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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孤零零的,躺倒在低矮的圆桌上,默不作声。深红色的液体,倚着桌面,沿着边缘,顺着一线,滴下。滴滴答答,仿佛很轻,仿佛很沉。酒精的气味,散在空气中,仿佛很淡,仿佛很醇。
“呵呵……”圆桌旁的年轻男人低声地笑了出来。眉间微蹙着,盯着眼前的白衣人,那个浑身湿透,披散着头发的憔悴男人。眼神中带着三分颓唐、七分不羁。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杯,里面的深红液体随着晃动仿佛波浪拍打着海岸似的拍打着酒杯。
“怎么,不来一杯?瞧瞧你那模样,落汤鸡一只,这个,可以让你暖一会儿。”说着,他又向对面的男人再次摇了摇酒杯示意着,并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来,淘气地一笑。
那男人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不忿,随即恢复一片清明,回看对面执着酒杯嘲讽着自己的男人,眼中也慢慢地浮出几丝不屑,连唇角都带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站起来,抖了抖皱皱巴巴的白衣,衣上的水滴溅到了圆桌上,溅到了对面的男人脸上。他又捋了捋头发,同样湿漉漉的,连他的手指也被沾湿了。但他并不在意,任由那湿漉漉的感觉像攀附着峭壁的藤蔓一般攀附着自己的白衣、自己的肌肤,甚至,自己的神经。
他知道对面的男人只是在嘲讽他,他说请自己喝酒,却连一只装满酒的酒杯也没有递过来,只是在自顾自地往喉咙里灌着,并不时地说着嘲讽的话语。他默不作声。尊严不是几句针锋相对的话语就可以赚来的。这个道理,他明白,即使,他落魄如斯。
而男人也明白,他并不需要自己正在嘲讽的那只落汤鸡的搭理。他只是想要嘲讽,如此而已。他伸手抹了把脸,瞥了眼酒杯。
“怎么?汨罗江的水这么好,想、请我尝尝?呃……你是不是喝它喝饱了,连对酒,都失了、失了兴趣?”
白衣男子,依旧不说话,他振衣后也并未坐回去,但也没有走开。枯瘦的身躯站得挺拔,脖颈也直挺挺地立着,仿若孤松最上面的那一段。湿濡的头发散开,凌乱,在这个空间的映衬下又带着淡淡光华。容颜清隽,面颊消瘦,从侧面看去,面容被披散的头发遮去了大半,只有高如峰、挺如刃的鼻梁突兀。眼睑低垂,看不到情绪。对面的醉鬼以及他的言语,都好像被无形的墙遮挡回去,安静的世界,安静得、他连情绪都懒得带。
“世上的荒谬太多,而你那千古一跃,是荒谬世界的荒谬点缀。不如、来点酒,消遣一下,嗯?”
酒精的迷醉总是太诱惑。多一点迷醉,少一分清醒,世界多么美好,就如它“所谓”的那样呈现在面前。
但,就有人不愿接这人世间的恩赐。拿人的手短啊,而况是这“人世间”!你若伸手接过了它的恩赐——那一杯酒,杯酒之恩好还,只是,这“恩赐”怎么办?接过酒,一伸手而已,人世间的恩赐,伸手之间,如何接得?唯有双手举过头顶,以示虔诚。唯有双膝着地,来缓冲重力。
“你那一跃着实漂亮啊!传授传授秘诀可好?来年参加比赛,说不定、可以为我这寒舍添个金灿灿的装饰。”男人絮絮叨叨。
“有,总比无好啊!是不是?”男人继续喃喃道。好像在问那白衣男子,却又好像谁也没有问,只是他想使用一个问句而已。
突然间,男人的语气变得无奈而苍凉。连白衣男子都不由得抬眼看着他。迷离而疑惑中,白衣男子的眼睛闪烁着,漂亮得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子。
“唉!不过,到哪找片干净的池子呢?多少人都‘嗵、嗵’地往里跳,那些人还以为干净呢。可那怎么能骗得了我!”
“那池子里晃动着的水再怎么透明,也骗不了我,我知道,我知道那里有多脏。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男人顿了一顿。然后,继续。
“可是、可是,我又去哪里找一片干净的、只属于我的池子呢?”
白衣男子看着他从嘲讽着自己的虚假的快感陷入自言自语的纠结中,依旧沉默不语。
“我怎么、我怎么才想到这个问题?怎么才想到?……”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未执酒杯的那只手抵着自己的额角,那样子,竟是十分痛苦了。
猛地,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白衣男子,吼道:“你有汨罗,你有汨罗,你、还有汨罗啊!”
这下,白衣男子的眼神中也生出了些许怆然。
是啊!他还有汨罗。可汨罗太远了,被空间撕扯得破碎,被时间拉伸得太远。而他,只能带着一身被时空过滤过的汨罗水站在男人的面前,他,无法为男人带来汨罗,同样的,他也无法将男人带回汨罗,他的汨罗。
“我要怎么办才好?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像个魔咒,摇晃着男人的舌头,搅乱了白衣男子的神经。
终于,白衣男子动了动身子,不再看渐渐陷入癫狂的男人一眼。转身,要举步而去。突然,又转向了男人,猛地一挥袖,转身,走了。
即使什么也没有,他还有汨罗,未被浸染的汨罗,干净的澄澈的他的汨罗。归途,很近也很远,若即又若离,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踏上。只因,不是每个人,都有想象中的归宿。
一股夹杂着湿气的劲风扑向伏在桌上的男人,那力道使男人清醒了一些,他有些失神。唇角上微痒微坠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伸出舌头将其卷入口中,有些涩,有些腥,有些残忍的清凉。他直起身子,宿醉令他头晕脑胀。不足十平米的书房,连光线也被挤压的充满阴郁的气味。他不得不站起来,走到窗边,拉起被从未关严实的窗缝里钻入的冷风卷起的窗帘,猛地一扯,光明混着冷风扑进书房,撞得他生疼,一瞬间,窒息的感觉被推到了极致。
这间名曰书房的房间里并没有一本书,更没有排满书的书架陈列。两面是透明的落地窗,两面是白色的墙,没有多余的点缀,深褐色的木制的门孤单的镶嵌在一面墙上,面对着一张明净的窗,白日的光明使得它庄严肃穆,只有夜晚,才晓得它的妖异。两面墙交结的地方,有小小的圆桌摆放,透明的玻璃制的小桌,只容得下一支笔,一沓稿纸,一个空了的装红酒的暗色玻璃瓶,一只残留着红色液体的透明高脚杯。然后,高矮合适的没有扶手的藤椅,椅背直立呆板,没有一丝斜仰的角度。
男人双手叉腰,在他的书房里走来走去,伸了伸胳膊,转了转脖颈,一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最后,他狠狠地甩了甩头,踱回角落,一下子跌坐回藤椅。胳膊支着桌沿,微微低头看着桌上的稿纸——
一夜战果,只有歪歪斜斜的四字而已——“诗人之死”。
诗人。死亡。
死亡。诗人。
诗人。诗人。
死亡。死亡。
……
听听、听听,这几个字,真让人头痛欲裂。原本想借着酒精的催化来完成,却不曾想,竟彻底的醉了。
当真“诗酒同风”。一个让人沉痛的迷醉,一个让人迷醉的沉痛。痛与醉,醉与痛,纠纠缠缠,男人在其中行走,被它们交织起的细密的网包裹,挣开了一根线,另一根又到眼前、身前。一根又一根,任由男人的生拉硬扯,它们前仆后继。它们机械地重复着,男人却不能机械地一次又一次挣脱。男人没有沉默,便只有爆发了。他想要借自己一腔怒火将这些烧成灰烬。
他的眼底充满了红丝,仿佛要滴下血来。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落下,他抬手抹去了一滴,另一滴又紧接着落下,一滴又一滴,男人仅凭着一双手,根本擦之不及。而况,身体的各个毛孔都好像接到了敕令,纷纷响应。不一会儿,他单薄的白衬衣就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他难受极了,从藤椅上滑落,跪坐在地上。
光滑的地板,冰凉冰凉的。可惜,他并不能找到安慰。他的心已经被架在了火炉上,那一线的冰凉,恰恰令他对于灼烧的感觉更加灵敏了。仿佛被强行关进了法拉里斯的铜牛,忍受着火刑的折磨,想要昏死过去,可那该死的地板偏要让他守住灵台的一线清明,生生地被摧残。那不知在何处的观众,就这样看着他的惨状,以欣赏的目光。而桌上的那沓稿纸,空白的背景上,只有道道单调的横线,也不再是枯燥单调的反反复复,那是世间最为豪华的钢琴上的琴键,当男人的痛苦泛滥到灭顶,当男人的心重得他自己都不得不将它抛掉,然后,神灵像在玩弄着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他敲下琴键,奏响安魂曲。然后,他将像那些泥塑之胎一般,被尊崇,被膜拜。
男人颤颤巍巍地从地板上爬起,像个水鬼一般。抖着双手拿起桌上的稿纸,手上的汗水将稿纸沾湿,他满不在乎的将其举在眼前,一边端详,一边嗤笑着自语。
“诗人,与我何干?若我是个诗人,我何须信笔?若我不是,我怎么涂鸦?”
“死亡,呵。死亡,你可认识我?你可认识我?”
“我又何曾与你邂逅?”
越是深究,越是神伤。再是大智者也禁不住这样的思考,思考已然把他的神智拉向了思考的泥淖,任其挣扎,再也放手不管,只是冷冷地旁观。
男人突然暴怒地将那单薄的只写着四个字的一页纸撕得粉碎。
他觉得还不够,于是,又将剩下的空白的稿纸也一页一页撕得粉碎。
在那样简单的重复的动作中,男人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以及细如潺湲的快乐。连那刺啦、刺啦的噪音,也天籁般动听悦耳。
开始,他只是将其随意地撕扯,碎片有大有小,十分不规则。当这一沓稿纸将尽时,他放下手中那为数不多的几页,返回去,把落在地上的较大的碎片撕成小片,把小片撕得更小。即使如此,这项娱乐还是不如他所愿的结束了。
男人呆呆地立在书房中央,不知所措,只知道站着。他微垂下眼帘,遍地是纸的碎屑,好像这书房里落了一场雪,还没有来得及融化,在从透明的玻璃落地窗透过的光线的映衬下,有些晃眼。等着清风扬起了一地碎屑,飘散了一室,搅得通透的书房浑浊不堪,男人消瘦的脸颊也被他自己制造的残渣袭击。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的凌乱,无比的荒谬。
男人笑了。没有心事地笑了。
“这样才对嘛!”
这样,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真相,总让人松一口气,无论,它以怎样的姿态。
书房里,纸屑勾结着清风,在造着反,窸窸窣窣地、安静地造反,男人则安静地立于中央,面带安静的笑容。
“啪”——
不合时宜的响声,是空了的酒瓶无法忍受饱满的风。它的内里已被掏空,而它本身又太高了,在那个狭小的空间显得孤绝,被掀翻倒地,也在情理之中。男人看着它,不再挺立着不动,走回了那个角落。轻轻地坐下,执起笔,在指间玩转。
“连纸都没了,要你何用啊?而你这般无用,我拿着你,又有何用?”
男人嘲笑着,眼神却是悲悯。
“拿着你,我又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男人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头。
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将头搭在椅背边缘。男人觉得刚才让自己连气都透不过来的不足十平米的书房,竟然也会显得很大。大得望不到头,看不到尾,连住在其间人在这里消失,也不会显得更加空旷。它不言不语,没有喜怒,不是家乡,只是个住处,落脚之处。男人曾经抱怨过,它是个盒子,是个禁锢着他的盒子。那时,他在抱怨中暴露了自己的在意。而现在,男人真的觉得它很大,很空旷。
或大或小的空间,都只是收容所。没有记忆,没有感情。人来,它不至于欣喜。人往,它不至于悲伤。也许,多年以后,有人在谈论,在那里住过什么人,住着什么人,却不会想要说说“那里”。只是,多年以后,那里还在,那里的人,早已换了一拨又一拨。
当一个年轻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推开深褐色的古旧的并有些残破的门时,他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脸上无比讶异,还有些恼怒。虽然知道自己的经济实力弱得可怜,也知道是主人家的阁楼,但它的简陋与狭小还是令他吃了一惊。
昏暗令他更加不舒服。他赶忙打开灯,并疾步走向窗户的位置,这间简陋又狭小的阁楼倒是很豪华的落地窗布局,而且整整占了两面本该是墙的位置。所以,窗帘很长很厚重,他不得不使大力才将窗帘拉开。
等看清了屋里陈设,他更加咋舌了。与窗相对的两面墙,没有任何点缀,只是刷成白色,而由于时日已久,有些泛黄。两面墙结合的墙角处放置着一个圆形的玻璃小桌,小桌旁是一张很破旧的藤椅。
他不由得哀叹一声。
好在阁楼破则破,旧则旧,还算干净,他又是个年轻人,心里不舒服,嘴上骂几句,也就放下了,再说,这是他找到的房租最便宜的住处。于是,他就着手收拾起来。
由夏转秋,天气不冷也不算热,阁楼又干燥,打地铺也不算太委屈自己。他将小桌和藤椅挪了挪,把所带的被褥铺在了紧靠着墙根的地方。一切收拾停当后,他双臂抱着蜷起的腿,再一次的审视着阁楼,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满足。还沉醉的状态被房东太太的喊声打断。
房东太太是一位很热心的妇女,看他年纪轻轻只身在外,又是第一天住在这里,便邀他吃一顿家常便饭,囊中羞涩的他自然却之不恭。除了他一个外乡人,也只有房东夫妇二人。显然,他们都是开朗外向的人,问东问西,他也逐一回答。这热情也消解掉了他刚刚到这里的最后一丝不满。
“小伙子,你刚刚大学毕业,是学什么专业的?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房东先生微笑着问。
“哦,是中文系毕业的。想去报社找一份工作。”
“哦,中文系毕业的,中文系好,怪不得这么文绉绉的,这么有礼貌……”
“诶,老头子,那原来住在咱那间阁楼的,不也是中文系的,人家还是个小有成就的诗人哩……”
“咳、咳……小伙子吃菜、吃菜,你看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是是是,你看我这毛病。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房东太太陪笑着说。
一顿饭,很快就完了。年轻人给家里的父母报了声平安,就回到了阁楼。从此,那就是他的天地了。
奔波了很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疲惫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房间里光芒盛大,把他惊醒了,但是,光芒太过刺眼,他无法睁开眼睛,大脑也几乎一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黑暗中,不断找寻光明。光明里,又无法亲眼得见。黑夜所馈赠的眼眸,即使寻到了光明,也只能羞羞答答的拉下眼皮遮掩着赤裸的身体。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流进来,将熟睡的年轻人温柔地唤起。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房间,迷茫的神情好像不能断定是梦是醒。
他觉得喉咙很痛,火烧火燎的痛,好像被利刃穿过般难受。他想去楼下接杯水润润嗓子,于是,翻起身来,穿好衣服,本不想将被子叠起,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别人的地方,自己毕竟是“客居”,想给主人家留下好印象,最后还是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头的位置。他放好后抽出手,却无意间触到墙根处,一支不知是谁遗落的笔。他拿起来看看,很破很旧的笔,连笔帽也不知丢到了何处,笔尖秃了,笔尖向内窝着,笔尖连着笔杆的一段,粘着一些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痕迹,很暗,很深沉,说是黑色,又不完全是。年轻人只是无来由的感觉到浑身不舒服,受惊了似的离开了阁楼,去厨房外间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又将其倒满,然后向阁楼去了。
看着眼前深褐色的门,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搭在门把上的手仿佛摸到了火烫的炭,倏地,拉了回来。他愣了几秒钟,觉得自己实在是莫名其妙。他自嘲地笑了笑,就径直推门走进去。
阁楼里的光线,很亮,很刺眼。年轻人突地,手一抖,装满了水的玻璃杯一下子落到了地板上,水也泼洒了一地。
他好像忆起了一个久违的画面。
不能出声,但不是失了声,只是拼尽了全力,也出不了一丝声音。
一个男人,白色衬衣,白色长裤,赤裸着脚,在光线下近乎透明。仰坐在藤椅上,藤椅的椅背设计得很是僵直,可那人以如此姿态似乎颇为惬意。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他也觉得此时男人的脸上有着安详而平静的表情。他的左手懒懒地垂在身侧,右手靠在小桌的边缘,右手中握着一支笔,似乎要写什么,但却没有一张纸。男人静静地仰坐着,他静静地看着男人静静地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还来不及一交睫,男人就将自己手中的笔插入了喉咙。
仍旧发不出一声的他,在心底里歇斯底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被那男人右手中的笔刺穿了。看着男人口中的汩汩流出的暗红色的血液,他觉得自己嘴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黏稠的感觉。
在这个无声的不知哪来的诡异空间,年轻人惊恐地双腿直抖,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被诡异的画面摧残,被萦绕不绝的血腥气味折磨。甚至,他窝囊得连闭眼都由不得自己。
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
直到,男人口中的鲜血不再往外冒。
直到——
房东太太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小伙子,什么声音?”
停了片刻。
“小伙子?”
“哦,没什么,我手滑了一下,杯子掉下去了。打扰到您了,真不好意思啊!”
“太客气了,小伙子。小心着点!”
“谢谢!让您费心了。”
他赶忙跑了下去,从厨房外间拿了扫帚、簸箕又跑了回来,将地板上的狼藉收拾妥当后,把那些东西放了回去。
他走进房间,转身将门带上。门关得很不顺畅,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使劲拉,还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他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
原来是一片玻璃的残渣,刚刚没有收拾干净,被遗落在了这里。
他伸手,费了一些气力,将这遗落的残片从缝隙中抠出来。因为,门的底面离地板的距离很短。因为,本来平滑的玻璃残片被他拉动的门折成了直立的样子。
因此,他的手指被划破了一个纤细的口子。他不甚在意地在自己深色的休闲裤边蹭了两下。墙根地板上的铺位很整齐,如他离开时那样,好像他从未曾将其拉开。地铺侧面,离小桌与藤椅不足一步的距离,有一只又旧又破的连笔帽都没有的笔孤单地躺着,他觉得令人心惊的熟悉,但又瞧不出什么端倪,想不出什么头绪。便弯腰将它捡起,与那残留的玻璃片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外面的阳光更甚了,连破旧的房间也精神抖擞了起来,焕发出别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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