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闲暇,我总喜欢约几个驴友,去几十公里外祁连山,在爬山中找寻自虐式快乐。这和平日生活实在不同。城里呆久了,整天柴米油盐,时不时来一两件烦心事,挺闹心的。爬山则不同,进了山里,没有信号,断了联系,手机成了专伺照相的工具,偌大的山,就像被屏蔽了一样,万籁沉寂,没了琐事打扰,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不做,只是一味向上爬就好,没啥事可以分心。
那一刻,整座山好像独属于你,可以随心爬,随心跳,随心唱,怎么高兴怎么来。哪怕草滩雪地上打个滚,也没人笑话。
前些日子疫情闹的,山里进不去,只有干望着,心里怪痒痒的。这不,疫情刚消停了一阵,友友们早已心痒难抓,跃跃欲试,紧忙联系起来,约定周六去帐房沟小珠峰捡拾古化石。
早上7时30分,我们从武威出发,经西营河,逆宁缠河而上,约行驶90多公里,来到一处由甘肃肃南县和青海门源县政府共同设立的“门肃连心桥”石碑边。
宁缠河(宁昌河)位于祁连山东段冷龙岭地区,甘肃与青海交界处,属于西营河上游肃南段,起点为肃南县皇城镇宁昌村账房沟口,终点为皇城镇水关河交汇处,全长10.55公里。这条河自南向北与清阳河汇流后成为宁昌河,宁昌河在宁昌村与水管河汇流后称作西营河,它是石羊河重要的支流之一。于门源而言,是一条外流河,于武威,则是千百年来源源不断提供水源的生命之河,希望之河。
河水结了厚厚一层冰,有些地方消融,流水潺潺,激荡出悦耳响声。河边有许多树,得了河水滋养,高大繁茂。阳面的树,在暖阳里迎风挺立,光秃秃疏落着树干和枝桠,直刺遥渺空际,也不知探寻什么;阴面的树,在阴郁中熬着漫长冬季,玉树银花正一路绽放。河上连心桥将甘青两省的两个县连接了起来。桥的这边是G569国道,通向门源县城。过了桥,便是肃南县皇城镇宁昌村账房沟口。
沟口矗着一坐山,不高,没多少树,像是被岁月磨疲倦了似的,只在山顶稀稀拉拉生长着几颗。几座蓝色彩钢瓦搭建的牛羊圈坐落在山下,枯黄的草以及草地上的牛羊点缀着山坡。
进沟的路从草地穿过,裸露着土层原生的黑色,黄草黑土,很是分明。起初较宽,看样子用于牲畜转场之类行驶汽车用的,过了草坡路变窄,仅容1个人走过,上面留有摩托车碾压的车辙。
这是一条从山腰硬生生开凿出的圆弧状小路。薄薄的植被退去后,留下了裸露的断面,里面不断溢出黑黑的煤,用登山杖轻轻戳戳,煤就往外涌,看情形已很难再落生植被了。
过了小路,两山夹峙着的,是一片古柏林。
古柏遍布山沟,葱葱郁郁,就连袒胸露腹的沟内丘壑也被它装扮得峰峦翠黛,遮天蔽日。这里的古柏有点像没人管的孩子,任着性子长,好多长相挺怪,啥造型都有,很适合观赏。
林间小溪淙淙,怎奈在这严寒冬日,也收了脾性,没法放恣,卷曲着身,冻结成冰,游龙般盘踞在林间。
古柏林随山势抬高,我们攀爬在原始森林中,不知怎的,竟然没有听到一丝动物鸟类的叫声,仿佛有一股阴森之气伴随,挺渗人的。说来巧,这个时候一位叫月圆的友友没有站稳滑倒在冰面上,发出一声惊叫,像平地惊雷刺破了沉寂,引来大伙担心的目光,随后而来的爽朗笑声,传遍林间,似乎有意缓和了略显紧张的沉寂气氛。
树林里有好些灌木,刺人的枝条时不时会凑来挡道,低头穿过时,好几次挂住了身后背包。你也分不清路,绕来绕去,真的很难行走。幸好有摩托车车辙,上面星星点点撒落着不少牛羊粪,寻着这些印迹,一路跟上,也没走多少冤枉路,就出了树林。
穿过树林,已是半山腰,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我们就地找了片向阳的草甸,坐下歇息。冬日的牧草软软的,脚踩在上面,像地毯似的,很舒服。
放眼望去,荒草菲菲,四山回映,横亘西去的祁连雪峰正与我们遥遥相对。不需要抬头,每一条沟壑都清晰可见,阳光又在雪峰峻拔的肌肤上投下了暖暖一吻,化作泪水从一条条峰壑流淌,像银色丝带,在雪峰飘荡。
前方的山,更像丘陵,缓缓起伏,给人一种低平的感觉。一个个山丘,像一座座牧人的帐房,孤孤的藏匿于深山。想必这也是这个沟名的来历了。
从坐着的地方起,荒草渐渐弥漫,辽远于四周,溢了满眼。就像是给山盖了一床厚厚的黄被,暖暖晒着太阳。山坡上有几个牧人搭建的简易窝棚,蒙了塑料,一闪一闪发着亮光。可以想见,到了草长莺飞的时节,再踏足这片土地,蓝色天空上白云朵朵,云下皑皑雪峰熠熠生辉,薄薄的雾萦绕山间,山下的草甸牛羊成群,野花争艳,当如飘仙了。
我们略事休息,继续向沟脑攀登。地势渐渐抬高,在草甸上行走,也没了起初的轻松,开始气短起来。我默默看了看表,时间过了两小时,才走了3公里,海拔却达3000米。两个美女开始心慌,上气不接下气。同行的鹰哥是大夫,随身有药,连忙从衣袋中摸出硝酸甘油,让她两吃了。
“实在心慌,咱们就不上去了,好吗?”我不安地问。
“也不是太厉害,缓一会就好。”一位美女回答到。另一位美女从包里掏出了榔头和起子,拿在手里比划着,说:
“我敲化石的工具都拿上了,怎么着也要和化石见个面,不然连榔头都对不起。”
大家也随口附和到:“也是,剩下的路也不太长,前面看见的那片银白色的断崖就是此行终点,坚持坚持就到了。”
越往上,景色越美。雪山几近与我们平齐,在太阳眷顾中,一会红,一会黄,一会白;雪峰顶上沟壑,银光闪闪,像一道天梯,直达天际。消融了的雪水,流淌进雪峰下的原始森林,得了滋养,生发出万年不变的深绿。紧挨着绿的,是起起伏伏的草甸。黄黄的牧草上,一群群白色牛羊,在太阳下泛着星光,美轮美奂。这显然挑起了大家的兴趣,似乎忘了冷,纷纷脱了手套,从兜里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开始拍照,生怕落下。
一路碰见了不少灌木,高高低低地散落在沟边。有的三五颗簇在一起,有的独个孤芳自赏。长得低矮的灌木,像颓废了一样,枯枯的枝大多挤在一起,窃窃私语,估计也讨论不出个希望来。一种长得高大的灌木,叫不上名,傲然地独独挺立,紫红的枝干上依然挂着红红的树叶,成了这冰雪世界的稀奇景致。
阳光从灌木枝逢穿过,经过折射,形成一道道五彩光线,印在雪地上。逆光看,太阳就像是悬挂在树顶上,不断晕染出一枚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光斑,闪烁着飘落下来,流进了我们的眼睛,简直不要太惊艳了。
越往上越疑惑着茫茫群山,究竟连绵何方?带着疑惑,我们咨询了一位骑摩托车的牧民,他告诉我们,前方山坡连着皇城二郎掌,紧挨着的是百花掌,百花掌下面,便是肃南皇城所在地。
不久,一座牧民账房出现在我们右前方不远的地方,不知怎的,感觉好亲切,好想进去躺一躺。这里距终点很近,催生化石的银白色崖壁就像挂在眼前,赶赶就到。可谁也不想动弹,几个人开始在心里默默打退堂鼓,却谁也不愿说出那个“不”字。
同行的60多岁鹰哥,看见我们坐下,在我们周围左转转右看看,一点疲态都没有,精力依然充沛。或许曾经的军旅生涯,为他今日的登山打牢了根基。大伙开玩笑说:
“鹰哥,你是不是吃了啥药,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鹰哥笑笑,说“你们以为当兵白当的,那时候每天都有越野跑,练下来的,不然哪有现在这身板。”
另一位友友说:
“鹰哥,你先上吧,代我们捡几块化石,了却一下我们的心愿,行吗?”
鹰哥看了看我们,叹了口气,说:
“行。”
随转过身,背起行囊,向上爬去,不一会,他的身影就淹没在山谷间。
休息了好一会,几个人缓过了劲,又折腾起拍照来。后来,照也拍得差不多了,开始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又引到化石,内心巨大的不甘让大家又一次鼓起了勇气,纷纷站了起来,跺了跺脚,继续向上攀登。
海拔越来越高,每走一步都要喘几口气,腿很沉,使不上劲,老打颤。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松懈,心里暗暗鼓劲,几近挪动着脚,爬向山顶。生怕稍一迟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很难再有决心站起来冲顶了。
我有意走在了最前,渐次和她们拉开距离,一边走,一边呼喊加油,鼓舞着她们一步步向前。这时,山风呼啸,个个却汗流浃背。我胸口好像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心跳得嘣嘣响。暗暗想,已到了要紧处,不能怂,咬紧牙关,要挺住。
就这样,我走到了被称为小珠峰的崖壁下,甩了背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累瘫了似的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再也不愿起来。过了一阵,她们也上来了。
化石就藏在我们面前的小珠峰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将此处称为小珠峰,也许是海拔高的缘故——资料显示小珠峰海拔3400米。说是小珠峰,其实就是一座小山。或许由于大自然的侵蚀,面向我们这边的山,像是被刀劈了一样,形成了断面整齐的银白色崖壁。
这个普普通通的崖壁,却隐藏着远古“沧海变桑田”的巨大秘密,这里保存着众多古代生物化石,有珊瑚类、贝壳类、腕足类动物、腹足类动物等,这些化石一部分深埋在山体里,一部分暴露在崖壁上。有的贝壳化石品相完好,远古的动物栩栩如生,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
大家都知道,化石成型大概有四、五亿万年。而贝类的古生物化石产地,一般是断定海洋的依据。这样说来,我们的脚下,岂不是昔日海底?而我们手里拿的化石,在亿万年前,却是活生生的生物。
小珠峰并不很高,比较平缓。南侧稍高,北侧稍低。山顶光秃秃的,有点黑,啥也没长。从崖壁断面看,山体是一层一层的岩石,裸露着,比较松散,不断向下滚落。久而久之,山下堆积了好多乱石和沙砾,化石就混在这些乱石和沙砾中。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大家开始捡拾化石。两个美女格外兴致,不时传来榔头叮叮咣咣的敲打声。我和鹰哥以前来过,嫌拿回去费劲,随便转了转,没捡。
两人来到一堆巨石上,站上站下,互相拍照。折腾了一会,鹰哥想去山那边看看,随和我打了声招呼,向远处走去。
大概过了近1个小时左右,美女们回来了。她们兴奋地从包里掏出了好些化石,有海螺,有贝壳。遗憾的是都不太懂,遇见了一阵敲,把化石基座上的岩石全敲掉了,剩下核桃大纯贝壳化石,也不好加工,权当乐子,拿回去消遣。
我们下到山腰和鹰哥回合。他讲山那边是漫山杜鹃,于是,我们欣然相约,来年杜鹃盛开时,我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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