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烟波江上

长江，母亲河，无数次在书里，在诗里出现，多年，只是想象它的模样！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李白在滔滔长江边，看着孟浩然的小舟摇摇而去，山长水远下扬州，烟花烂漫又如何？此去经年，后会无期，离愁如水，滚滚而去。小舟入天际，帆影成点，逝而不见。白衫诗仙，怅然转身，千古离愁化为诗句，挥毫书下，流芳百世。

崔颢一曲《黄鹤楼》就要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狂野诗仙李太白惊叹不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黄鹤一去不复返，只剩下空悠悠的千里白云和烟波。走的人潇潇洒洒，送别的人，总是多些忧伤！

诗里有江，有离愁，江里有诗，有别恨。长江，该是浩翰如海吧！

【武汉】烟波江上

第一眼看长江，是在黄鹤楼上。

我和夫散步，跨过坑坑洼洼的武珞路，穿过低矮杂乱灰黑的民房，爬上一条羊肠小道，树木苍苍，轻而易举上了坡顶，狭长的小道直向前方，左边是铁路，右边是马路。

“蛇山，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夫给我介绍。

蛇山？我浑身一个激灵，“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当年高中背得滚瓜烂熟的，高亢昂扬的诗词里的景，就是这么一条小道？

“对，蛇山就是这么小的一条山，形状似蛇，因而得名。”“那黄鹤楼呢？”“前行五百米！再前面，就是长江大桥，桥脚就是当年毛主席横渡长江的下水处！都是我经常去玩的地方。”

我们登上黄鹤楼，远眺。万里长江西来东去，烟波浩瀚，江里，船只往来，汽笛此起彼伏。一桥横卧江面，似一只舒展的胳膊，在招引着南来北往的行人车辆！

对岸龟山，浑圆无棱，隐隐约约，电视塔孑孑而立。车辆如虫，往来爬行，来去匆匆。三两行人，在桥上唯唯举步，总在进退之间犹疑。一阵风吹来，跌跌撞撞，于是下定决心，有人奋力前行，有人掉头回归。

长江的宽超出我的想象，长江大桥之实超出我的想象。我对着夫说：不如，我们去桥上走走，走走这座1670米长的大桥。他居然从来没有走过，他畏高，我却是兴致盎然。

下了黄鹤楼，我们沿引桥而上。初时，人还很多，大家都跃跃欲试。不到长城非好汉，不走一趟长江大桥非英雄，我这么认为。

渐渐地，人越来越少，桥震动很大，一直在抖，尤其下面有火车穿行时，整个桥面如筛子般。越往桥中央，风越大，人几乎无法站立。望江面，轮船如叶，飘然而过。低头，一阵晕眩，江水如潮，浪涛起伏，如万丈深渊。我们站在桥中间，恐惧油然而生，万一大桥一抖而断，必落江中，前不着边，后不着岸。我大叫一声：“跑！”两人牵手狂奔过桥，大呼刺激，狼狈之时，笑作一团。

来到对岸，夫执意不肯再走回来，坚决要坐车，我们拦到一辆的士，司机摆手拒载，说汽车上桥，单双日限行，以减轻桥的负担。看清牌号，再拦，的士跨桥呼啸而去，也不过几分钟，我们便回到岸这边。

马路上，汽车摩托飞驰而过，车不让人，人也不想让车，屡屡擦肩而过，惊出人一身冷汗。

我们下了河堤。

江边砖瓦如堆，货船、游船如鲫穿过，马达轰鸣，扬起了阵黑烟。船后划出水纹，波涛拍来，些许垃圾漂浮，一会上了岸，一会又被拉回水里。好一个热闹的江面！“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不为虚。

忽而，听到隆隆声音，火车如一条长蛇，在桥的下层穿行。桥的上层是汽车道，人行道。人们理所当然地坐火车，坐汽车，或步行于长江大桥之上，成为一种常态生活。

【武汉】烟波江上

须不知京广线，南北交通的要道，来之不易。多少年，长江是陆地交通无法逾越的一条坎，隔断两地，只能以船橹悠悠而行。

从1913年起，詹天佑选址，龟山蛇山之处河道最窄，适合修桥。1919年孙中山提出了修桥，费用太大，不了了之。1935年茅以升又建议，集资困难搁浅。抗日结束，百废待兴，再提建桥，国共内战，经济困难，同样只是一个想法。直至1953年毛泽东视察大桥桥址，1954年国务院批准铁道部，聘请苏联专家，1957年武汉长江大桥正式通车，举得落成典礼。五次规划，四五十年的时光，终于成就。

武汉长江大桥被列为国家文物，它是长江上建立起来的第一座桥，为长江各处建桥积累了成功的经验，培养了大批建桥骨干。长江大桥经历过76次撞击，并没有伤到筋骨，相比现在的豆腐渣工程，不禁让人汗颜。

我忽然明白了《水调歌头.游泳》那种豪气，祖辈多年未能实现的夙愿，钱和技术都缺的情形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功，怎的不扬眉吐气，怎的不浩气回荡？那个意气风发的风流人物，脱下衣衫，跃入长江，中流击水，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这里面有的一个领导者的魄力，果敢与坚毅。

长江穿武汉而过，与汉水将这座城市分割为三镇，数千年来，三镇各自盘居，往来不便，只有船只在时间上划过，在长河里划过。

一桥飞架南北，如今往来只需几分钟，连接的哪里仅是三镇，更是整个大中国，长江不是天堑，而是通途。

现在的武汉，又在长江上建了多座桥，当年难于上青天的建桥大计，现在简易了许多。社会发展，人定胜天，何止是在桥？

孤帆远影终究逝去，那些唯美只是留存诗中，留存幻想之中。烟波江上，人们满脸喜气而满足，依然是送别，却是淡然，再也无人写出那么夺人心魂的诗句了。

当年毛主席游水处，还有大大的字标识着，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人们正在嬉戏拍照。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当年的一跃，该是无人超越，豪气还在江面飘荡，只是热气腾腾。

我们坐在阶梯上，隐隐有帆，隐隐有那游泳的身姿，我们不语。江水一浪又一浪，前浪接着后浪，拍打着，似千堆雪在翻滚着。

步行一桥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