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不迷
他说没事的时候就会盯着我们家看。
-1-
打开手机，显示凌晨四点半，而我却如此清醒着。
清醒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清醒地听到远处传来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清醒地感知每一根神经撕扯着我脸颊，刺痛一阵阵地传入大脑。
我却对这些无计可施。
没错，我牙疼。
我在这个凌晨四点钟深刻到体会到前人说的那句，“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熬到天亮，我看着镜子中左脸颊微微肿起来的自己，默默叹了口气。
拿着医保卡赶到医院，在自助挂号机那不知如何是好。上面显示还要自费三块多，我没带现金也没带银行卡。难道我要再回家一趟？
我大脑还在思考策略，然而我发现我什么都想不出来。沮丧得准备取出卡走人，一个男生从我后面走上前来，“我帮你付吧。”
我侧头，一个挺秀气的男孩子站在我的右手边，把自己的银行卡塞进了入卡处。他要输密码的时候我往后退了两步，这一退才发觉，他跟我差不多高。我在心中扼腕，为何不是高高的美少年，那样我就可以借着还钱的名义以身相许了。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大概是我这种想法太恶劣，我突觉我的牙更疼了。
“好了。”他转过脸笑眯眯地看着我。
“哦，谢谢你呀。”想了一下，“加一下微信吧，我给你转钱。”
“转钱就不用了，加个微信倒是可以。”他边说边把手机递过来，“你扫我吧。”
“嘀”的一声，我发送了申请。
“我叫奕辰，神采奕奕的奕，时辰的辰，你呢？”
“我叫沐清，沐浴的沐，清水的清。”
“都是三点水呀，如水一般的名字，真好听。”
我牙更疼了，“那啥，我先上去咯，今天谢谢你。”我捏着挂号单往二楼走去，在上电梯的空挡，我给他发了一个五块钱的红包。
可他一直没有收。可能暂时没看到吧，我想。
-2-
医生拿着小镜子对着我的口腔照了一下说我的智齿发炎了，需要拔掉。
打完利多卡因，医生拿着一套工具走来，我居然看到了小锤。我突然想逃跑。
接下来我就只能感觉到医生一下一下敲打，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却震的我下颌骨一颤一颤的。
我颤巍巍地睁开眼，只看到灯下带着口罩的医生犀利的眼神。吓得我立刻紧闭双眼。
在我觉得快散架子了的时候，我听见了咣的一声，牙齿落入盘中的声音。
“咬住。”医生边说边塞了一团棉花。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听完医生的交代，捏着缴费单下了楼。
打开手机，看到对方并没有收钱。我总觉得欠别人的不太好，“你咋不领红包？”
很快那边回复：“就三块多钱，别客气啦。”
“不行，我心里过意不去，你赶紧领了吧。”
“……既然这样下次你请我吃饭吧。”
我想估计也没这种机会，就爽快地答：“好。”
拿完药，我一抬头就看到了这货站在三米外对着我傻笑。
“唔……嗨……”我含着棉花挤出一个肯定很难看的笑，只觉得很尬尴，这副面孔居然被人看到了，想哭。
“你结束了？”他慢慢往我这里走。
我点了点头。
“正好我也结束了，你家住哪里，说不定我们还顺路呢？”
“向阳小区。”我脱口而出，说完就懊恼地砸自己脑门。
“这么巧，我也住向阳小区，那我送你吧。”
现在的搭讪都是这个样子的么，我也懒得拆穿，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了，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回去的。”
感觉再拒绝就太驳人面子了，我只好点点头。
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我一定从一开始就果断拒绝。
可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只想对一切都毫不关心地活下去。
-3-
没想到他没有骗我，真的是跟我一个小区。更夸张的是我住16幢，他住14幢，也就是他家在我们家对面那幢楼。
他一直跟我感叹，“这都是缘分呐，我在17楼，你呢？”
我觉得人还是要有点警觉性的，随口胡扯，“15楼。”
后来证明，我当时是多么的机智。
下车时，奕辰叫住了我，“沐清，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请我吃饭吧？”
我左手捧着脸颊，右手指着捧着的地方，“我这样子怎么吃？或者你愿意让我看着你吃？”
他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啊，不好意思，一时忘记了……”
“那下次吧，今天谢谢你。”我转身朝楼道里走去，我现在只想吃了药躺着睡一觉。
走进电梯我按下了22楼。
喝了两天粥，我终于可以稍微吃点肉了。我边吃着老妈烧的土豆鸡块，边感叹，“有肉真好啊，牙好胃口好。”
最终的结果是我吃多了，我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歪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牙签，一手拿着镜子，拔掉的智齿那里还有个坑，总是一直塞东西。我对着镜子里的血盆大口找残渣，时不时打个嗝，就像个大糙汉一样。
我妈不忍直视，“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真让人看不下去！你这样要怎么嫁的出去！”
“那我就赖在家里。”我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在老妈准备开始长篇大论之前我拿着耳机，“我有点撑，下楼溜达溜达。”
把欲言又止的老妈关在了门后。
有些事发生的次数多了，我应对的就越来越顺手了。
刚到楼下我就听到了微信的消息提示声音，我打开手机，居然是前两天那个送我回来的奕辰。
“你在干嘛呢？”
“楼下散步呢。”
“那等我一起吧，我现在下来。”
我打刚打出:“你别下来了吧，我喜欢一个人边听歌边散步。”那边就接着发过来，“两分钟到你家楼下。”我只好默默地把这句话删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擅自做主啊！
我一首歌还没听完，奕辰就到了。他咧着一口白牙笑眯眯地对着我说：“走吧，我们就绕着小区走两圈吧。”
“唔，好吧。”我为了表示礼貌摘下了耳机。
他盯着我，“在听什么歌呢，不然我们一人一只耳机听歌吧？”
“我们还是聊聊天吧。”我没有一丝犹豫地拒绝。
“嗯，好。”顿了一下，“你牙还疼吗？”
我注意力一直放在跟他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上，“不疼了，还在吃药。”可是我挪远一点他走近一点。
“你再往里走就走到花园里了。”
“哦，嘿嘿……”我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腹诽：那你能不能别再往我这边走了？
-4-
从此奕辰每天都要找我聊天。
“这个周六有时间吗？一起吃晚饭吧。”
想到我还欠他一顿饭，我就爽快地答应了，欠着总是不太好。虽然这顿饭算是他碰瓷碰来的。
“有什么想吃的吗？你牙也好了吧？”
“嗯，好了，忌口也结束了，哈哈哈……”想到我熬过这这半个月的忌口，又可以吃辣我就开心得想仰天长啸。
“那我们 吃火锅吧，冬天适合吃火锅。”
“好。”
我刷刷点了好多好多，我要把这半个月少吃的都补回来。我正对着冒着热气的锅大快朵颐。
“沐清，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噗……咳咳咳……”我抽出纸掩住嘴巴，等平息下来，抬起了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奕辰，“这是你的错觉，好了下一题。”
“可是……”他有点急切地想说明什么，被我无情地打断，“没有可是，别在我吃饭的时候吓我。”我又在锅里捞出一个鱼丸。
之后他就一直坐在对面看着我吃，我疑惑，“你吃饱了？没见你吃多少呀。”
“看着你吃就饱了。”
我只能假装没听见继续埋头吃。可是这个视线一直无法忽视，让我好生不自在。我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那我们走吧。”再见了我的蟹棒、我的鱼丸、我的肉。
我走到收银台要结账，收银员对我着我身后努努嘴，“刚才那个帅哥结过了。”
“不是说好了我请的吗？”
“哪有让女孩子请的道理。”
“之前说好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不然不是还要有下次？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
“下次吧。”果然是这样。
下车的时候他对我说，“沐清，吃饭时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我转脸就要脱口而出：“不用考虑，我拒绝。”他却快我一秒，“下次给我回答。”
说完绝尘而去。
留下我在风中懵逼。这是个什么情况？
-5-
周三的时候我中午下班就回家了，我妈却跟我说，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我自己解决。
我想先睡个午觉再想吃什么。这一觉很漫长，居然还做梦了。我梦到奕辰追在我后面，一直追问我：“你什么时候答应我。”后来拿着一把刀，我立刻惊醒了。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六点了，我摸摸在抗议的肚子，在被窝里纠结等下是吃泡面还是点外卖。
我还没想好吃什么，手机响了。我开心地拿过来以为是我妈要给我带好吃的呢。一看，居然是奕辰。
“喂，怎么了？”
“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出来跟我一起吃个饭吧？”
我想拒绝，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跟他有再多的接触了。
在我还没有想好拒绝的理由时，他慢悠悠地说：“这次让你请。”
我还能拒绝吗？
这次他停在了一家烤肉店门口。可能我们来的太早了，店里面还没什么人。
可是人少，我们之间的沉默就显得尤为的明显。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我问他：“要不要来点酒？等会我可以把车开回去。”
“好呀。”
这顿饭吃得尤其的安静，安静到我感觉自己可能会消化不良。只想早点回去，以后再也不跟他出来了。
等我问他要车钥匙测时候，他却突然说：“我们走回去吧，我也不相信你的车技，反正也不远。”
我在风中哆嗦了一下，这么冷我不想走啊，“我技术还是可以的，你这喝了酒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就一瓶而已，就当散步呗。”边说边拉了一下我胳膊。
这一路他倒是话很多，我猜是喝了点酒的原因吧。多数是他说，我在听。
“沐清，做我女朋友吧？”也不是要等我回答，继续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一见钟情吧，我一直对自己的身高比较自卑，所以好久之后才鼓起勇气跟你说，我知道，你会拒绝的，所以上次才慌忙得让你考虑考虑再回答我，我是怕你当场拒绝，我会太难堪。”
我只能沉默着，我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是不是太差劲了？”他突然转过脸着盯着走在他身后一步的我。
“没有没有，很好。”
“那你怎么不答应我？我在苏州路那边还有一套新房，我可以过户给你。车也可以给你重新买一辆。”
“呃，你喝多了。”真的要怎么接这话？谁能告诉我？我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他一直絮絮叨叨，我为了早点结束这个散步，一直在加快脚步，就差跑起来了。
“你怎么越走越快，你等我一下啊。”
“有吗？我这是正常速度呀。”
好不容易走到小区，我跟他挥手道别立刻奔向家。
这是我噩梦的开始。
-6-
后来他给我发消息我都不回，偶尔回一下他就说，“你怎么都不回我？”
“没听到……”
“那你给我设置一个专属铃声，有提醒的。”
“……”你谁呀！
他就开始一直给我打电话，我一直拒接。
他就发消息，“我都跟我爸妈提到你了，你这样我怎么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做了什么让他误解的事情吗？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 吗？
一开始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没想到他变得让我害怕了。他说他站在家里可以看到我们家。他没事就会盯着这边看。听到这句我毛骨悚然，虽然我告诉他的楼层是假的，但是还是觉得有只眼睛盯着我。
还总是说一些偏激的话，我有点怕。
我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想了一下，还是留点面子吧，微信就暂时不拉黑了，只要不回复就行。
平安夜那天，我收到了他发来的一张图片，站在桥上拍的黑暗中的河流，要说为什么我能认出来，因为就是与小区仅隔一条街的那条河。
“你要不出来我就要从这跳下去了。”
我突然觉得图片上的河流泛着猩红的血光，有呜呜的风声在我耳边回想，巨大的黑暗将要吞噬掉我，有一个手捏住了我的心脏再向上扼住了我的喉咙，无法呼吸。
我不敢回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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