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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过是笼中鸟罢了。
——题记
认识那个叫木槿的女孩子,是在一个惨白的春天。
阴云浓得似乎永远化不开,恹恹地让人提不起精神。课间到天台小坐的我遇到了同样在天台的她,一来二去也就相熟了,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她眉眼沉静而略显疏离,如深邃的湖不起涟漪,永远是不悲不喜的模样;宽大的校服松松地包裹着她,让她瘦小的身影更显单薄。
不知为何,我在她身上看见了郁郁的凄怆。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迟而善变无常。
我习惯了每天到天台上与木槿一起吃饭、谈天,更多时候是一起望向远方,保持安静却丝毫不觉不适。
“哦,你说那个谁啊,之前在我们年级可是数一数二,后来不知怎么就疯掉了,一天到晚飘来飘去,说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奇怪。”
后来的某一天,我无意中与一位学姐提到木槿。那位学姐对我说了这些,掩不住的尖锐和鄙夷,语气中有落井下石的快感。
我寻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人类多可怕。”广播里恰好放着卢巧音的《哲学家》。
……
“为什么要这样?”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明明很优秀。”
“好像是,不觉得。”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人总会有一段时间把某样东西看得特别重要而不顾一切去追求,也总会突然发现其实不值得。”
“哦……”我似懂非懂。
“我们都是笼中鸟啊。”一阵寂静后,她突然道。
“每天被锁在一成不变的世界里,连为自己而活的机会都没有。”她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天台,字字敲心。
“人在无知时总想知道更多,可惜真的看透一切时,反而想什么都不知道呢,那可就太迟了。”她丢下一声叹息,兀自走了,留下我怔在原地。
后来,我们都默契地没再提起那个下午。
可她不断下滑的成绩终是惊动了家长。她怒气冲冲的母亲从办公室出来,在课间将她拎出教室。
学校教学楼是中空的,因而那“啪”的一声脆响格外清晰。
隔着人群我辨出她平静的表情含着微讽。
那母亲最终被老师拖开,但一直说着“你就是个疯子”“我怎么会生下你”。
一直沉默的她终于回了一句:“是,我是疯子,可你呢?”
她半边脸红肿着却恍若未觉,嘴角勾起古怪的微笑。
也就是那一天我得知她患有抑郁,重度。
我开始偷偷翻阅有关抑郁症的资料,希望能帮到她。
她倒是没有拒绝,用她的话说,就是“在别人的善意中总会感觉好一些”。
“其实我也热血过,年轻过啊,但有一天突然就累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是虚无的空洞,一切色彩都凝固在脸上。
“后来就木然了,看着世界走马灯一般经过,倒是平静得很。”
“再之后啊,就是什么都不想要了,命都不想要了。”
“感觉自己就是黑暗,放弃最后一点光之后开始怕光。”
“之后我搬到了教室的角落,就再没认真听过课,整天胡思乱想,想我会怎么死,想我的葬礼会如何冷清,想我的坟头会长多少草。”
“偶然地,我发现天台可以进来,就开始翘课到这里。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就算注意到,也会庆幸的吧。”她轻笑。
“我大概没得救了。”有一天,木槿忽然正色,“凌洛,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这世界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樊笼。”
“我迟早会离开。”她眼中是罕有的坚定之色。
再后来的某天,我被叫进办公室。
“凌洛。”班主任严肃的目光透过镜片向我射来,“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你是优秀的学生,相信你懂得这个道理,交友要慎重啊。”
“可她只有我一个朋友。她也是需要爱,需要关心的啊。”
班主任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而低头不再理会我。
我抬眸,恰好望进桌上的一面镜子。
那里面的人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神色。
漆黑的瞳眸里有冰冷的火在烧。
……
我还是每天找木槿聊天。
一个早晨,我走进学校,意外地发现教学楼下围了一大群人,楼下还有救护车。
心中蓦地涌起不祥的预感,我快步走去。
是木槿。
她卧在地面上,双眸紧闭。
最终……她还是离开了。
她被用担架抬出学校,透过人群我看到她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在外面,似折断的翅膀。
然而我知道她飞走了,在另一片天空上自由地盘旋,羽翼是云朵的颜色——所谓的终结,于她而言更像是解脱。
那一天我翻开了她的 QQ 空间。
发帖量是 1,与其他人的成百上千相比,如此瘦削单薄。
那帖子只有寥寥四行,时间显示是一年以前。
行く宛などもうないわ
(连归去之处都不曾拥有)
谁も助けてくれやしない
(没有谁会将我拯救)
私の事知ってますか?
(你可了解我吗?)
知ろうとしてはくれてますか?
(如果了解,能请你拯救我吗?)
已经……不需要了啊……
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徒劳而可笑的挣扎而已。
命运如此凉薄。
几天后我参加了她的葬礼。
她被葬在城郊一座公墓,像种子一样被埋进泥土,葬礼冷清,观者寥寥。
墓园僻静,旁有千株木槿盛开。
柔弱却壮烈的花。
恰似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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