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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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融融家里，有一个会说话的阳台。妈妈在阳台上养的那些植物、还有小动物会说话，这是融融在七岁时发现的。那一年，融融刚好上小学一年级。

告别幼儿园的生活让融融很不习惯。小学里，上课时间变得更长，动画片没有了，上午茶和下午茶都没有了，还有一堆不认识的新同学。更重要的是，新老师并没有幼儿园的艾琳老师可爱。唯一的好消息是：幼儿园同班好朋友小贝，和他一起在小学一（三）班。

尽管并不适应小学的校园生活，融融还是有些看不起那些早上刚到学校，就抱着爸爸妈妈哭闹着要回家的新同学。融融在班上一直很安静，偶尔转过头和小贝做几个鬼脸。每天上学，最大乐趣是课间休息铃声一响，就和小贝冲向学校操场角落，去寻找小昆虫和植物。放学后，两人拉着手，肩并肩，一起走回离学校只有两三百米的小区家中。

回家到晚上睡觉前的时间，无聊并漫长，是融融最孤单的时候。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这样，一回到家，妈妈要做饭，融融只能自己在家中寻找乐趣。美丽的阳台是融融的快乐源泉。上小学后，爸爸专门给他买了一张小圆桌和板凳，让每天放学回来的融融在阳台写作业。十六楼阳台的风景，可以看见远处的儿童公园和山峰。阳台上还养了很多植物和一些小动物，有棕榈树、兰花、松树等各种盆栽，还有许多融融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植物。摆放植物的旁边，是融融最喜欢的两只鹦鹉，一个水族箱，箱里游着的小鱼和小乌龟，时常能让融融呆看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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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放学回来，融融又安静在阳台写作业。“有蜈蚣，有蜈蚣，”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到融融耳朵，蜈蚣？这可是害虫，有毒，融融知道，马上从写作业的小板凳上站起来，真的！一条小小的蜈蚣，正向那个水族箱爬过去。“妈妈！”融融赶紧向屋子里厨房方向大叫，“有蜈蚣！”融融妈妈连忙从里屋跑出来，着急问，“在哪里？融融，蜈蚣在哪里？”

融融手往水族箱方向一指，“在那。”很快，蜈蚣被消灭，融融继续在阳台写作业。不过却无法再专心下来，越想越不对，刚才谁在和我说话？谁提醒我有蜈蚣？左看右看，十六楼的阳台周围，除了天空，什么也没有。

（二）

为了不让妈妈发现，融融好奇地小声问：“刚才是谁在和我说话？”

“是我，我担心蜈蚣咬到你。”融融耳朵边又传来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

“你是谁？能站出来吗？”融融一点也不害怕，小声问。

“你要先答应我，替我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我就告诉你。”那个声音说。

融融：“好，我答应你，你出来吧。”

“你往左边前面看，我就在你的旁边。那棵松树。”

融融往左边一看，什么都没有啊，只有那棵松树盆栽：“你就是那棵小松树盆栽？会说话？？”融融一脸惊讶，难以置信。

“是的，不过我可不小，我都六十九岁了，你可以叫我松树爷爷。不仅我会说话，这阳台上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会说话。”松树又说。

啊？！融融差点没惊讶得跳起来，“你......你能让它们跟我打个招呼吗？松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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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小屁孩。”融融耳边传来调皮古怪的声音。

“我才不是小屁孩，你又是谁？”融融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有些生气地问。

“你不也叫了我半年的小屁鸟吗，我就是你头顶那只鹦鹉。”调皮的声音说。融融往右上方看过去，挥了一下小手，算是和鹦鹉打过招呼。

“你好，融融。”“下午好，融融。”......阳台上融融妈妈种的那些植物和鲜花纷纷和他打招呼，一时间让融融都忙不过来，一一回应，无比快乐，感觉不再孤单，都顾不上写作业。

“嘘——，你妈妈来了。”老松树让大家安静，融融耳边美妙的声音消失了。“融融，你在和谁说话？作业写完了吗？”融融妈妈边说边疑惑地走到阳台。

“还没写完，我在和植物们说话。”融融并不喜欢撒谎。

“好，那你抓紧时间写作业啊，等会要吃饭了。”妈妈说完又往厨房走去。

“小朋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们永远不和你说话了。”松树说。

融融有些为难，“可我并不喜欢撒谎，尤其是对爸爸妈妈。”

“这是对的，但是你要保密，不能再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可以。”融融答应了。

“那你先写作业吧，我们明天再聊。”松树不再说话，融融也赶紧继续他的作业。那天，融融不再孤单，在阳台找到热闹和快乐。晚上九点，准备睡觉的融融还专门跑到阳台，小声和大家说晚安。

接下来这几天，把放学回来的融融忙坏了。阳台上的小动物和植物们，纷纷告诉融融：谁渴了，谁饿了，谁不能浇太多水，容易烂根......让融融发现自己一下长大，学会很多知识。除此以外，他还知道它们是怎么来到他家里：那棵松树盆栽，是人类在森林里砍伐回来的，以至松树家族的身体，伤痕累累；那两只鹦鹉，是人类设下陷阱，捕抓后拿到市场卖给融融爸爸......所有这些，都让融融又生气又觉得它们很可怜。阳台上的植物和小动物们，很快和融融成为好朋友，无话不谈。可是融融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太久，一周后，因为小贝的出卖，大家和融融闹翻了。

因为前两天放学时，融融实在没忍住，得意地把家里阳台会说话的消息告诉小贝。没想到小贝第二天就告诉他的好朋友小钻，小钻又告诉了他的好朋友平平和赞赞......第三天放学，小贝、小钻等四五个同学围着融融，都要来融融家看这个会说话的阳台。

（三）

当融融带着几个小朋友，在家中阳台出现时，阳台上一片沉默，只有风的声音。融融让大家安静，想尽一切办法，小声呼唤各种盆栽鲜花植物、小动物，可是所有同学的耳朵，却什么都没听见。“融融骗我们！”同学们生气了，一哄而散。还有一个同学抓着棕榈树枝使劲摇，让它说话，被融融制止：“它和我们一样，是有生命的，你不能伤害它。”同学们觉得上当受骗，融融既委屈又感到很不高兴。

第二天上学，全班都知道融融骗人的事情，取笑他。连最好的朋友小贝，也躲着他。回到家，融融在阳台愤怒地问大家，昨天为什么不说话。松树告诉他，因为他并没有遵守承诺，就不再出声。融融哭了，流下后悔的眼泪。那棵盛开的茉莉安慰他，只要融融能守信用保密，以后大家还会和融融聊天。

这几天，一直快乐的融融变得很沉默，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让融融妈妈很着急，都考虑是不是要带融融去看心理医生。

还是话最多的鹦鹉首先打破沉默，那天融融放学回来，低声问：它们想家了，能不能打开笼子，让它们回到森林。融融考虑了很久，非常不舍得两只鹦鹉离开，想了两个晚上。第三天，融融还是悄悄地打开笼子，和两只鹦鹉道别，阳台上其它所有的植物、小动物们也都和鹦鹉依依惜别。鹦鹉围着阳台绕了三圈，终于还是飞走了。融融的爸爸妈妈知道后，并没有太多地责怪融融，因为他们也觉得融融说得对：小鸟的家在天空，它们需要自由。

两只鹦鹉走后这几天，松树盆栽好像也有心事，几次和融融说话都欲言又止。融融忍不住问：“松树爷爷，你是不是也想家了？我可以和我爸爸把你送回去。”

松树说：“我这个年龄，住哪里都一样，不过我确实也想回去看看我们松树家族。”

融融好奇问：“我也想去可以吗？”

松树沉吟一下，说：“可以，你闭上眼睛，双手抓着我的树干，就可以和我一起回去了，等我告诉你，再睁开眼睛。”融融答应完，毫不犹豫抓住松树的身体，闭上眼睛。只听耳边风声呼呼直响，没多久传来松树的声音，“融融，到了，可以睁眼了。”

融融睁眼好奇看着眼前的森林，虽然以前爸爸也曾带过自己去爬山，显然眼前的风景和自己爬过的山有很大区别。不知名的鲜花和植物遍地都是，亲切地和融融打招呼，小鸟在树顶唱歌。融融拉着松树，左看右看，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松树告诉融融，一直往前走，转过前面山坳，不远处就是松树家族生长的土地。

（四）

转过弯，终于到了，融融和松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吃一惊：这哪里还有什么松树林！站在山腰望去，面前的小山，从山脚到山顶，光秃秃的一大片松树木桩。只剩稀稀落落十多棵小松树，两三米高，和融融手臂差不多粗，弱不禁风，瑟瑟发抖。往下看见山脚处，一个简易的木材加工棚，一些人还在锯着松树的枝干、修理，旁边两台汽车，上面装满一根根砍伐整理好的松木。融融感觉到松树牵着的手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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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松树对融融说：“我们回去吧。”融融闭上眼睛，和来的时候一样，双手抓着松树的腰，一会就又回到了自己家的阳台。

阳台上，其他的鲜花植物七嘴八舌，都在好奇问他们，回去看到些什么，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松树一直沉默不语。融融也没了心情，大概和大家说了一下森林的景象，还有松树林被砍伐的事情，大家都非常伤心难过。

晚饭时，融融鼓起勇气，气愤地告诉爸爸松树林的遭遇。恰好融融爸爸认识林业局的朋友。过了三天，还是晚饭时间，融融爸爸告诉融融一个好消息：那帮偷偷砍伐松树林的坏人，已经全部被抓起来，而且，那片山头，要重新种植更多的松树苗。融融吃完饭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阳台上所有的植物和小动物，大家终于不再难过。阳台，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一周之后，早上晨读时间，一（三）班班主任把融融叫上讲台，对着全班同学，郑重把林业局赠送的锦旗递给融融，上面写着“森林小卫士”五个金色大字。融融骄傲地接过锦旗，把它挂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一（三）班在整个学校出名了，班上所有同学都围着融融，想听他说森林里的故事，还有那个会说话的阳台。

那天，老师布置给大家的作业题目就叫：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