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1日 星期三 雨
反家暴‖一错再错挺着五个多月身孕的林媛媛,洗完刚刚换下的衣服,看着衣物如星条旗般地挂满了家里的每个空间,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该死的霉雨天气,连着二十多天的大雨加小雨,潮湿的空气渗透了每个角落,连被子上闻着都有发霉的味道。唉,刚洗的衣服该晾哪里呢?
这时,婆婆也拿来洗好的衣服过来,看看已无地方晾晒,她想了想,对媛媛说:
“媛媛,不如拿到厂子里去吧,那里空间大。”
“嗯,对的,那里的走廊上好晾。”媛媛说着把衣服装在一个红色塑料桶里,然后又对婆婆说:“妈,你的也给我吧,一起带过去晾上。”
婆婆说:“你有身孕,路上黑,永林呢?让他去晾吧。”
“他和华峰出去了,谁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媛媛说着拎起一桶衣服边走边对婆婆说:
“妈,煤炉上炖着红枣银耳汤,是永林买来给我补补身子的,你帮我看着点,呆会炖好了,你也吃点。”
“好吧,本来我还想着陪你一起去。”婆婆答应着,一边帮她收拾着家里。
八十年代的农村,不比现在,没什么娱乐生活,晚上八点多钟,路上已见不到多少行人。好在厂子离家也不远。走了十来分钟,媛媛就到了老公和好友华峰合办的沙发厂。
媛媛打开门进去,看着院子里黑漆漆的,他摸索着在走廊上找电灯的开关。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办公室里有人重重喘粗气的声音,奇怪,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在这里,难道招贼了?一边想着,媛媛按下了摸到的开关,电灯一亮,里面有人喊了句:
“谁?”是永林的声音。
“是我。”媛媛边答应着边打开车间的大灯,往办公室走,“你怎么在里面?大晚上的连灯都不开?”说着,媛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随手打开电灯。
眼前的一幕惊得她目瞪口呆:只见永林和华峰两个大男人,都光着身子,永林急急地拿件衬衣遮住下身,华峰慌忙地穿着裤子,脸上身上挂着汗珠,两个人惊慌失措,狼狈不堪……
“你们……”媛媛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媛媛……”永林和华峰也吓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吓傻了的媛媛只是机械地喃喃着,一边本能的往外走。
永林窜出门口想拦住她,却被媛媛一声歇斯底里的“放开”镇住了。
媛媛踉踉跄跄地奔回到家里,脑子里一团乱麻。
“媛媛,这么快就晾好了?塑料桶呢?”见媛媛不说话,婆婆又接着问。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中暑了吗?”
被婆婆这么一问,刚刚在沙发厂永林和华峰赤身裸体的一幕,又呈现在媛媛眼前,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哇”的一声,晚饭吃掉的饭菜,全部从胃里喷涌而出。
这时永林和华峰也赶了回来,婆婆忙对他们说:“你们上哪儿了?媛媛好像中暑了。”
永林连忙拿来毛巾,帮媛媛擦脸,华峰也为她倒来了开水漱口。
待媛媛清醒一点,婆婆已收拾好媛媛的呕吐物,永林对华峰使了个眼色:
“妈,华峰,你们回去吧,有我呢。”
“好吧,看看能不能给她吃点十滴水。”婆婆边走边叨叨着。
“媛媛,我先回去了。”华峰凑到媛媛面前,双眼盯着她,眼睛里充满深情。
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媛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嚯”地站起身,往房间里走,永林连忙跟了进来。
“今天的事情不可声张,否则的话会毁了我们三个人的声誉,记住,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华峰的。”永林俯在媛媛耳边,边哄边恐吓。
“滚……”听到这句,媛媛不由得怒从胸起,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把永林推出了房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按下了保险。
2
媛媛是个苦命的孩子,多病的母亲在她十二岁那年一病不起,扔下她和父亲撒手人寰了。
从此她和身有残疾的父亲相依为命地生活,在她二十岁那一年,出落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的媛媛,经人撮合嫁给了家里条件不错,长相清秀的曹永林。众人都羡慕她福气好,说她是“糠箩跳米箩”了。
结婚后,永林就和小他五岁的发小华峰,合伙办了一个小型沙发厂,效益还不错,因此家里的小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美中不足的是,媛媛和永林的夫妻生活不尽如意,身体清秀的永林在这上面好像不行。
因为媛媛从小丧母,这种事情父女也不会沟通,所以媛媛也不懂夫妻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结婚初始,永林也曾和她有过夫妻生活,但都因力不从心而半途而废,后来永林就干脆不再碰她。
媛媛也觉得纳闷,自己虽然说不上百里挑一,但在临近村子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为什么永林却连碰都懒得碰他呢?
结婚两年后,媛媛的肚子还是平平的。婆婆也曾试探着问过,保守的媛媛不知如何启齿。她也曾和永林商量让他去看医生,被永林一口回绝了,因为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是羞于启齿的事。
后来永林和她商量让华峰为他生个孩子,媛媛开始还是抗拒的,觉得丢人,但却因华峰和永林情同手足,常年出入她家,慢慢的两人眉眼间互生情愫,更何况华峰生得高高大大,相当帅气。
于是,在永林的安排下,媛媛和羞涩的华峰才干起了只有夫妻在床上该干的活。这也让媛媛领略了什么是干柴烈火,激情的肉体碰撞的欢愉,让她尝到了久旱甘霖的滋味。
如此,她不但怀上了华峰的孩子,也悄悄地爱上了华峰。虽然这样的爱见不得阳光,但她也觉得心满意足。她甚至憧憬着等孩子出生了,和永林和解,让华峰名正言顺地做孩子的爸爸,虽然这在当时的农村,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
然而,今天发现的这一幕,彻底粉碎了她美好的愿望。
到今天,永林和华峰长年的形影不离;永林对她的兴趣索然;华峰一个后生家愿意帮永林传宗接代,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想到这,媛媛的胃里又泛起了阵阵恶心……
在不吃不喝、昏昏沉沉地躺了几天后,媛媛和永林进行了一次彻底的长谈。
“媛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无论我怎样努力,我都对女人提不起兴趣。”永林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媛媛哭着质问他。
“我也想堂堂正正地做个男人,你知道的,我尝试过、努力过,可是我做不到啊。”
“我也有自尊,我也想体面地做个孩子的爸爸,可是我再努力都没用,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永林哭丧着脸,竭力想让媛媛理解她。
“你的痛苦我体会不到,你的奇葩想法我也不能理解。我的痛苦你能理解吗?”媛媛哭得泣不成声。
“接下去怎么办?”待镇静下来后,媛媛冷冷地问永林。
“只要你把这件事埋在心里,把孩子生下来。以我和华峰的聪明不会让你受苦,表面上我是孩子的爸,你和华峰照样可以暗地里一起。”永林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的计划。
“你别提了,想到你们在一起我就恶心。”媛媛怒声拦住。
“好吧,如果你想离婚,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得把孩子生下来。”
“如果我们真的离婚了,我的名声不好听,你和华峰的事也会传出,那么你也好不到哪里,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我们三人全心全意,不生外心,这事就只有三人知道。而且我们俩个肯定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能说会道的有林,说得一套一套的。
经过这几天的煎熬,已经六神无主的媛媛,被永林说得没了想法。她既没有母亲和兄弟姐妹商量,又不敢和六七十岁的父亲说。
此刻的她好像走在迷雾里,没有人可以帮她判断前面是悬崖还是绝路。
思虑再三,媛媛觉得也只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了。
3
或许是媛媛和永林的冷战,还有华峰的表现露出了端倪,华峰的母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安排华峰相亲、订婚,在媛媛生下儿子曹明做产期间,华峰就结婚了。
儿子的到来,让媛媛忘掉了一切烦恼,她不再顾及永林和华峰的事,把身心都放在了儿子小明身上。
曹永林和华峰的沙发厂,因为更新换代太快,两人的思维跟不上形势,而维持不下去。
于是两人把厂转让以后,又试着做了其它行业。因都不太顺手,后来又各自种起了苗木,好在发展得都不错。
华峰结婚没几年就有了一儿一女,他和永林的关系也慢慢趋于平淡。
但是两家还是走得很近,媛媛虽然对华峰和永林牵扯在一起生过气。但因为华峰毕竟是她生命里的真正的男人,又因两人有个儿子,难忘旧情的她还是在永林的默许下,时常偷偷摸摸地和华峰在一起翻云覆雨,她把自己的情感都寄托在华峰和儿子身上。
而永林因为手里有几个钱,身边总是不缺男伴,村里某些个家里条件不太好的小伙,常常被他带在身边。
渐渐地村里有了风言风雨,媛媛因为厌恶永林的行径,她也懒得管,就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更何况她和他之间本身就没有多少感情。
遗传这东西真的很奇怪,随着时间的流逝,儿子小明越长越像华峰,连走路的样子也一模一样。再加上华峰的妈妈和华峰总是有意无意的和小明套近乎,村里人又开始指指点点了。
后来,华峰的老婆听到了风声,就渐渐开始疏远媛媛,两家也慢慢走远了,为了家庭安宁,华峰也知趣地和媛媛断了来往。
看着儿子渐渐长大了,媛媛也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到儿子身上。吃、穿、住、行安排得井井有条,旁人都夸她对孩子真用心,媛媛也是一付有儿万事足的样子。
然而,天总不遂人愿,让媛媛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天,已经上了初中的曹明放学归来,哭着问她:“我的爸爸是谁,别人都说我不是爸爸生的。”
“孩子别听他们胡说……”媛媛急忙解释。
此时,刚好永林进了门,“谁说的?谁说的你都信?”
“那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像爸爸,他们都说爸爸是和男人……”还不等儿子说出口,只听“啪”地一声,永林已经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他们说他们说,是谁养你大的,你不听我的,去听别人。”永林瞪着眼珠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你干嘛?你有什么资格打儿子?”媛媛“噌”地一下窜过去,挡在儿子面前。
“我没资格?这么多年你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谁给的?”媛媛第一次见永林发这么大的火。
怕邻居听见议论,媛媛含着眼泪咽下了所有的怒火,把儿子拉到了房间里。
媛媛明白,永林也心有不甘,虽然她很苦,或许永林比她更苦。就当他是一种病,生病的人肯定更苦。
从此,儿子曹明经常在学校和人打架,问他为何又不说,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媛媛曾和永林商量着为孩子转学,永林说马上进高中了,让他到远一点的学校就行。
4
到小明上了高中后,他时常借口不回家,每每媛媛到学校去送钱送菜,他也不愿与她多交流。
不久媛媛的父亲病逝,办完父亲的葬礼,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吃顿晚餐。永林趁机说了儿子几句要“认真学习,在学校不要惹事”之类的话,没想到小明抬起头冷冷地说了句:
“你觉得你有资格管我吗?”
“我怎么不能管你了?”永林一听怒火中烧,“啪”地一声把筷子扔向儿子。
“你以为你的那些脏事我不知道?”小明毫不示弱,“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小明,你胡说什么?“媛媛赶紧起身拦住小明。
“还有你,你以为我不知道生我的那个人是谁吗?”小明转头把目标对准媛媛。
“你,你……”永林四处找工具想打小明,媛媛急忙拖住他。
“哼,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还死皮赖脸地活着。”小明见他们无话可说,用阴鸷的眼神瞪了他们一眼,抛下了这句狠毒的话,转身拿起书包回学校去了。
见到儿子变成这样,媛媛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
两天后,学校打了电话,说小明留下一封信,人不知道到哪儿了。
小明的信中写道:
“你们知道我从小在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感受吗?在学校我为什么时常和人打架,你们不明白吗?你们尝到过那种在学校被人嘲笑,羞辱的滋味吗?
小时候我总不愿意相信别人说的是真的,长大了我终于明白,别人说的都是真的。原来我从小叫到大的爸爸,没有生过我,我是不知廉耻的妈妈和那个不要脸的男人生的。而我的爸爸不但和生我的男人牵扯不清,甚至……
我为你们感到羞耻,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不愿与垃圾活在同一个世上,永远不见!”
看完信媛媛一阵发晕,一屁股跌坐在学校的椅子上,不和如何是好,永林连忙发动亲戚朋友寻找。
可是该找地方都找了,儿子却杳无音讯。压抑了多年的媛媛终于爆发了,她一把揪住永林的衣领,用头撞击着永林的头部,声嘶力竭地喊着: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众人赶忙把他们劝开,已经身心疲惫的永林也不在遮掩:
“是的,都是我,是我害了你们。”
“可是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想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生个自己的孩子,一家和和美美地生活。”
“我努力了,我也和其它人一样卯足劲干事业,努力挣钱养家。媛媛你扪心自问,在生活上我有亏待过你和小明吗?”
“而你们是如何待我的,你把我当空气,总是对我视而不见,长大后的小明把我当敌人,看到我恨不得用口清水把我吞了。我辛辛苦苦地养这个家,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永林越说越激动。
“是我错,我错在和你们喜好不同。我也想和你们一样,可是我做不到啊!”
“你们能理解我的痛苦吗?在外面招人白眼,被人取笑,在家里还得低声下气。”
“我确实活着也没意思,那些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后生,还不是为了骗我几个钱用。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连个讲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说到最后永林不由得嚎啕大哭。
“你确实有你的痛苦,可是你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如何能理解,他怎么能看懂你的世界?”媛媛哭着接过话。
“是我错,我不该开始发现你不一样的时候,还和你在一起。更不该和别人去生下孩子后,还继续和你过下去。我应该早早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才不使他受到伤害。是我一错再错,害了孩子啊!”媛媛痛苦地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头部。
看着两人哭成这样,亲戚朋友在一旁唏嘘不已。
是啊,最初大家都只是觉得媛媛的苦无处诉说,但是又谁又去理解过永林呢?就当他的喜好是一种病好了,病人不是该同情安慰的吗?然而他得到却是除了歧视还是歧视!
三天后,某著名景区传来了消息,说是从一跳崖的青年男子身上,发现了上面署名曹明的学生证。
媛媛和永林赶到了当地,确认了尸体。已经有预感的媛媛只是流泪,却没有嚎啕大哭。
永林送儿子的尸体进入火化炉焚烧,媛媛只是呆呆地立在外面,看着那巨大巨丑的烟囱,矗立在阴霾的天空下。她的心也随着那烟囱里冒出的黑烟随风飘散,化为虚无!
回家安葬好儿子的骨灰,多日不曾进食的媛媛一病不起。任凭众人如何劝说她都水米不进,医生给她挂上盐水,她一醒来就拔掉。
再先进的科技,再温暖的语言,都无法挽救一颗一心向死的心!
半个月后,媛媛离开了人世。
连遭打击的永林也疯了,见人就说:我有病,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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