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早，赶上了晚高峰，我拖着我那老旧的桑塔纳，在城市最拥挤的道路上缓步前行。视野所及之处，都是那些筋疲力尽的汽车。忽然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跑进我的视线，一个高挑的女子，小腹隆起，目测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晃着缓慢地步子走到了公交站台。她很漂亮，我想但凡正常人都会这么评价，突起的肚子一点都不妨碍她的美，一点都不影响她的曼妙的身段。我是个文化人，所以我不能只评一句漂亮完事，要我说，她是一壶用鲜花引火，用夏日骤雨烹煮的清茶。我看她抬眼望公交车来的方向，眉宇间都是易燃的心事，只是一眨眼，便把我点燃烧透了。
我猜她平时应该是自己开车，或有车接送，只是今天刚好不巧，傍晚出租车交班时间又打不到车，所以只好跑来坐公交。说我一眼从她的气质看出来，那是骗人的。我只是从她衣着，看她手上拿着的糕点，以及她微锁的眉头透出些许的焦急来判断，她应该是被宠在一个优越的环境里，那种养成的温润比天然雕琢更富层次和韵味。如果我不是开着一辆老旧的破车，我或许会停下来，问她要不要捎她一段，我想她肯定会委婉地拒绝，并谢谢我的好意，或者她会给我一个微笑，让我在晚高峰回家的路上一路畅通无阻。
车流缓缓地挪动，我从她面前经过，我摇下了车窗，她也没有往我这边看，所以我肆意地转过头去看她，差点跟前面的车追尾。这时我手机响了，一看是我老板，赶紧收了收神，接起电话。
“老板，什么事啊？”
“小罗，在哪呢？”
“回家路上啊。”
“帮我去接个人，我侄女在妇保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她手机没电了，又打不到车，把她送送到家。”
“我不认识你侄女啊，长啥样啊。”
“人挺高的，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对了，手上还拎着一品轩的蛋糕。”
“是不是扎着个马尾，肚子大概五六个月的样子。”
“对对对，你咋知道？”
“我就在妇保院门口公交站这边呢。”
“那赶紧去吧。”
“好好，我挂了啊。”
还有这么巧的事？车过了公交站没几步路，因为堵，车基本没动多少，我打起手刹，打起双跳灯，下车向站台奔去。
“姑娘，我是小罗，你叔叫我来接你。”
“这么快？”那姑娘一脸诧异，“本来我打算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了，叔说他公司有人在附近办事，就让我在这等。真是麻烦你了。”
“小事一桩，上车吧。”我给姑娘开门，装一下绅士，姑娘倒也没有嫌弃我这破车。
“把我送到风林雅苑吧，你认识路么？”
“认识认识，这地儿我熟得很。”其实我来这座城市也才一年多，看见美女就忍不住瞎吹牛了。“姑娘怎么称呼呢？”
“叫我小娟就行。”
“小娟？这名字很乡土嘛，你这么洋气，不对路啊。”
“怎么？难得我非得叫伊丽莎白、梦露之类才对路么？”
“比如可以叫冰冰啊，志玲啊，依琳啊，就很对路。”
“切，我觉佟丽娅比你说的那些漂亮。”
“是么，我也这么觉得，我最喜欢佟丽娅了。”我又瞎扯，其实我最喜欢周迅。
“我叫佟丽娟，你觉得不对路么？”
“我靠，我说呢，你脸蛋儿红扑扑的，跟小白鸽还挺像，佟丽娅是你姐？”
“是你姐！我要不是大着肚子，比她好看。”
“这话我信。你就是大着肚子，也比她好看。”我一但开启扯淡模式，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你放的什么音乐？挺好听。”
“哦，你喜欢啊，这是矶村由紀子的专辑《风居住的街道》。”
“日本人？”
“对，是轻音乐，钢琴、二胡什么的。”
“钢琴还能跟二胡一起弹啊。”她笑，笑得很好看。
“对啊对啊，二胡还能跟钢琴一起拉呢。”她笑得更厉害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也跟着一起笑。
车子过一个坑时剧烈的颠簸才把她的笑止住了。
“真不好意思，车子太破，轻不起颠，没吓着你吧？”
“没事没事，再颠的车我也坐过。”这富家女倒是挺和善，“小罗，你有女朋友了么？”
“没呢，问这干嘛。”
“没事，我怕这么晚了，你女朋友知道你还在送别的女生回家会吃醋的。”
“不晚不晚，这还没到晚饭时间呢。再说了，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我女朋友怎么会吃妈妈的醋呢？”
说完我就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好听，搞不好惹姑娘不高兴。
“也是，虽然我比你年纪小，但我辈份比你大，我都是妈妈了。”姑娘虽没计较我说的，但显然没刚才的兴奋劲了。
“我就奇怪了，你说我长得又帅，又有文化，还会讲笑话逗姑娘开心，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呢？”
“你还会讲笑话啊，来讲一个听听。”姑娘兴致又恢复了。
“从前，有一个帅哥和一个美女。
有一天，帅哥问美女：美~女~美~女~你~最~喜~欢~怎~样~的~男~生~丫。
美女说：我~喜~欢~说~话~快~的~男~生。
然后帅哥说：喔酱紫造了。”
姑娘楞了半天，又哈哈哈地笑起来了：“哈哈哈，这男的好呆。”
就这样扯着淡，也没觉着晚高峰堵，就到风林雅苑的门口了，车刚停下，老板又来电话了。
“小罗啊，送到没？”
“到了到了，刚到门口。”
“好好，你把电话给我侄女，我有事跟她说。”
“你叔。”我把电话给姑娘。
姑娘拿起电话，也没叫叔：“没事，这两天身体情况挺好。……嗯，知道了。……对了，如果以后方便的话就叫小罗来接我去医院检查好了。还有啊，给小罗换个车吧，就当给我配的，这车也太破了，刚差点把孩子都颠出来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明天你来么？……又有客户要谈？你知道我每天都一个人多无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搬来这住了，谁稀罕你的破别墅啊。……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什么，我先下车了，拜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