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第二天一早,蔡锷起床洗漱穿戴完了,先到母亲房里坐了一下,随后就乘车到经界局办公。批改了几份文件,蔡锷略略吃了些早饭,又驱车赶到中南海居仁堂。
时间尚早,承宣官回蔡锷说老袁可能到海子散步,还没回府办公。
蔡锷故作一脸懊丧的样子,对承宣官说:“我有事要面陈总统,如果总统到了签押房,劳烦你给禀报一声。”
掏出怀表看了看,又说:“我眼下有些急事要办,去去就来。”承宣官应承下来,蔡锷连忙道谢,转身离开了。
然而等到袁世凯进了签押房办公的时候,蔡锷还没有来。
承宣官将蔡锷一早请见的情况如实禀告了他,袁世凯便让内史打电话找人。打到经界局,人不在;打到办事处,人也不在;打到寓所却找到了,但并不是蔡锷亲自接的电话,说了几句话便挂了。
内史回禀总统,说蔡松坡家里正闹得一塌糊涂,不知为什么他与夫人大打出手,瓶瓶罐罐摔碎一地,老太太在一旁哭天嚎地。旁人不敢说话,请稍微等等再说。”
老袁乍一听了这家务事,猜想起蔡锷与夫人吵闹的缘故,感到有些可笑。
正要传夏寿田前去规劝规劝,恰巧朱启钤、王揖唐进谒,便对他们说:“你们来得正好。蔡松坡家里现在闹得不可开交,你们现在去看看,调解一番,让松坡别像小孩子似的,跟女人吵闹不休。嗯,你们去也合适,夏寿田还未婚配,他可不懂这些事。”
朱、王两人接了这个任务,马上动身,乘车直奔蔡锷寓所。
汽车停在门口,车门“啪”一声关上,两人拍门而入。
走进院子,能听到从房里传来瓷器碎声,迈进内室门槛,就看到蔡锷脸皮涨红,咬牙切齿,一手握拳一手指地大骂着:
“——好你个无赖妇人,今天不休了你,我就不姓蔡!”
两人转眼再看蔡夫人,见她倚着把椅子坐在地上,双手抚住肚子,头发披散着嘤嘤哭泣,哭得满脸都是泪。地上面,都是些抛下的陈设器物,没有一件整的,全都破碎不堪。
蔡母带着哭腔的声音此刻从里屋传来:“你们这对冤家,要把孩子吓死,把老娘折腾死,你们才安心不成!”
“松坡将军,这是何必,何必!”两人婉言相劝。
蔡锷见两人进屋,怒气未消,向着他们说:“我家里闹成这样,二位怎么来了?哎,实在是家丑,让二位见笑了。这女人实在讨厌,我去了几次胡同,就一天到晚的数落我,今天可好,竟然动起武来,毁了这么多家具器物,真是可恨至极!你们来了,正好大开眼界,看我怎么收拾她,我此时也顾不了那许多,丑就丑了罢!”
说到这里,他猛力推开面前的一把椅子,朝着潘慧英就迈开步子。
两人见蔡锷怒火攻心,想冲过去对夫人动手,慌忙上前拉扯,好歹把蔡锷拦住,硬生生按坐在椅子上。
朱启钤半责半劝道:“夫妻斗嘴本来是件平常的小事,怎么会吵闹成这种样子?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来,恐怕还会出大事情。松坡,你作男人的,就不能忍耐些,大度些?就算是尊夫人说话稍微有点逆耳,好听就听,不爱听的,大不了你就装聋作哑,何必跟女人一般见识?”
王揖唐在一边招呼吓得打哆嗦的两个丫头妈子,赶紧把潘慧英搀扶起来。一人一左一右,小心搀起她。
潘慧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两位大人到这儿,一定给我做一回子证人。我随他已经一二十年,给他生养了儿子,伺候他这那,谁曾想,他竟然这般翻脸无情,绝情绝义?我并不是向他要什么好吃好穿,要大把的银钱,不过就是因为他沉溺勾栏,略为劝诫,他竟要把我活活打死,好叫那得宠的几个粉头过来填房,一同享福!你们给评评理,他还算不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事情到底是谁的错?”
王揖唐忙摇手回答说:“蔡夫人,大家都在气头上,你也好少说两句罢。”
潘慧英不依不饶,接着控诉:“我刚才已经被他尽情发泄,打倒在地,脸上、身上都有伤痕,你们看,你们看!”
她撩开散乱的头发露出脖脸让人看,两人凑近些仔细审视,果然看见她面目青肿,且隐隐带着血痕,于是啧啧不止。
“看见了罢!这就是他的战绩,你们民国的军人,难道只有本事在家里殴打妻妾吗?看来我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况且我的肚子里还有几个月的胎儿——他连肚里的孩子都不顾,真是丧心病狂——不如离开这里回到老家去,还能得条生路,放我肚子里孩子一条生路。况且他休啊休的不离嘴边,他是不顾脸面,我这女流之辈,还晓得几分廉耻,我绝不能在这里再多呆一天,今天就走,免得做他的眼中钉!”说完,呜咽不已。
蔡母也在里屋听见,冲外面大声喊道:“我老太婆也要多活两年,我和孩子也要同她一起走!”
“滚,一个也别留,全都给我滚!”蔡锷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已不顾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乃至母子之情。此话一出,王、朱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潘慧英被丫头老妈搀进了里屋,他两人一齐又劝起蔡锷。但任凭说什么,蔡锷只是摇头不止,看那意思是心意已决,无可挽回。两人口干舌燥,又没有茶水润喉,慢慢也觉得灰心丧气,无计可施。
没有别的办法,朱启钤只好说:“松坡,我们不是调解家庭纠纷的能手,但既然亲眼看见在你家里发生这种事情,作为同仁好友,我们也不应袖手旁观。松坡,依我看,你们闹到如此地步,互不肯让,暂时不便同居,尊夫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不如就先让她回籍。但是夫妻毕竟结发一场,你暂时也不必再提‘休’字,来日再议,怎样说来,她肚中还有你未出世的孩子。”
这话一说,蔡锷才由摇头转为颔首,深吸了一口气说:“劳累二位这般悉心劝解,松坡感激不尽。就依朱兄所言罢。只不过,便宜了这婆娘,我不甘心!”
蔡母又在屋里高喊着什么,两人张耳倾听,原来是:“我们老老少少的全都要滚,现在就滚,你可要心满意足了吧!简直白生了你这逆子!”
“你们立刻给我走,消失在我眼前!”
“立刻就走,这也不难!”传来潘慧英尖锐的答声。
蔡锷面目紧绷,不置一词,双拳握紧椅子扶手,像要把它们捏碎一般。
两人见状,怕蔡锷再生事端,忙说:“松坡你让他们即刻离开,这怎么可能,这老少几口,总要收拾收拾,不比我们说走,抬腿就可以走,你别管她们了。你莫非忘了,一早你去谒见总统,此时他还在等你,你快和我们一起过去吧!”
“哎呀——”蔡锷一脸懊丧地说,“为了这个泼妇,这等烂事,我竟然把谒见总统的正事给遗忘了,真是该死该死。快走!总统一定等得急了。”随即陪同二人出门乘车,向总统府去了。
趁着这工夫,潘慧英、蔡母,草草整装,带了端儿和几个丫头妈子,出了北京城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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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他真打得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