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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对他做过那事儿,我走到他跟前,用我身体里流出来的滚烫烫的热汤,在这个冬天里给他增加了一点温暖。完事之后,我提上裤子一哆嗦,没有一丝罪恶感。
从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哪儿,我每天都能在放学的路上碰到他。我一直很好奇,他在这个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径直猛烈地撞向他。结果是我自己的膝盖撞出了一个彪形大包。于是我怒火攻心,用手指着他的脸便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脸大体宽的家伙,我家院子那颗大树都光荣退岗了,就你还苟延残喘,你咋还不死啊?”。
他一句话不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也没同情他,这么多年来,他在我们村里都是这样被对待的。
我见过村里的狗在他脚上拉“米田共”,飞过的鸟儿也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朝他扔下几枚“炸弹”。他从来不抱怨,估计是他太懒了吧,懒得移动自己宽大的身体,懒得张开自己开裂板正的嘴巴。这反而令我很满意,这样我就把我的不开心都强加给他了。
慢慢地,欺负他,好像已经变成了我的一种乐趣。
初中时,心态愈加成熟的我,普通的欺负他已经不能满足我的欲望了。于是对他的欺负升级成了“折磨”
我和我的伙伴们会在放学的路上,用手上的枝条随意抽打他的身体,用路边的石块砸向他臃肿的脸庞。兴致正起的时候,还会对着他就来一套“叶问的组合拳”还有“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
可恶的是这个家伙尽管已经遍体鳞伤,但他还是一声不吭,不得承认他真的是一个硬汉呢。不过他越这样,我越兴奋,哈哈。
我就这样每天都欺负着他,不知不觉我的初中时代结束了。
通常呢,每一个毕业之后的初中生,要么就是被高中录取然后读高中去了,要么就是被中专的拉去开始培训了。我比较另类,15岁的我选择了去社会上打拼。爸妈知道我的性格坚定,不会轻易改变想法,所以他们也没有做太多的阻拦。
走的时候,他们很但心,生怕我在外面吃不了苦,会被人欺负。我也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一片茫然,第一次准备踏入社会,那感觉就像是放学回家时,路口由之前的一个变成了很多个,不知道该走哪个。
原创图片当我茫然之际,我走到他旁边,他还是那样一副讨人厌的样子,我想着,走之前再欺负他一次吧。于是我快速走向他,在他屁股上留下两个脚印,然后我便潇洒转身,昂首挺胸,毅然决然地上了车,没有一丝犹豫。
刚踏入社会的我没啥阅历,也没技术,更没什么社会关系。由于未成年,想找一个好一点的工厂打打螺丝啥的也不行。迫于无奈,我在一家餐厅找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一个清洁工,说通俗点就是洗盘子。
安排住宿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刚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刺鼻的味道,闻着就是霉气和脚气的混合味儿,环顾四周,只有一个狭小的通风口。桌子上零乱的都是吃剩的泡面桶和大堆烟盒,地上到处都是四五天没洗的臭袜和脏鞋。难以置信的是,只有十几平方的空间里竟安排了八个床位。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下,“逼仄”这两个字仿佛更适合用来形容我的心情。
就这样,我开始工作,刚开始虽然对周围的一切事物很排斥,但为了填饱肚子,最终我还是抗了下来。
我从小也不算太笨,做事还行。这些老板也看在眼里,时不时还会鼓励我,说等我做满了一年就加薪。我欣喜若狂,每天都很认真地上班。
很快,一年里最后一个季节来临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懒了。有一个晚上客人很多,我被留下加班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下班。下班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猛地一下就倒了床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而且最近请假的员工很多,老板特地嘱咐我们不要迟到。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一会儿,还是穿起外套赶去店里。
路上幻想了很多被老板骂惨的场景,当我到达老板面前的时候,果然每一个幻想都变成了现实,我被炒鱿鱼了。
是的,没有一私顾虑,没有一点同情,老板把我开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会的残酷。还好这次出来没怎么花钱,刚好快要过年了,我可以回家看看了。
第二天手里攥着一张火车票,我上了火车。车上很拥挤,我尽量往人少的地方靠,生怕有人踩脏了我脚上刚买的一双白里泛光的鞋子。
终于下车了,出了站口我便坐上了直奔村里的车,到家的时候,爸妈看到我很是高兴,只是他们说我变了很多,我没和他们说太多,只说了一句“就算我粘了点城里人的味道,但我还是村里出生的牛犊子”。
和家人吃过晚饭后,我自个儿买了几瓶啤酒就出去了。离开家不久我就学会了喝酒,这大概就是每一个辍学孩子的必经之路吧。
我走在初中放学时常走的那条小道上,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果然,他还在那里,其实我就是来找他的,我靠近他,然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翻,诶,还是没变,就连我上次临走之前留在他屁股上的两个脚印都还在呢。
再次见到他,我开始没那么讨厌他了,可能是好久不见,觉得他也没那么碍眼了。我对着他微微一笑,没等他同意我就坐到他的旁边。给他开了一瓶酒,没管他喝不喝,反正我是喝了,喝了很多。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了他,他没有任何回应,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吧。但我没在意,我只是感到我的乐趣又回来了。
没在家停留几天,我就待不住了,心里早就想着出去城里好好闯份事业。这次,我没问家里的意见,我觉得也没那个必要了。反正这些年来我也没怎么和他们沟通。
这一次还是毅然决然地上了车,完全没有了第一次时的茫然。我摇下车窗,刚好看到了他,这次他竟然朝我笑了,我去,原来这家伙笑起来这么好看。可紧接着,我看到他干烈的眼角里有两滴眼泪划下,难道他舍不得我?
车速慢慢加快,他的侧脸、背影、轮廓依次从我的目光里闪过,直至消失不见。莫名的恐惧感向我侵袭。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会不会难过?
很快十年过去了,这十年的时间我算得很清楚,这是因为在十年的时间里,我只给爸妈打了二十次电话。他们每年总是问我怎么不回家,每次我都只是淡淡地回一句“我很忙,今年回不了家”。
十年来混得还不错,自己买了一辆车,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其实我一直在逃避爸妈的电话,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家。如果有一个理由让我有回家的念头的话,那肯定是“他”,那个被我欺负的时候闷不坑声的家伙。
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了回去看看“他”,很好奇十年过去了,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简单收拾东西之后,我就出发了,十年没回去了,对回家的路都陌生了很多,这感觉怎么和我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那么像。
在行驶了六百多公里之后,我离家越来越近了。突然,我感觉头部有剧烈的疼痛感,接着眼花缭乱,看向车窗外,树木和公路不停交汇,来不及减速刹车,我便不醒人事。
伴随着阵阵微弱的呼喊声和刺眼的灯光,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手术台上,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我脑袋一片空白。随着麻醉注入我再次昏睡。
醒来时 ,两个陌生人坐我旁边,仔细看才发现他们是我的父母。天呐,十年没见,让印象中本就不熟悉的面孔更加陌生了。
爸爸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嘴角颤微着说“还好你命大,撞到墙上,要是没有那堵墙的话,估计连车带人都沉入河底了”。
啊!我陷入了沉思,开口问到“是咱家附近的那道陈墙吗”?
“嗯,是的”
是他救了我,那个被我欺负了闷不坑声的家伙。他救了我,我却把他撞入深深的河底。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思绪涌上心头,紧紧地缠绕着我,仿佛随时可以把我淹没。在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爸妈把我拥入怀里,让我可以在愧疚中喘息生存。
二十年来,我一直对他们那么冷漠,但他们还是从没恨过我。
伤病初愈的第一天,我去了事故发生的地方。我看到一道深且长的刹车印,还有一片从未见过的空地。那空地原本是属于“他”的。没想到十年前的最后一面竟成了永别。
我转向那一片空地,眼里充满了坚毅和果断,大步径直向他走去,这次没有撞到他,我踏在他的残墟之上,抬头仰望,那是我从来不敢想象的天空,从现在开始我拥有它了。
回到家里,我把爸妈拥入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对他们微笑,他们激动地泪流不止,因为这个微笑他们等了二十多年。
这一刻,我释怀了,虽然二十年前是由于他们的疏忽才让姐姐溺死在河中,但是他们对我的爱一直就像那座陈墙一样,永远为我抵挡险境。
嘀…,嘀…
喂,是缉毒大队吗?
……我自首
之前因为接受不了姐姐的离世,早就在第二次踏入社会的时候染上了毒品。
现在我终于打通自己的心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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