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嫫母
1
常春也才十六出头,就多了一位素未相识的妈妈和妹妹。
新妈白海棠长相平庸,但她才二十八岁,正是风姿绰约的时候,举手投足间荡漾着人妻的熟韵。
小妹妹白珠长相乖巧,圆嘟嘟的小脸蛋比刚成熟的新鲜荔枝还要鲜嫩,常春看着白嫩细腻的白珠,心里痒痒的,总想往她脸上咬上那么一口,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嫩滑。
常春和白珠第一眼的眼缘就对上了,白珠天真可爱,不懂得什么叫做同父异母,只知道常春是姐姐,她的朋友们都有姐姐,白珠总觉得低人一等,现在自己也有了姐姐,并且比同学的姐姐都要漂亮温柔,所以倍加珍惜,一放学就喜欢黏着常春教她写作业。
无论题目难易,常春都会耐心地帮妹妹解答,她发现白珠很聪明,经常一点就通,却不知白珠的小心机,白珠成绩向来全班第一,从不屑问老师题目,但她偶然间发现老师格外喜欢主动好学的学生,就想着用这招和常春拉近关系。
常春很吃这一套,她也享受被人喜欢着的感觉。
四口人住在郊区的一栋小洋房里,房子构造精巧古典,还有一个露天的小花园,虽然此时空荡荡的,只剩下成堆的黄泥巴,但这也足够让常春欢喜了——她从小就爱侍弄些花花草草,看着生命一点点地绽放,这是最易使人欢喜满足的。
常春只有一点不好,便是不愿直面死亡,每当花草有了衰败的迹象,她总要暗自难过很久,觉得如果自己再尽心一点,结果就得以扭转。
不过她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批枯死的花草刚刚清理完毕,她又会成堆地往家里弄来些稀奇古怪的品种,悲伤周而复始,一来二去,妈妈也不让她再去侍弄这些绿植了。
父母离婚后,爸爸卖掉了妈妈在市区留给常春的房子,在郊区买了一栋小洋房,带着外室母女一齐住了进去,卖房子剩下的资金全作为常春的学费和生活开支。
常春的爸爸——胡子邋遢的老画家,此刻正躺在院里的摇椅上午休。
事实上,他经常午休,老画家兴致冲冲地告诉常春,自己在没有头绪的时候就喜欢喝酒,老画家经常在那一杯杯湛清醇香的酒酿中找灵感,结果灵感没找到,却染上了酒瘾。
常春新月般好看的眉毛也不禁皱了起来,她始终不明白,明明那些倒贴的女人自身条件也不错,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老头子趋之若鹜?
为了钱?老画家专花女人的钱。
为了才华?同是大学同学,妈妈婚后已经独挑大梁,设计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好作品,老画家却仍旧默默无闻,继续做自己的黄梁大梦,接过妈妈给的生活费时,他总是那么地心安理得,吹嘘自己是毛姆笔下的斯特里克兰,因为这样妈妈和常春就都不做声了。
贫穷且要强的男人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老画家嫌弃餐桌上没有大鱼大肉,自己却不修边幅,常常因为没有灵感而睡到日上三竿,偶尔能得到几百上千的稿费,这笔钱是不会到老婆孩子身上的,他买来颜料,买来烟酒,那笔钱很快就没了。
妈妈对他是包容且爱护的,如果老画家没有在外面悄悄生孩子的话。
白海棠在幼儿园上班,她初三没念完就去闯社会,闯到自己被家里结婚嫁人的时候,她就和老画家在一起了,常春是了解她爸德行的,沾花拈草习惯了,但有三个原则:一不碰未成年小孩,二不睡有夫之妇,三不弃糟糠之妻。
这三个最对付男人胃口的群体,却是老画家的禁区,他本可以是个光明正大的伪君子,可是白海棠出现了,把老画家所谓的原则破得彻彻底底。
白海棠多好,温柔多情,悄无声息地搁外面给常春生了个妹妹,这事情耽搁了好几年才被捅出来,这个时候,白珠都已经上幼儿园了,老画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可常春妈妈是个受教育的,她不哭不闹,一声不吭地揪着老画家耳朵去民政局办了离婚,常春妈什么也不要,包括常春。
这不是老画家期望的,他也委屈,可是没有人理解他的委屈,要不是白海棠勾引他,他怎么会…
总之,他是给了白海棠一笔钱去打掉孩子的,这还不算好男人?女人就是见识短,世上哪个艺术家身边没有几名女子傍着的,何况自己一分钱没花,这清清白白一大姑娘愿意给自己生孩子,还不是看中了自己的才华,这是给自己长脸,更是给常春她妈长脸啊。
常春妈一走了之,但日子还得过,常春妈一走就是几年,老画家对当年的事怀恨在心,他最恨被女人算计,但因为女儿白珠的存在,所以即便至今还不愿意和白海棠扯结婚证,两人也不在一起睡觉,但老画家还是默许白海棠担任家庭主妇的权利,常春时不时还能看见他大清早地从白海棠屋里鬼鬼祟祟地溜出来。
有时候老画家画的满意了,就拉着常春谈心,他问常春,“春儿,你觉得爸爸坏吗?不然你妈妈咋就狠心抛下我爷俩就走了呢!春儿,我待她不差呀!”
老画家是动了真情,捂住脸抽泣,常春见着这种情景也难过,她伸手给老画家擦眼泪,愣是一点湿意也没触到,故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舔了舔干燥脱皮的嘴唇,讪讪地答,“爸,你不坏,你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她顿了一会儿,用力擦掉眼里正打着滚的泪水,坚定地讲,“妈也没错,她只是做了全天下女人都不敢做的事而已。”
2
快入夏那段日子很难挑衣服,常春早上裹着大棉袄,到了中午马上就换成短袖拖鞋。
棉袄和拖鞋都是白海棠穿剩下不要的,常春就接过来穿了,由不得自己挑三拣四,因为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嘛,老画家卖出去了一副20万的画,画是好画,只是不太正经。
老画家自称艺术面前无性别,但常春还是无意瞥见好多次他在摆弄女模特胸前的手,那手细嫩修长,确实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但常春知道,老画家只是想趁机摸一把胸罢了,模特是富商客户的情人,也是老画家画的第一个裸模。
这画,被富商20万买了;女人,老画家也不讲武德地睡了。
老画家有了钱就开始潇洒,他的钱白海棠是一分也得不到的,老画家买了烟酒颜料,还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种新型的灵感粉,老画家十分珍惜这种药品,直觉告诉常春,这种按克卖的白色粉末十分昂贵。
老画家的画越来越癫狂,还是正经卖画,但相较于之前,现在的收入竟出奇地可观,后来他干脆就教还在上六年级的白珠画画,白珠画的一只猪,哈,卖了八千。
老画家乐不可支,给常春姐俩几张红色钞票,让她俩保密,小白珠把钱全交给常春处理,常春思酌良久,又悉数转移到白海棠手里。
白海棠心思缜密,小孩子一副画值这么多钱?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悄悄观察老画家,竟发现他干上了违法的生意,转身就把他告了,常春这才知道那种新型的灵感粉竟然是万恶的海洛因,老画家碰到了白海棠的底线,他竟然让女儿白珠帮自己送货。
常春问老画家知错了没,老画家闭着眼睛感慨,说要是再重来一回,绝对一丁点也不去沾,常春正欣慰,就说了些贴心窝子的话,可这还没聊一会儿,老画家就犯了毒瘾,他那捆着的手脚不停抽搐挥舞着,面目也瞬间变得狰狞可怕,但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再清晰不过,“药!药!给我药!”
几个警卫连忙压他进去,老画家一个余光都没给常春,常春就再也没去看过他了。
第二件事发生在医院,因为涉及运输违禁品,白海棠那天晚上狠狠揍了白珠一顿,白珠晚上睡觉的时候突发起高烧,好不容易等烧退了,又开始流鼻血,那是半夜,打不着车,白海棠急得直跺脚,送到医院的时候,只剩下急诊部,坐着一位神情冷漠的女医生,听说只是流鼻血,说没事,于是白珠被转到市医院,可这里同样的混乱,哀嚎的,哭诉的,摔断腿的,砸破脑袋的,她们像赶鸭一样被赶回了家,白珠直冒冷汗,小小的手紧紧拽住常春喊疼,白海棠瘫在地上直哭,常春心里也着急,把手腕送给白珠咬,白珠却死活不张嘴,直到手机掉了出来,常春才想起打电话,可是她能打给谁呢?便只能拨通医院的救护车,这才将白珠送去医院。
白海棠是个不冷不热的性子,白珠却不同,她十分喜欢常春这个姐姐,别的小学生还在歌颂爸爸妈妈的时候,白珠的作文本上出现最多的词却是姐姐。
因为只一个女儿,白海棠对白珠要求很严格,甚至到了苛求的地步,她要求白珠事事做到极致。
可是小孩贪玩,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整天窝在书桌旁,即便白珠再三强调自己题目都会做,白海棠也不让其离开半步,这时常春就提着自己的大书包陪白珠一起坐着,时不时和白珠讲些历史故事,时间就像涮毛肚一样快地流逝;白珠生病不愿意喝药,白海棠做势要打,常春就来救场,一碗中药两姐妹分着喝竟也不觉得苦。
常春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可这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她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妹妹比她矮几个头,自己只不过陪她玩了几天,这个小妹妹却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对她好,剥橘子、拿快递、暖被窝,这样乖巧惹人爱的小孩子,却生病了。
所以当白珠大把大把地脱发,剃了光头之后,常春一狠心,也去理发店剃了光头,她看着白海棠惊讶的眼神,无所谓地说,学业紧张,这样方便些,可怜小妹妹一看见她就哭得厉害,两姐妹抱着,小的哭,大的也哭。
老画家被判了死刑,白海棠把他的所有东西拿出去卖了,总共一万块钱不到,常春给妈妈打电话,电话那头清楚地听到男人的声音,妈妈小声说自己暂时回不去,还没等常春开口要钱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的时候,却没有人接了。
3
这个病得化疗,需要不少钱,白海棠去哪拿那么多钱出来。
可每次一看到病床上那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白珠,心窝子就直戳戳的疼,这种钻心的疼痛,比起当年生白珠时开十指受的痛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她白海棠,于是当下就打定主意,哪怕以命换命也得救白珠。
一次闲聊时,白海棠隔壁病房得了尿毒症的病人有救了,说是有钱的姑父花重金买了一颗肾,而那笔钱,够女儿治疗好一段日子了。
白海棠打上了卖肾的主意,她从急诊病房开始打听,见一个就问需不需要肾,最后白海棠被当成器官贩子举报了,护士长警告她如果再无理取闹就不治她女儿的病了,白海棠吓得服服帖帖的,不敢再有动作。
她这才想起隔壁那位患者,连忙买了鲜花和水果前去探望。
病房里只有一个男人,他的家人都不在,而他也快痊愈出院了。
见到白海棠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男人心中也有了小九九,他告诉白海棠,如果和自己睡一觉,自己不仅告诉她联系方式,还能资助一点钱。
明明是无稽之谈,白海棠还是回去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如果这样能救女儿一命,也不是不行,世界上有哪个母亲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自己就算做了,也是高尚的。
就当作是插足老画家婚姻的报应吧,让他也尝尝自己女人被别人睡的滋味。
可她终究还是没走到那步。
白海棠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女孩和白珠一般高,一个人乖乖坐着,看样子是在等人,女孩身边只站了个老婆婆,时不时伸手来拉女孩走,女孩却是皱着眉头,极其抗拒的样子。
作为母亲的直觉,白海棠认为事情不简单,于是装作是女孩的母亲,柔声叫了一声白珠,等女孩转头看她,白海棠就小步跑过去把女孩抱在怀里,喊着珠儿怎么乱跑,这时后面突然来了一名壮汉准备强抢,只见他满脸凶相,只一脚就踢中白海棠肚子,伸手要抱走女孩,可没想到白海棠咬紧牙关任他乱踹,抱紧女孩就是不松手,壮汉一时也没了办法,只能拽着白海棠的头发,转而使劲往她头上踹,一番下来后,壮汉也累的没了力气,白海棠却仍旧纹丝不动,只是看见女孩吓得直哭,又腾出一只手遮住她眼睛。
见白海棠如此坚韧,壮汉气急败坏,握紧拳头,一脚直接踩在她手上,白玉般的手指就被如此践踏,踩的血肉模糊,幸好小女孩哭声引来不少人,壮汉往白海棠身上搜刮了一些财物就跑了,人群声此起彼伏,白海棠明白两人终于获救,这才掉下眼泪。
女孩是隔壁男人姑父的女儿,姑父叫老陈,老陈和他老婆得知白海棠救了自己女儿后十分感动,一个陌生人,无亲无故,竟然舍得这么救一个小女孩,于是在得知白海棠女儿得了白血病之后,承诺所有的费用由自己承担,白海棠不仅不用花钱,还可以得到最好的医药资源。
白海棠在急诊室,全身骨头痛得不得了,却还躺在病床上边哭边笑,医生都觉得奇怪,觉得该送到神经科去。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早就见过老陈,只是老陈可能认不得她了,当年老画家还在的时候,买下裸女画像的那个富商,就是老陈。
4
妹妹的病情得到了缓解,常春和白海棠的关系也有了缓解,白海棠为了随时随地照顾女儿,辞掉了幼儿园的工作。
白海棠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单间,但很多时候只有一个人住,白海棠和常春没话讲,虽然白海棠对常春还不错,两人心里的膈应是消除不掉的,于是两人总有一个人在医院陪护,在大多时候,都是常春躺在医院的折叠床上。
常春喜欢看书,白珠喜欢看电视剧,看言情小说。
于是等她病情好一点的时候,常春会推她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看看花,但不一会儿又得回去那个满是消毒药水味道的房间。
白珠瘦了好多,轻得常春都能轻而易举地抱住她。白日里,常春不让白珠看电视,她就乖乖地看言情小说。看累了,常春就给她读,白珠有时会跟常春撒娇,她说姐姐为什么妈妈不让自己看言情小说。
常春笑着说妈妈是担心她交男朋友,没心思上学。白珠又问常春为什么让自己看,常春说自己也看,言情小说没什么不好的,想看就看,就当消遣,况且她现在哪也不能去,只要对她健康不影响,她想做什么都行。
说完常春就开始给她念小说,读到实在弱智的部分她就现场改文,不知不觉中,常春越来越起劲,她突然把白珠和自己幻想成书里的角色,而自己正在熟练地敲着键盘,她拥有无穷大的权利,可以逆天改命,她脑海一边创作,一边念给妹妹听,她写到妹妹做了一场手术,成功控制了癌细胞的扩散之时不自觉地笑了,她又叫妹妹的名字,却没人说话。
原来白珠听着姐姐的声音,就睡着了。
常春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想着生病,甚至还故意淋雨生病,因为一生病妈妈就会抛下手头的工作来陪她,还能给她做自己喜欢的菜,就算难受得食不知味,也会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可是后来她再怎么糟蹋自己都没用了,因为她的妈妈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她的所有委屈都只能自己受着,常春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白珠说,她说,人啊,这一辈子什么都是空的,就一条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常春开学就要升高三,临走前一晚,妹妹拉着常春陪着自己一起睡觉,白珠的病情越来越稳定,白海棠只能随女儿去,妹妹一直拉着常春聊天,言语之间满是羡慕,她多想上学呀,还问常春在学校好不好玩,有没有交男朋友,常春虽然觉得无聊,但还是陪着妹妹聊天,一如往常。
一整个学期,常春来看了白珠几次,白珠的病情肉眼可见地变好,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假,常春给妹妹带来了自己的奖状,她以前都是得过且过,从来没想过和谁分享喜悦,只有白珠,总是会在她解开一道数学题是满眼崇拜地夸奖她,两人互相在寻求认同感,就是这种认同感,常春觉得,一定会越来越好。
5
白珠痛的日子越来越多,越来越久,她也不叫出声来,咬紧牙关一个人在那出冷汗,等实在受不了了再叫医护人士过来。
白珠总是很乐观,她安慰自己说身体里面住了一个小东西,它现在没地方去,自己好心让它待着,只要让它知道自己不赶它走,不杀死它,小东西就不会弄痛她,所以只要自己忍着痛,他们就能和谐相处。
这个假象让所有人都认为白珠病情好了,常春高考结束那一天,母女三人一起回家了。
白珠在家里养了一株草莓苗,她说姐姐喜欢吃草莓,自己要把亲手养大的第一颗草莓给姐姐吃,草莓长势很好,也许是白珠的疗法起了作用,在很长一段日子,她都变得健康起来,只是在医院剃光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还得有好一段日子呢。
早上白珠起得很早,正值暑假,她要把因生病而落下的功课全部补上。
一盏台灯,一扇窗,两个人。
常春也没歇着,她在准备托福考试,如果有可能,她想去美国上学。
妈妈在那里再婚了,邀请常春去美国居住。
因为白珠的病情,常春之前一直犹豫着去不去,现在看来妹妹的病慢慢好了,自己也要追寻梦了。
常春告诉白珠自己想出国的消息,白珠撇了撇嘴,欲言又止,最后只问她还会不会回国,常春也很迷茫,就说可能回,也可能不回,她问白珠想不想自己去美国,如果不想,她就哪也不去。
白珠低着头想了很久,才勉强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小小的瘦削的手紧紧握住常春,说,“我不知道,我只想姐姐开心,我知道姐姐也想妈妈了,做了我那么久的姐姐,也要去做一回妈妈的女儿呀,所以,去吧,去美国。”
常春鼻子酸酸的想哭,她没说话,挠了挠妹妹的头发。
白珠低下头枕在桌上,悄悄用衣袖擦眼泪,她说,“好了,到时候我长大了,也要去美国找你,你到时候可不许不认我这个妹妹,要拉钩上吊的。”
常春笑了,说,一定,拉钩上吊,两姐妹对视,说着,不许变。
6
临近开学,白珠提议去拍一组全家福,白海棠暖心地给两姐妹借来假发,常春正准备帮妹妹戴上,白珠却拒绝了。
“从来没有人规定漂亮的女孩子必须要有头发的,对吧,姐姐。”白珠说。
常春摸着妹妹瘦到脱相的脸蛋,心疼得厉害,她鼻头酸溜溜地,急忙转过头去,“对,珠珠在姐姐这里永远时最好看的。”
熬了无数个夜,常春通过了托福考试,并且成功拿到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强烈的兴奋感一直持续到她直到登机,常春心悸得厉害,她总有预感,这一去似乎是永别,不过白珠已经在学校正式上课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国外大学的学业很忙,做不完的展示,数不尽的社会实践,以至于常春都忘了妹妹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汇报家里养着的那株草莓了,长了几片叶子,能不能吃上第一颗果呢?
白珠的确去上课了,在学校上课的第一周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一天中午上完体育课后,白珠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手抖得更厉害,笔掉了,接着整个人都栽下去了,被学校紧急送到病房后,她还叫着常春的名字。
这个时候,常春正在神采飞扬地讲着自己的PPT,下了课才看白海棠打来的电话。
常春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回国,告诉妈妈缘由后,妈妈体贴地表示会帮她请假,让她安心回国。
路上下了大雨,常春含着泪挥别后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还没下车,机场却宣布所有飞机都停了,疫情爆发了。
常春被困在美国,再次接到白海棠的电话时白珠已经去世了。
电话里死一般地寂静,美国封城了,常春还是回不了,提到遗体时,她听红了眼眶,说,订个小棺材吧,别烧她,太疼了。
对面的女人没了声音,常春挂了电话,发疯般冲了出去,酣畅淋了一场雨,回来衣服也不换,直直地躺倒床上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她确信自己闻到了草莓的香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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