那宋嫂又是什么人?你快来讲我听听!”
冯老真用手抵了抵眼眶,黑珠子转悠着,咳了几声,道,“这事儿啊,得从宋嫂子死去的女儿说起...”
那玄青的袍子裹着冯老真的身子,隔远了看活像个撑胖了的竹竿子,戳到哪里都能撑起一片天的那种。
是大雨大风,都难令他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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