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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多少人再读,我会将它写完,鞠躬。
“言轩的身子是不能喝酒的。”
西厢屋里,酒气散了,被中药苦味笼罩着,“他何时回来的?”沈偌泽问一旁的下人。
“今早。”
“一直睡到现在?”他沉面看去,榻上那人衣裳不洁,胸前、袖口尽点着豆大酒渍。隔近了,仍能闻到他满身酒气。
怕是喝了不少。沈偌泽凝声向:“大夫怎麽说的?”
“大夫说,少爷有些气虚,并无大碍。”
“气虚,是因酒而致的?”
下人摇首:“好似并不是,大夫说与此并无多少干系。”
司钰前脚才出西厢,去灶房看看药熬了几成,折回时,便见屋门半掩,俨然是有他人在沈言轩房内,“沈公子,”他也不避,推门而入。
二人互作揖而礼,沈偌泽便道:“是阁下将言轩带回来的?”
他点首:“是。”
“在下方才才回,便听下人说言轩昨晚不在府上,今早与阁下一道回来,”沈偌泽恭敬问他,“不知这是怎麽一回事,言轩他为何会酒醉至如此?”
“二公子邀在下同去酒肆,盛情难却,我便没多推辞。哪知,二公子不胜酒力,未喝几杯便醉倒了。”
司钰莞尔淡笑,道:“公子还请宽心,大夫说他身子欠佳,故是昏迷未醒,喝几剂药便可,无甚大碍。”
阿昔不知何时进来,开口插话道:“司道长在旁守了二少爷一整日,毫不怠慢。”
沈偌泽眉头微动,但再看,又是一副平和常态。他道:“有劳阁下了。”
“该是我抱歉才对,若是知令弟身子虚弱,便该拦着他。”
“言轩他向来贪杯,却不甚酒量,让阁下见丑了。”沈偌泽朝之拱手,请道,“既然我在这,便也不劳烦阁下了,道长请回罢。”
司钰看了眼榻上那人,点首,退出了屋。
床榻上,沈言轩眉心紧拧,汗珠豆大。这是第三日,他终是有了清醒之意。
“渴……”
沈言轩嘟囔着,渐眯开了眼。待他看明白了端来的并非浅白温水,而是大碗浓棕时,他瞬地清醒,赶忙摇头:“我不渴,不渴。”
“不渴也得喝。”沈偌泽端过瓷碗,又补充道,“这是大夫给你开的,必须喝完。”
“中药?”沈言轩蹙眉,再看这面前汤水,才发觉着色确实是深过了往日所喝的醒酒汤。且闻,刺鼻的味道也重了甚多,“大夫为何给我开中药?”他不解。
“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心悸紊乱,此药是进补,调息心肺。”
“啊?”沈言轩面露了怪异,失笑道,“我好端端一人儿,怎会这有状况?”
沈偌泽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昏睡了两日。”
沈言轩一怔,百般讶异的眸,渐渐失了焦。
窗外的天色昏灰,与他孤枕难眠,半夜作醒的那一晚天色一般,但彼时离那日,竟却过了整整两日。可细想,又哪里似只两日。
沈偌泽执起药勺,欲要喂他。沈言轩却是避开,接过汤碗:“我自己来。”
下人拿来燕蜜大枣,沈言轩喜食,每逢喝药时,见了此物,星眸即刻便亮了,面上难色也尽散了去。
“我特意为你备的,给你压药,”沈偌泽持着溢满枫浆的木勺,说道。
而这次他却面无所动,摇首未接,淡声道:“不必了。”
不知是不是连睡两日之故,天还未亮,沈言轩便醒了。但身子无力,直到此刻,他才下榻,仍着里衣,随意披散着发。
他发着呆,双眸直直落在一处。桌案上,晨光倾泻,将本浑厚墨绿的玉,照之青白通透。此番看来,直是纯粹,又浑浊。
“可感觉身子好些?”
直听到声来,沈言轩才回神。他抬首,望着来人,咧开了嘴:“无碍,无碍。”
“哈——”伸罢懒腰,沈言轩便起身,去洗漱口脸,整衣穿戴。着衣束发,他一向自己做,从不让下人近身伺候。只看他穿着衣袍,却因昏睡几日,滴食未进,手显得颤巍薄力,一枚珊瑚纽扣系了好半会,皆是未系上。
沈偌泽在旁看着,待他重复了三四来回,才抬手,系合衣襟前的钮扣。又默不作声,替他将腰带系好。
玉缀腰带上,白衣上,瞬是多了绿黄颜色。沈言轩的腰佩是黄色,与他着色不同。因为怕混淆难辨,拿错了玉,故是选了不同着色的腰佩。
两玉分明是同一物什,而特是要分辨了明细,许是多此一举了。但也正是因为分的清楚,你的我的,这又才使此物又多了份不同。
“那日你为何醉酒而归?”沈偌泽看着玉,问他。
“我……”
见他支吾,沈偌泽也未再追究,抬眼而去,道出心中顾忌,“你为何与那人饮酒?”
“睡不着,出了房门,正巧遇上了。”
“你对那人视如寇仇,怎会与他饮酒?”此话而出,他自己也不由一顿。这般脱口直言,倒真是失了平日的谨慎。
沈言轩亦是一怔,扯出道笑来:“男子汉大丈夫,没甚麽化不了的仇。”
便是双双默声。
沈偌泽想问,他对那人处处忌惮,说那人是满口胡言,害他之人。而彼时,却似一笑名恩仇。难道仅是那晚,沈言轩对那人的话,便转了态度,已有几分信之。又难道……有些事,沈言轩已是知晓了一二?
未能问出口,只朝他道:“你身子恢复了就好。”
早膳送进了屋,沈言轩虽是几日未进食,但仍旧没有胃口,食顷,仍剩了大半。
“我叫厨房熬了乌鸡汤,你既吃不下,等下便多喝些。”沈偌泽叫下人收走食盘。
沈言轩问他:“你今日不去茶庄?”
“这几日不忙,有陶管家打理。”
沈言轩顿着,问:“茶庄如今生意如何?”
“有所好转。”
沈言轩垂眸,略有所思,“是因为与安府结亲之故?”
“安将军权势不小,原先与我们中断合作的商户,碍于他,又进我们的茶叶。”
听罢,沈言轩露了笑。自己却不知,这笑中,假多过了真,“这样挺好。”他说着。半响,他起了身,道,“既然无事,你随我去永翠湖走走罢。”
永翠湖隔得不远,处在繁盛街市。却又隔绝了喧闹,隐在竹林之后,隐蔽幽静。此湖因一年四季翠绿不改而得名。无论是何般天色、气节,它都未曾改色半分。无论相隔几时,都如初模样。
对沈言轩来说,它的如初,便是他们的孩童少年时。骑马、射箭、烤野兔,忆起孩童的事,绕不开此湖,亦是绕不开对方。
“永翠湖还是这麽美。”二人本并肩沿湖走着,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前一后,“我还以为这三年会改变了很多事。”沈言轩突是作语,他停了步子,眼落了幽幽湖面。
湖水波澜清澈,细看,却难辨。
“那你觉得何物变了?”他如是问。
“要面临的事物,多了太多。”他叹,轻不可闻。沈言轩嘴角微扬着,眉却是敛着,道,“那时多好,一无所知,一无所谓。”
半响无言,沈偌泽看着他,问:“你有何心事,言轩?”
“未有的事,”沈言轩摇首,揶揄道,“睡得太久,生了胡思乱想。”
沈言轩弯下腰去,拾了一小石子,朝湖面掷去。落入湖中的石子惹起了一道涟漪,分明很浅,却随着那人开口,成了道深深痕印。
“万事有我。”
沈偌泽上前了半步,抬手,欲揽那人。
湖面如镜,将这近在咫尺的二人,照得一清二楚。风急急而过,湖面一时不静,镜中之景,亦是动荡。其中一人向后连退数步,与面前那人隔出好些距离。
“风大,回去罢。”未看那人神色,沈言轩转身,去牵马匹。
急急的风,不过过路,即刻便停了。方才那惹起波澜的石子,也久久沉降。永翠湖又复如初平静。
可这如初,却早不似当初。
下一章|伯劳飞燕 一去无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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