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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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风语阁文苑《回家过年》作业主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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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石公公今年七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他辛劳一辈子，本该在城里安享晚年的，偏偏是个闲不住的人。

前几年，村里根据政府指示，进行三清三撤，大多数村民都同意拆除原来的土瓦屋，统一建为楼房。

石公公的女儿女婿们一致同意，并根据各自的经济能力，给予不同数目的支持。女儿们不分彼此，女婿们也齐心协力，一起帮助石公公第一批次建成了一栋两层的楼房。

房子建好装修完成后，石公公不愿在县城居住，先独自回家，留石婆婆在城里照顾大外孙上学。

石公公回到村里，种菜、种果、种茶叶，还喜欢编织竹器品……女儿们也不阻拦，由得他折腾。这两年，他的身体更为硬朗。

去年，大外孙高中毕业，石婆婆也回到了村里，俩老就此别过喧闹的城市，安心地在村里住下。偶尔，去城里小住几天。

每天，都有孩子给两老电话视频。住城里的老四，抽空就回家看望两老，每次，都引来左邻右舍羡慕嫉妒的目光。

有村民感叹，有女儿就是好，有离得近的更是幸福。石婆婆呵呵笑着说，她的孩子没大本事，但都比较念家。

与一些有本事的人相比，她的女儿们的确有点逊色。每家都为了生计努力着，却只能是维持基本的生活水平。没能像一些邻居们那样挣大把的钱，把家里装修得富丽堂皇。

不过，看着那些有出息的年轻人为父母建好房子后，一年到头没空回家一次，平日里也没多少闲时（闲情）过问父母的状况，石公公和石婆婆心里是乐呵的。

02

今年春节来得比较早，元旦一过，就有村民们开始闲聊各家回来过年的情况。对于这个问题，石公公、石婆婆习惯保持沉默，被问急了，只淡淡地说一句：“都有各自的大小家，如果没人有空回来，我们自己过也没关系的。”

是的，都成家了，女儿们全嫁出去了。当初也没想过要将哪个女儿强留身边，幸好女儿、女婿们都没有将两老遗弃。这么多年以来，不是接去一起过年，就是至少有人能回来陪着过年，哪怕只是隔壁村的大女儿一家匆忙回来提早陪两老吃完年夜饭后又赶回去另外一边团年，隔日一早再由另外的女儿回来，也可算是有孩子陪着过年。

但是，他们从来没敢直白地问谁能回来过年这话题，只不过有时会旁敲侧击一下而已。

比如，与最小的外孙视频时，装着不经意地问声：“霖小宝，想不想公公婆婆呀？”当孩子用稚嫩的声音拖长音调答道：“想呀，我想公公婆婆!”两老便说：“那要不要回来跟着公公婆婆过年呀？”旁边的小女儿心里一振，却什么话也没敢接。

姐姐们私底下问妹妹，去年回夫家过年了，今年是不是可以回家陪爸妈呢？妹妹一下躁起来，说：“不知道，人家好像还是要回去。每次一聊这话题，就容易吵起来，懒得问了，问了也是白搭，爱咋地咋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公公开始隔三叉五进城准备年货。石婆婆则开始收拾家里，尽可能将每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03

春运第一天，小女儿一家四口从省城回来了，成了村里最早回家过年的人 。石公公走路都带风，惹来了左邻右舍惊叹的目光。

石公公脸上似开了花，每天跟在小外孙屁股后面喊：“霖小宝，等等公公，别乱跑，小心摔跤”、“霖小宝，下雨了，快回家”、“霖小宝，你别动小狗，我把你的挖土机扛回家去”、“霖小宝，把碗里的饭吃完再和小猫玩”……

某天，石公公抱着入睡的小外甥刚跨进家门，就听见里屋传来争吵声。

“你哥去年回了，今年就心安理得不回去，凭什么我们就一定要回去？小宝这么小，窝在车上二十几个小时，闹腾起来让人抓狂，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要回去，能不能坐高铁回去呢？路上车辆越来越多，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你又不是不明白。再说那边温度实在太冷（可达零下十几℃），每年回去我都重感冒，你都可以忽略。可今年，刚阳完不久，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如果再重感冒，会要我半条命的，你就这么忍心?……”

“我哥不回去，我妹也不回去，我们再不回去，就两老在家，你不觉得很凄凉吗？”

“你早干嘛去了？你妹今年不回夫家过年，为何不安排她回去呢？”

“她不是刚阳完吗？身体还很虚弱。”

“别忘了我比你们所有人症状都严重……”

刚转阴几天的石公公，没忍住咳嗽了几声，里屋顿时鸦雀无声。

隔天，老三从打工处回来了，说已和父子俩商量过了，两父子回去陪两老团年，她年后再回去吃饭就行，她在家里陪自己爸妈。引来妹妹一阵感叹，说还是姐夫宠姐姐。

石公公摇头，说这样其实是不对的，哪有一家人分开过年的。但是，他也明白，老三的家婆是个很怪异的人，与自己的丈夫吵了一辈子没够，现在还和儿子、孙子吵，就连女儿也是三言不合就开吵，媳妇只得能避就避。就算石公公再明事理，要让自己女儿受委屈，也是不愿意的。

妹妹心里仍有一肚子气，说不反对妹夫带着两孩子回去，她想留下来陪爸妈。

石公公严厉地批评了小女一通，说女婿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能带着妻儿回一趟家，得成全他的心愿。至于他们，离得较近，每年暑假和节假日，女婿都主动带着孩子回来，他们是知足的。

“以后，我女儿绝对不让她远嫁!”

“行啦，妹夫说你们17日回去，年初四五又折返回来，反正你们自己当老板，年后看情况再开工，前后加起来你们在家能住挺久的，有你这福利，再嚷嚷就不像话了。”

这边，老四与已和大伯确认过，前几个月他家的新居入伙，今年就不回来过年，让老人家下去，至于孩子，随她们愿意。

孩子果断选择跟妈妈回乡下陪公公婆婆过年，老四欣喜若狂，马上将这好消息告诉了爸妈，石公公尤为开心。

老四先生生病离开几年，因老人留下照顾孩子，兄弟几个每年还是会安排人回来陪老人过年。

老四每次想回家陪爸妈过年，石公公都不让她回。不过，每年过年，其实她基本都是在上班的，她不过想把孩子送回去陪着两老。她的两个孩子，六岁前是由石公公石婆婆照顾的，两老特别疼爱俩孩子。今年，她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带着孩子回家去过年。

转眼，已是小年。

老二一家再过两天也从省城回来。去年，老二带着孩子陪石公公石婆婆过年，二女婿回去陪他父母。今年，有老三老四作陪，她也只得跟着回夫家去。不过，离得不是太远，他们还是会经常往家里跑。

左邻右舍无不羡慕地说，还是生女儿好，越多越好。听了此话，石公公石婆婆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04

七十年代初，重男轻女风气特别重。

石公公石婆婆连生三个女儿，被村民们看轻。但他们还是响应国家的号召，按政策进行了结扎手术。

可意外的事，还是怀孕了，而且接二连三地怀。其中，还间中生下一个男娃，但不幸夭折。而女儿，随意就养活着。最终，夫妻俩一共养大了五个女儿，被戏称为“五朵金花”。

这五朵金花说不上名副其实，但长得都算清秀，至少都拥有山里娃特有的白皙透亮好肤色。

石公公父母早逝，十三四岁就成了孤儿，亏得温柔善良的石婆婆愿意跟着他。成家后，先后生下女儿们，日子过得一直非常清苦。

但是，石公公不顾村里人的嘲讽，除开老大只读到二年级，其她几个女儿都义无反顾一直送她们去学堂。

当村里越来越多人说女儿长大嫁人后就似泼出去的水，能认识几个字就好，没必要耗费太多精力及物力去培养时，石公公夫妻俩只是笑笑不出声，任由别人笑他们傻。

石公公长得高大威猛，是方圆几里少有的硬汉，尽管一直被人嘲讽，却从来不曾低头。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高强度农活之下，个子一年矮过一年，背已驼成半个弯。

而石婆婆，当年清秀俏丽的脸蛋，已布满了皱纹。没人知道女儿们还小时，她愁出了多少泪水。但她庆幸，当年没有像村里的其她妇女那样轻贱自己的女儿，而是与石公公一起想方设法供女儿们上学。

虽然，女儿们并没能出人头地，但在女儿们身上，他们看到了不同却也相似的个性。善良、明事理、热爱生活是每个女儿最本质的特性。即便是在村里干活的老大，都能成为他们的骄傲。

劈哩叭啦的鞭炮声时起彼伏，小年到，除夕将至。看着孩子们在家里进进出出，笑意一直显在石公公和石婆婆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