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
我遇见过很多下沉的人,但没有衣着打扮的只有凌。我知道他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他渴望结果,希望结束漫长的过程。他没有提起他的故事,也许是出于防备,也许只是来不及说,如果我不徘徊于此,我想听听他的故事。
都怪这些元素限制了我,我只能徘徊于此,从前云下沉到后云,从后云上升到前云。平时无聊,我总是注视那片群鸟,它们围绕着树转,偶尔会离我很近,久而久之,我记住了它们的外貌,嘴短粗而强壮,呈圆锥状,嘴峰稍曲。闭嘴时上下嘴间没有缝隙。飞羽边缘粟色较深,尾部粟色较浅……如果我是一只鸟就好了。
下沉
落进云层只是这个节点的初始。之后能看见一个零碎的几何形状,它可以分成数个部分,且每一部分都是整体缩小后的形状。而我会慢慢落下去,直到落进下一个云层。我一直下沉,前云,无非是通往后云的路径。
在节点的下落过程中,云层会从点到面,再到包裹我的实体,周而复始。云层永远存在,时间流逝在暮景。
远方的树林上穷碧落,下看不见根基。期间,我看见了很多次它们的树枝,每棵树树枝左右对称,仿佛中间有一面镜子。我刚好在镜子表象的里面,即能无视本质,又能识破幻象。那边没有月亮,满天星斗,星辰如同虚幻,慢慢坠落,惊动栖息树后的群鸟。闪烁的光一离去,星落声也淌入黑暗中。星星坠进无尽深渊,没有尽头,使它遗忘了初始,以为自己的故事只有下落的过程。
保持五角形的形状下落,我相信五角形立于绝对空间之上,是填补我们内心空缺、降至底部的形状。前段时间,我总会想到最初,倘若我做出巨大改变,让感官一直保持敏感,在一次次有序的前行后,来到现在的最优解,也许前方就不再是几何碎片。一想到前方还有希望,我连哭泣的气力都抛弃了,不再蜷在一坨,面对无穷无尽。
我无时无刻都在思考这个空间的性质,而结构决定空间性质,这里的性质比无限维性质更抽象,我们唯一可以试着推测的只有它的结构。仅凭结构也无法臆测空间的全貌,但往往会有人说自己想象出来或者否定它的存在性,比如说正在读此篇的你。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你认为这不现实,你会用科学的角度告诉我,没有这种世界,这只是你的想象。其实它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世界,它不受限于人的思维而永恒存在。只不过你无法进入细微结构所构建的世界,你只能在故事的表面上徘徊,无法透过文字去寻找故事本身。就像拟兰芥在你眼中只是杂草,而对于更低维的生物与我而言,它就是一个世界。
自从我保持五角形状下落的时候,我就开始接受了下沉,接受了复杂的下沉原因,唯一能确定的是:无法上升。也许这个世界只是现实的映射,那么我只是陷入了深刻思考,树也对应现实中的某种意义,但如果这并不是现实的映射,而是一个真正存在的空间,那么我就是空间中的一个元素,树可能是重要的性质。也不能排除我只是思考者想象的元素在做线性运动的可能性,我究竟是什么?我应该迈出新的一步,而不是陷入沉思,我告诉自己别去预料什么,可预测还是占据了我的一生,长日将尽时,我才明白一切都是不可预测。一切都非线性、极端精细,混合在不可测中给我邂逅的假象。
在很久之前,我就忘记了是从何处下沉,我所认为的那个最初只是一个节点的初始。我看不见过往与将来,背后茫茫白色,眼前黑夜长存。任何连续有限个节点就能覆盖我们的一生。
心中虚无,身体却还在有序地下沉。我逐渐明白这里不是一片虚空,虚空的只是我自己。我时时刻刻重复着荒唐的穿梭,保持形状,与星辰一同燃烧,迸裂似的在这片严寒。我的故事只有下沉,没有上升。我的故事周而复始,但是有限的,真正没有尽头的只有这分形的世界。我相信同样有人一生都在下沉,也许有人会得到一些指向最初的答案。作为这群人中的一人,能隐约看见极美的答案,我孤寂的心灵也稍微温暖了些。
遇见矢凉之后,我对这世界更加了解,首先,矢凉有装扮,她自称这控制了她的心灵,帽子、衣服,连住脖子与手的锁链…它们都不属于我,它们不过是人们的宗教,有限时日的自我欺骗。我问,那你为什么不脱了?她说,脱不了,这不是你我可以消除的。我的确摘不下她的牛仔帽。我说,你看起来好美,脱下反而不见得,我就只能止步于此。我们的相遇稍纵即逝,但却让我永生难忘,因为我看见矢凉在上升,她说的最后一句是我很羡慕你。
这让我不解,下沉有何羡慕的。人们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归于下沉这个集合,它包括无奈、孤独、愤恨,面对强风的压力,无法疏解,但无论如何也要忍耐。即使这一生就被下沉两字概括,即使一个集合的不同元素也不能相互理解。我相信人们仍能游离出宇宙的秩序,最终真正理解自己与他人。人生压根没有什么回头路,我们踏上这条路之后就无法回到最初。既然我们的路是下沉,那就把目光向下,通向无穷无尽,通向内心的真实世界。当我们的生命走向终点时,疼痛与永不安息的灵魂将会在新生之路与永恒浑然一体,容纳眼前这个透明而冰凉的世界。
我的一生是由计算和空间把握的,矢凉也是,她像被包装后从我身边经过,也许她如笼中鸟,永远也飞不出某个子空间,我只是有幸以我的一段经历证明笼与鸟的存在,我竭力让意识捕捉这段经历的每一个特征,这样才能证明她的存在。
我能摸索出这个空间的结构,空间的一个特征在不同的层次都有所体现,然而意义有所不同。这个想法起源于我的一生对树的看法,但我渐渐发现,繁星、群鸟等都符合这一点,于是我便推测物皆满足此性质,我经过无数次这样的归纳假设,应用各种物去引向发现与实现更深刻的性质与目地。但依旧停于表面。
这不像是由生到死的过程,因为这过程无限,痛苦也就无穷尽了。而人生的痛苦是短暂的,也许明天就会迎来幸福,也许后天就会结束一切,在这种情况下,痛苦是微不足道的,人们受不尽它就会失去意识,有限的痛苦就足以消灭人类。人类以为自己的死判决了寄生的痛苦,因为他从未想过由生到死这个节点之后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最不痛苦的小说是你走过与即将走过之和的一生,你正处的位置是一个字,无数个字组成你有限的一生。一直以来,在两团永恒的黑暗之间,人们生活在明亮的世界里。以前总觉得时间有的是,也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从来没有想过有多少时间留给自己,结果不知不觉间光亮的间距越来越短。
也许这是死后的世界,那么我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下沉的初始是一段遥远而早已忘却的过去。也许下沉只有过程,没有初始。我一直以为死后世界会有一个涌出美酒的浮岛上,那儿建有被神圣森林围绕着的王宫,我曾抓紧的信仰也成为我现在所认为的幻想,我不再坚信自己的信仰,它只能提供一种可能。我才发现原来我是悲观的人,我明明那么爱笑,相信未来会变好。模糊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逃脱了悲观情绪,下沉时周围的寒风麻痹了我的知觉,原来我只是沉浸在哀愁情绪的假笑当中,泄露自身裂痕的瑕疵。
这些节点也许对其他人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对我而言,我在此时此刻去回忆那些节点之后流下泪水,那些节点排列成了我的一生,我明知道它们的本质相同,却还是一一回忆着它们的样子,我记录下每一个节点的遗憾,都归根于我的无能。
是我无能,看不穿任何事物,只有我一丝不挂。所有人都能轻松看穿我,他们夸我洁净、聪明,说羡慕我,我总是很满足地笑。直到我费了好大劲才知道自己无知,我连自己都欺骗,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骗我的人。我只能一如既往地笑,完成他们对我的期望。
最后一次,我还是想选择再欺骗自己一次,在自己下沉的同时,精神能不断上升。我以前所做的一切不一定都是徒劳,只要有所为,在这个复杂的系统中,什么都有可能正在改变。
过程
我不知道凌去哪了,好久没见了,我也快忘了他的样貌,如果你给我说一点他的外貌特征,也许我还能想起来。对于你说的失踪肯定和我无关,我没有动机,况且他真的失踪了吗?也许只是躲债,或者跑到哪个城市潇洒去了。相处了这么久,他会去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对了,他想考研,这种酒后胡言作为笑话让我现在都想得起,一个中专生考研真是闻所未闻。
但我也理解他,给自己永远抬不起头的现实一个假象,我以前也这样,但现在我认命了。好了,别去过问那些惹人烦的事,好好喝你手中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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