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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持续不断地在空气中游荡、摇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侧躺并蜷曲着的张安国在黑暗中连忙拉起棉被盖住自己的脑袋，并用双手捂住耳朵，却徒劳无功，仿佛声音是从脑海里生长出来的。
张安国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三天前的夜晚。
加班至晚上九点的张安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经过正在办白事的一楼的赵友恒家，去世的是赵友恒的父亲，花甲的年纪却由于车祸瘫痪在床，两年时间过去了，终于还是没能挺过去。张安国往赵友恒家敞开的大门看了一眼，一张黑白的照片映入眼帘，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两个能将人吸入的漆黑漩涡，只那一瞬，张安国腿脚有些发软，踉跄一下扶住了前面的楼梯栏杆。
张安国没多想，爬着楼梯回到三楼的家里。他叮嘱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做作业、洗漱、睡觉，张安国的老婆在十年前跟人跑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他对儿子视如珍宝，平时不让儿子受一点委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儿子；若是儿子受人欺负，不管任何理由他必然先报复再讲理。
洗漱完毕之后张安国上床准备睡觉，躺下去的一瞬间“咔哒”声响起，第一声很大，使他吓了一跳，从床上弹坐起来并捂住耳朵。张安国打开耳朵想确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什么也没听见。张安国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耳朵和额头，心想可能是错觉。
张安国再次躺下，头触碰到枕头的瞬间又一声“咔哒”响起，比第一声"咔哒"轻了一些，却多了些许的销魂和空旷，这次他没有起身，嘴里咒骂了一声并连忙捂住双耳，可是连绵不断的“咔哒”声赶来，当声音越来越密集时，声音里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心生悸动，心脏偶尔会猛烈地跳动一下。张安国强忍着脑海里的难过，使劲地揉搓耳朵，似乎有一些效果，但一旦停下来，那该死的声音便追着他不放。他尝试坐起来并半躺着倚靠在床头上，声音虽然消失可却难以入眠，无奈再次躺下。
隔天张安国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去了，他一夜没睡，觉得这声音是由于工作压力太大而引起的耳鸣，他跟老板抱怨了几句，上午请了假到医院拿了药，按疗程吃了起来。可是当天晚上的情况和第一天无异，第三天晚上亦是如此。
今天是第四天，站在床前踌躇半刻之后的张安国还是趟到了床上。他连窗帘都没顾及拉上，月光从透明的窗户中偷偷潜入，毫无察觉地笼在被套上，被窝里的张安国紧皱眉头，咬紧后槽牙，终于还是受不了，撑起身子，恍惚地从床上下来，趔趔趄趄地走出房门，小心地打开儿子卧室的房门，他要看看儿子是否睡得安稳。
果然这小兔崽子踢被子。张安国蹑手蹑脚地走到儿子床前，正要给儿子盖上被子，却喵见儿子的右手手心握着什么东西，他轻轻地掰开儿子的指头，发现是一个从打火机上拆解下来的电击器，是用来给打火机点火的装置。
怎么儿子睡觉手里还拿着这个？张安国把电击器拿起并放在床头旁边的书桌上，转过头来正想给儿子盖上被子，却发现儿子的右手手心还有一个点击器，他疑惑地将它拿起来，转回头来看向书桌，书桌上的电击器不见了！
张安国怀疑是自己近几天没睡好引发了幻觉，闭上眼睛皱着眉快速地晃动几下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拿着电击器走出儿子的卧室，来到客厅开了灯，将电击器置于客厅的茶几上，才返回儿子卧室。张安国时不时地回头看向茶几，几经确认无疑，回到儿子床前，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儿子的右手手心，嘴里发出“呲”的吸气声并瞪大了他那满眼血丝的眼睛，那里依然躺着一个电击器！他拿起电击器，不顾脚步声是否会吵醒儿子，快速地走回客厅看向茶几，那里的电击器消失了！
张安国没有叫醒儿子，这一切荒唐得过分。他又尝试把电击器扔进卫生间、厨房，且都关上门，甚至扔出窗外或是用锤子把它砸碎，却都白费力气，仿佛这个电击器已经在儿子的手心扎了根。
客厅的灯光刺得张安国的眼睛生疼，他关了灯，站在原地等待瞬间的黑暗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移步到沙发上颓坐下来，怔怔地发呆。屋外万籁寂静，阵风使窗户不时发出轻响，月光从阳台光明正大地跑进来，轻抚在他的脸上，使他连续失眠多日的脸庞更显苍白。他抬起双手不停地抓着头顶，脸色狰狞，头发不停地脱离头皮，在虚空中慢悠悠地摇晃，掉落在地板上。这样一阵之后他才停下来，开始回想这个电击器的由来。
一周前他从使用过的废弃打火机上将电击器拆解下来，把它交给儿子，跟儿子说这个东西电人的时候会把人吓一跳，可好玩了。
隔天中午张安国从外回家，看到儿子正拿着这个电击器蹲在赵友恒父亲的身边，对着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歪着头睁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赵友恒父亲不断地“咔哒”，蓝黄色的电光溅出，持续击打在赵友恒父亲那布满皱褶的手臂上。张安国咧着嘴微笑着走到儿子身旁，亲昵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看着赵友恒父亲一下又一下地抽搐，直到某一次之后竟然全身痉挛，口吐白沫。
张安国顿时惊慌了起来，环视四周没人，赶紧拉着儿子跑上了楼。
想到这里张安国忍不住地打颤，他想起经过赵友恒家门时，看到的黑白照片里，那双充满幽怨的眼睛，那双似乎会吃人的眼睛。
坐在沙发上的张安国，耳朵里传来了一声“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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