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个杀手，我没得感情

我是个杀手，我没得感情，也没得钱，但我想当个大侠。

  我的师弟，是个专门劫富济贫的大侠，人送外号飞侠，因为总爱劫完了一户人家，丢一枚飞镖钉个大大的侠字，表示到此一劫。

  “壮壮，请问有何致富之法？”我摸摸头实在不好意思，穷的只能睡大树，被虫子咬了满头包，恰逢他刚行侠仗义，大捞了一笔。

  “把你‘一刀斩’的名头落实就可以了，还有叫我大侠！不许叫我壮壮！”壮壮瞥了一眼我，极不情愿的从鼓鼓的包袱中抛出一把宝刀。“这把刀挺适合你的。”

  我拔出宝刀，寒芒几乎亮瞎我的眼，忙不迭合上，喜不自胜道：“壮壮大侠，这真送我了？”

  “不送了不送了，还给我。”壮壮作势要来抢，我赶忙护着，理直气壮：“哪有送出去的东西拿回去的道理？”

  “宝刀给你真是浪费，你说你当个杀手，一个人都没杀过，你好意思吗？”壮壮极度嫌弃，背起包袱一跃就不见了踪影。

  “回见，傻二狗。”

  轻功真好啊，我不由得感叹。

二

回想起我和他从六岁开始的学艺之路，师父说，我长的天生一副冷酷无情的杀手模样，（比如这样╰_╯）遂让我学一击必杀的武功，而壮壮，却是个清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这样￣⊿￣）遂让他学保命的功夫。

  练习的时候，通常我一拔刀，对面假人脖子就多了条刀痕，而壮壮则是一枚飞镖正中假人眉心，他把用来吸引敌人眼球然后逃跑的飞镖，用成了杀人利器！

“壮壮，飞镖不是这样用的！”我大喊，我明明看着师父是朝假人身侧扔的飞镖！

“那你说怎么用？”壮壮不服气，把飞镖扔给我。

我拿着飞镖，憋红了脸朝假人扔了过去，果然一个未中，“这样用的。”

壮壮嗤笑，足尖一点上了树，“二狗，你飞镖需要练练了。”

“喂，那是我故意的！”可惜他已经走远了。

对于成为大侠这一远大理想，就得说说我和他每月一次的下山买菜了。

师门很穷，师兄师姐在赚钱养师门，师父说，他老眼昏花，有老年抽风症，所以买菜的重任就落在我和壮壮身上。

“二狗，师父老眼昏花？”下山途中，壮壮终于忍不住了。

我摇摇头，平常有一点偷懒，飞镖就会在身侧飞过去，吓得不敢动。

“师父有老年抽风症？”

“打我们的时候我可没见有一点抽风。”我回想起了被师父支配的恐惧，我们疯玩时踩死他心爱药草后的下场。

壮壮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所以说，他就是嫌弃我们吃饭吃得多了。”

“哈？”我有点懵，这和师父老眼昏花老年抽风症有啥关系？

“赶我们下山买菜啊，笨，傻二狗。”壮壮一副什么我都明白了表情。

我是个杀手，我没得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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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山下热闹非凡，突然听茶馆的老头说书，说郑义大侠如何除掉恶人，拯救百姓，然后扬名立万的故事，顿时被吸引了，都想成为他那样的大侠。

“以后不别叫我壮壮，要叫我大侠！”壮壮理了理穿得破旧的衣领，扬起脖子。

“我才是大侠！”我撸起补满布丁的袖子叉腰，不服气。

“我才是！”

争得面红耳赤，满茶馆的人也不听说书了，都开始笑我们。

说书的老头隔空给我们飞了一双筷子，吓得我和壮壮不敢动，这熟悉的手法。

“两个毛头小子，忘了下山干嘛的？”

熟悉的声音，我和壮壮拔腿就跑，说书的老头竟是师父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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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师下山那年，我谨遵师父的教诲，成为了一个杀手。

彼时初出茅庐，没学会隐藏杀气，被人发现了，那人扑通一声跪了，高呼：“大侠饶命！”

我心里一乐，这人还知道我是大侠，于是按住了正要出鞘的刀，乐道：“再说一遍。”

“大侠饶命！”话落一把毒针袭来，等我几刀回头，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愣在原地，这人的逃命手段，怎么和师父教给壮壮的有点像呢，不过按照壮壮的性格，他扔了一把毒针后，必定还有飞镖、飞刀、飞剑，然后打败你。

我一阵恶寒，幸亏他是我师弟。

“二狗，你接了五单了，花了二十两银子了，赏金呢？”壮壮伸手，毕竟这二十两是我们买菜各种撒泼打滚砍价省下来的的私房钱。

“那个……”我挠挠头，极不好意思，“都，都失败了。”

“……”壮壮气极，“你走吧，我们恩断义绝。”

“别呀别呀……”

“别拉着我，我要去死。”

“别别别，壮壮大侠，大侠，冷静！”

“我冷静不了，大侠也没用，放开我，让我去死吧。”

“二狗你个大傻子，你还真放啊！”壮壮拍拍屁股的灰，头也不回，“后会有期，哼！”

我一脸无辜，明明是他叫我放的啊，真是善变的壮壮。

后来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称飞侠的家伙，我穷的没办法去接了个单子，去暗杀他，我才发现飞侠就是壮壮，失败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我是个人称“一刀斩”的杀手，但我一听到“大侠饶命”这四个字我就下不了手，大侠是要惩奸除恶的，而我在干什么？经常我在神游天外时，壮壮就会替我下手，因为他不下手，而我就会被反杀，“一刀斩”由此而来，他很聪明，其实我才演示了一遍一刀斩。

师姐小桃花说：“你不该当杀手，你天生侠肝义胆，当个捕头吧。”

捕头？我双眼放光，和壮壮商量时，壮壮冷哼一声，“下次遇到，我一定要胖揍你一顿！”然后轻功离开，留下满脸疑惑的我。

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真是壮壮心海底针。

我把常用的刀换成了钝刀，不会一刀封喉，如愿当了个捕头，只要我认定的恶人就把他抓回去，一时之间，恶人闻风散胆。

四

一日，阳光明媚，衙门的师爷又给我安排工作了。

“林捕快，这人欺男霸女，是个恶人！”师爷在我旁边提醒道。

我瞧着面前这人，面如桃花，唇红齿白，活像一个白净净的小少爷，实在不像个恶人。

仿佛能听到我心中的疑惑，师爷又道：“人不可貌相啊。”

我深知这个道理，横眉怒目道：“你就是那个欺男霸女的恶棍？”

恶棍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正要跪下，我立即拔刀打晕，叫“大侠饶命”也没用！

“林捕快果然江湖豪杰，来人啊，把这人抓回去。”师爷笑眯眯的招呼官差把恶棍抓回去。

我收回刀，心里美滋滋的，自动忽略周围人小声诸如“走狗”“狼狈为奸”此类的话。

至于抓回去以后的事，就不归我管了，师爷是个好人，给我安排的都是抓坏人惩恶扬善的任务。

突然人群开始躁动，师爷一声惊呼：“是‘一刀斩’！他又来捣乱了！”

“哈？”我回过头，只见一名腰佩宝刀的蒙面人跳入人群，一刀一个官差，救走了恶棍。

“站住！”我横刀在他们面前，蒙面人打横抱起昏迷的恶棍，清秀的眉眼给我熟悉的感觉。

“他是周记钱庄的少爷，他们是想抓他讹钱，傻二狗！”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欣喜若狂，是许久不见的壮壮。

接着我被胖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壮壮抱起柔弱的少爷扬长而去。

“傻二狗，捕快不适合你。”

五

衙门里，师爷看着我的目光非常不善，“林二狗，你和‘一刀斩’是什么关系？”

我抬起鼻青脸肿的脸，纠结该不该告诉他我就是一刀斩？

“来人啊，搜一搜他身上能联系的东西。”师爷大手一挥，众多官差朝我涌过来，我不忍伤他们性命，被他们擒了。

“师爷，我就是一刀斩，和他没关系。”

“你说你是你就是，那我们都说我们是，我们都是咯？”师爷一声冷笑，官差们一阵哄笑，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他们怕我挣脱跑了。

“禀告师爷，他身上并无联系的东西。”

“禀告师爷，在他房里，我们搜到了这把刀。”

我抬眼看去，那是壮壮送我的宝刀，师爷仔细端详宝刀，突然一惊，“这不是前阵子被飞侠大盗盗去的青龙宝刀吗？”

“原来你就是赏银两千两的飞侠大盗！”师爷恍然大悟，如沐春风的老脸上仿佛写着“发财了”三个大字，声音都抑制不住激动，“把他押入大牢，贴出告示。”

我没有辩解，事到如今，我方才明白，世间百态，正义和邪恶，哪里又分的这么清楚。

师父曾经在山上问我和壮壮：“你知道郑义大侠为何退隐江湖？”

我和壮壮对视一眼，皆是疑惑，遂摇了摇头。

“因为他发现他坚守的正义是假的，世间的恶也并不都是真的。”师父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闭眼躺在椅子上悠闲的晒太阳。

彼时师兄玉游子和师姐小桃花回师门，小桃花笑的脆甜，“师父又在说陈年往事了。”

玉游子一脸无奈，声音温润如风，“我们都听腻了，小师弟们，过来给师兄看看。”

我和壮壮麻溜的跑到他面前，玉游子师兄真的好看啊，他摸了摸我们的头，给我们一人一袋糖，“去玩吧。”

“谢谢师兄！”我和壮壮就领了糖跑远了。

六

“二狗？傻二狗？”睡梦中，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壮壮焦急的脸映入眼帘，“你怎么这么傻，我不信按你的功夫，你会打不过他们。”

“你知道的，我对熟悉的人就下不了手。”我无奈，好歹我和他们也相处了一月有余。

壮壮一副想打死我的表情，最终还是叹了叹气，“我们回山吧。”

我点了点头，突然好想师父和师兄师姐，江湖上的事太过复杂。

整个大牢安静的异常，我心下奇怪，待出了门，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才猛然发现大牢四周围满了人，这是师爷给壮壮下的圈套。

“一刀斩和飞侠大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壮壮冷哼，一个转身微笑就是一把毒针，身形极快，从师爷身后的官差手里夺回了宝刀，抛给我道：“我送你的东西，不许别人碰。”

那一瞬间，我真觉得壮壮霸气十足，清秀的脸也变得好看的不得了，然而下一秒我们就被围攻了。

壮壮左挡右闪着回击，我下不了重手，也害的壮壮身上血迹斑斑，最终壮壮体力不支被擒，师爷看着还在顽强抵抗的我，狞笑道：“林二狗，你是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杀一个杀人如麻的祸害，也算是为民除害，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手中未出鞘的宝刀仿佛有千斤重，我看着被擒住的壮壮，血染红了他的衣裳，清秀的脸上满是疲惫，他看着我，露出一抹洒脱的笑。

我拔出宝刀，一步一步走近，犹豫不决中，我听见一句极微弱的话。

“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山。”

脑海中似乎有雷炸开，嬉笑怒骂的壮壮，赠我宝刀的壮壮，一起买菜撒泼打滚的壮壮，一起在山上看月亮的壮壮，此时被人押在地上，平常打理的蹭亮的黑发像个鸡窝。

“谁让你弄乱他的头发的！”

怒从心起，这狗屁大侠，我不当了！我转向擒住壮壮的官差，一刀封喉。

我背着壮壮，仿佛打开了一个名叫“大侠”的牢笼，我是个本该杀人如麻的祸害，是壮壮替我背负了，我要承担起本该我承担的名和责任。

“林二狗！你反了！”师爷惊的大叫。

“是，我反了，那又怎样？”我一刀一个官差，冲出包围圈，这个牢笼，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唉，闯出这么大的烂摊子，真是不省心的师弟们。”刚逃出城，就听见高楼上一声叹息，那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衣，声音温润如风，“走吧，不要回来了，这里交给师兄。”

七

上山途中，我心里愧疚不已，不停的念叨：“壮壮，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放心吧，我不会死，我只是累了。”壮壮在我背上，轻的就像羽毛一样，还不忘和我开玩笑：“等我死了，我就把遗产给你，你就不会经常被虫子咬的满头包了，丑死了。”

“我宁愿被蚊子咬的满头包，被你打的鼻青脸肿，也不想你死。”我咬牙往前走去，尽管我已经精疲力尽，可有一个念头让我不断前进。

“其实那天，你问我有何致富之法，我有一句话没告诉你。”耳边气息微弱，壮壮凑近我耳朵，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道，“跟着我啊。”

师门，师姐小桃花一脸愧疚，叹道：“我的傻师弟哎，怪我怪我，来，让我看看四师弟。”

我连忙放下背上的壮壮，吊着的一口气松了就晕了过去。

“我看你面容冷峻，是个当杀手的好材料。”我醒来就听见这一声批语，不由得皱眉不爽。

师父笑的像个二傻子，拽着师姐的手讨好道：“桃花姐姐，你看我一说话这个人就醒了。”

我头顶一串问号，小桃花摸着师父的头，无奈道：“师父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师父被摸的一脸享受，突然瞟见一只鸟飞过，脚尖一点就追了上去。“小鸟，我要抓小鸟给桃花姐姐。”

“师父，给我回来！”有一人轻功紧跟着，熟悉的声音，我追出去，那人轻功和师父不相上下，竟把师父拽了回来。

“再跑揍你。”壮壮扬扬拳头，师父委屈的奔向师姐身后，哭诉道：“小桃花，他欺负我！”

压抑在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我大笑道：“壮壮，就别欺负师父了。”

壮壮别过头，有可疑的嫣红爬上了他的耳朵。

我继续满头疑惑，壮壮思春了？

八

  壮壮最近很奇怪，他会在清晨的时候轻功去崖边采花放在我的窗前，会在我经过的地方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目光不停的偷瞄我就是不和我说话，会在我给师兄摸头时咬牙切齿的盯着师兄的手恨不得砍下来，会在我洗澡的时候脸红的给我加热水还说是被熏的……

太奇怪了，我去问师姐，师姐小桃花掩嘴笑道：“你自己去问他就知道了。”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壮壮的又一次巧遇我，我把他拦了下来，他躲闪着我的目光。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没有。”

“那为什么总感觉你怪怪的？”

壮壮又开始脸红，都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道：“你还记得，我昏迷前说过的话吗？”

“你说你死了把遗产就给我。”我想了想，就记住这个了。

壮壮别过头表示不想理我。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我只记得你说这个了啊。”

“下一句啊。”

“我记不太清楚了啊。”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什么？”我更糊涂了，我不是一直跟着他吗？

“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养你，怎么样？”

“好啊。”等等，听到吃香的喝辣的随口一答，突然感觉不对劲。

我快速逃离，师父啊，师弟竟然是断袖！

“二狗，你逃不掉了。”

救命啊！

文／古重魂

2018／10／5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