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长发及腰(1)

 

我已长发及腰(1)

柳雄飞停住脚步对龚云烟说：回去吧，孩子们在家里等你呢！龚云烟的眼睛有点泛红：他们，——柳雄飞顺着妻子缓缓的目光，他们身后，远远地，一片竹林中，五个孩子齐刷刷的并排站立，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老五柳梦美看到爸爸和妈妈回头看他们，张开两只小手跌跌撞撞朝他们奔去，大女儿柳梦雪连忙把小妹抱起来，梦美挣扎着。柳雄飞说，把孩子们带好，在南京安顿好，我就来接你们。说完，大踏步走了。柳梦雪和梦青、梦好、梦兰，抱着梦美围在母亲身边，看着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远。

爸爸去哪里了？山外边。什么时候回来？龚云烟望着孩子们，他们身后是生活习惯的家园，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的土地，连绵起伏的山峦，就是他们的世界，山以外是什么？连老人们都不去想，何况孩子。但柳雄飞想过，而且一直在想。

　　柳雄飞比龚云烟小10岁，出嫁那天，母亲对龚云烟嘱咐，柳家是这一带有名望的家族，柳少爷学问深，听说留过洋，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听到这里，龚云烟说，妈，我知道，柳家娶我是给他当家的。你知道就好。照理，咱们家的根基，原本不输柳家，可以找个家产和咱们门当户对的，柳家看中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定有见识，到了柳家，不要任性，凡事三思而行、量力裁夺。

　　龚云烟出嫁那天，方圆上百里的人都来凑热闹，飘红的绸带蜿蜒出三里多地的小路，抬的，小车推的，让人们啧啧感叹：这场面，真不小啊。人们的目光扫过一件件崭新的器物，最后目光落在迎亲的新郎柳雄飞身上，18、9岁的柳雄飞，一头浓密的黑发，齐整发亮，五官清秀，英气的脸上洋溢着欢喜，好热闹的人们把半座山占满，直到新娘子的花轿进了柳家大门。

　　新婚第一天晚上，柳雄飞应酬完众人，进了洞房，卸下缠绕的绸带、帽子等装饰，看见新娘子的双手正上举了盖头，圆睁了眼看他，龚云烟虽然近三十的年龄，因平时多数时间喜欢做些女红针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静二神闲，衣食不忧，加上身边的小丫鬟翠娥能说会道，变了花样逗她除闷解忧，不知不觉这些年过来，依然是出水芙蓉的容貌。之前听说过刘家少爷才貌双全，家境殷实，因为家大业大，本人前程锦绣，才放弃许多年轻的富家闺秀，找了老姑娘龚云烟。

　　此时，两双眼睛，探询的目光相碰，发出光芒，有一种，找你找对了的无声语言，新娘子扔了盖头，新郎扑向新娘，偏偏，响起了敲门声，谁呀？

　　外面的人说，二爸爸酒喝多了，让新娘子敬酒呢。

　　告诉他们，睡了。新郎嘀咕着，真是的，愈来愈没有长辈的样子了。

　　新娘开口道：我看，要去的。

　　新郎：不去，他能怎么样？

　　新娘一笑：你今晚不安生。

　　话音刚落，床底下爬出几个半大的少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那帮少年笑嘻嘻地说，还是新娘子明白，我们走了。

　　柳雄飞气的拿了根棍子在房间里扫了几遍，确定没有听房的人了，这个二爸爸最刁钻，今后，你可要防着他。

　　龚云烟的来到，这个家庭渐渐热闹起来，先是柳梦雪，接着梦青、梦好、梦兰、梦美，龚云烟接受了公公交给他的钥匙，把这个家当起来。梦雪出生后，他找到公公，提出，梦雪长大要读书。这个提议把整个柳氏家族惊动了，别说柳家，就是往上翻到十八代祖宗，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二爸爸反对的更激烈：大哥家的越来越不像话，见天出各种馊主意。

　　父亲怼他：胡说什么，他是你嫂子，雄飞是你大哥。

　　二爸爸：什么大哥，那是你大儿子。

　　父亲：你这是混账话，你们是亲兄弟呀。

　　二爸爸：是亲兄弟，当年送他去留洋不送我去，现在他好了，可以到处晃荡，我呢，只能在这个山沟沟里转悠。

　　父亲：是你读书不行，考学没考上，还怪别人。

　　二爸爸：你们都挤兑我，我怎么学习，你根本就是偏心，这下可好了，娶了女人还想让女娃读书，我们柳家连男娃都没得读书呢。

　　二爸爸说的是实话，当柳雄飞的第五个孩子出生，他有了三个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想起让男孩读书的事情，他把他们带在身边，叫他们学会种地，以后能多盖几件房子，让把他分家分出来的父亲母亲看一看，二爸爸也是一个有能耐的人，虽然，没文化。

　　柳雄飞听了这事，当了众多族人说：读，我柳雄飞家的后代，男娃女娃都要读书，钱，-----，他从口袋里，哗啦啦拿出一堆钱，读书的钱，自己出。连我的媳妇，云烟也要读书。

　　族人听了，几乎无人坐得住，他们用长长的烟杆指天戳地，这是要造反啊!

　　连续的日子，柳雄飞陷入了家族的指责，从祖父辈、父辈、同辈，五服以内的都开始指责他的大逆不道，说他读书读到脑袋外面了，愈发地不明事理。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娶了个惹是生非的大龄媳妇，人们转而把矛头指向龚云烟，说她唆使了柳雄飞，她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当了柳家的大家还不满意，把柳家两兄弟搞得生分不合。大人闹矛盾，孩子们也遭殃，翠娥带柳梦雪出去玩，遇到二爸爸的三个儿子，他们正在山坡上的地里劳动，看见他们一群，把柳梦雪喊过去，说是比赛拔草，谁输了谁就猪八戒背媳妇。

　　翠娥拉住柳梦雪，说，你是千金的身子，那能和这个龌龊娃耍。你看好弟妹，我来。

　　二爸爸是柳雄飞唯一的弟弟，两人相差三岁，娶得当地王姓商人的女儿，为他生了三个儿子，柳苗，柳泉，柳然。柳苗比柳梦雪小三岁，不过，他的心眼可比柳梦雪多了十几个弯弯。听到翠娥替柳梦雪比赛，愣了愣，还是答应了，翠娥的个头比柳梦雪高一头，柳苗是个半大小子，还没长起来的那类，所以显得矮小瘦弱。

　　两人开始比赛：柳苗看准地头的一片青草，用手里的砍刀，只见他左右开弓，刷刷刷，刷刷刷，青草倒了一片，他飞快地滚卷着席地的青草，成堆抱起，塞进背筐里，筐被塞的满当当的。孩子们看的满心欢喜，大家鼓掌起来，连柳梦雪也被柳苗的快捷利索惊的叫好，她不由得为翠娥担心。只见翠娥在一棵老树下停留片刻，后退几步，跑向大树，抱了树身往上爬，骑在树杈上，双手把那些小树枝扯断，往下扔，底下的孩子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树底下的树枝堆了许多，翠娥从树上梭下，看吧，谁的多。

　　柳苗一看，傻了眼，背筐里的草在翠娥大堆的树枝前，像大哥哥和小弟弟。柳苗想跑，翠娥抓住他，背，背，背我。你愿意做我媳妇?柳苗问。你背了再说。你说了再背。两人拉扯一番，柳苗终于背了翠娥，在两家孩子的嬉笑声中，走过了山坡。

　　哪知，这件事被二爸爸知道，气的五巧生烟，闹到柳老爷处，柳老爷把柳雄飞、龚云烟叫来，收了云烟的当家钥匙，对他们说，你们从这个家搬出去吧，从今后自己过日子，省的老二总说我偏心。

　　从柳家大院搬出来不久，柳雄飞接到去南京就职的报告，这是他三个月之前去南京应聘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