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光棍的风流债

作者: 刘显玲 | 来源:发表于2017-08-30 19:43 被阅读487次

            我曾经生活过的村庄,无论它是多么贫穷、多么落后,但那里有我童年的幻想;承载了我无限的希望;有我魂牵梦绕的一草一木。

          那里的沟,那里的山,那里的泉,那里的土路,留下我太多儿时记忆。

            那里朴实的人,我一直无法忘记,发生在乡亲们身上的故事更让我常常想起。

            乡村的夜如同止水般宁静,忙碌了一天的村民,躺在热气醇厚的土炕上早已进入了梦乡,若不是偶尔从村东头传来的几声犬吠,恐怕这时候不会有谁想起村东头住着的老光棍。

            老光棍躺在没有半片炕席的半截凉炕上,身上搭的那半条棉被,称呼为被子已经很不当了,因为那是一张满是窟窿的旧棉花套子,自打在侄媳妇的家搬出来就没有拆洗过,可谓久经风雨,久经浸润了。

              窗外的风无情的穿过破旧的塑料纸窗户,不经允许的钻进他的破屋,钻进他的破被,冻得他瑟瑟发抖,夜怎么如此漫长啊!

            屋外的秋风卷着枯枝落叶,拍打着那扇不堪一击的木板门,让人觉得从头到脚的浑身发麻。

            老光棍一个人蜷缩在炕上的一角,久久无法入睡,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过往,是那样光鲜的人生。

          他原本是幸福着,快乐着的,二十年前他是村中响当当的人物,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是个“捞头忙”的主儿,谁家要是打仗闹离婚的,他是那个超级的说客。

            他也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一个他和亡哥留下的嫂子和孩子们组成的家。

          这得从老光棍年轻那时候说起。

          那是人民公社时期,老光棍时任我们屯儿的小队长,由于人长得帅气,说媳妇自然也不能凑合,所以媳妇相了一个又一个,他都没有看中。

            于此同时也传出了他在屯中与谁家的谁媳妇有一腿的说法,再加上他原本就是靠耍嘴皮子过日子的人,农村话叫“大支客”,好人家的姑娘也不见得看上他,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屯里的大龄青年了,父母没得早,他就在哥哥嫂子家住着,给哥哥嫂子当了半拉家。

            平淡的生活总因不平淡的事件而改变。

            那是在哥哥34岁左右的年龄,害了疾病,不治而终,撒手扔下了腰与腿呈九十度角的残疾大嫂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这个家的未来牵动了屯里每个爱操心的人的心。

            这时两位非常有威望的老太太出面了,其中一位就是我的奶奶,另一位更是南北二屯的名人。

            经过二位老人的劝说,留住了执意要离开的老光棍。

            因为人言可畏呀,小叔与嫂子本来就敏感的关系,他原本决定离开嫂子家,自谋生活。

            但是屯中的人知道,嫂子那个条件想改嫁恐怕不易,没办法,把他留下来,用现在的话那叫双赢。

          两位老太太原话大约是说:“你走了,到别人家,也是帮别人拉扯人家的孩子,还不如留下来拉扯自己的侄男哥女,帮帮你的嫂子,比帮别人强……”

          大体是这样的话,两个老太太劝了一天,把这桩婚事给说得了,具体有没有什么仪式,我就不知道了!

            他与嫂子组成了家庭,尽丈夫的职责帮衬着嫂子过日子,拉扯孩子。

            转眼到了八几年的春天,嫂子又得了半身不遂,卧床不起。

            老光棍这时候对嫂子得说够意思,日夜的伺候。

            可谁都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在后几年的时候,他感觉到惓了,他去我家借钱给嫂子买药,每次都叨咕:“这一宿黑,我得给她翻几回身,谁愿意搬弄那臭屁股啊……!”

          我想这个病老伴是无法履行妻子的那点义务了,否则女人的屁股是不会被男人嫌弃的。

            那会儿他的侄儿已经娶妻生子了,侄子常年在外打工。

            北炕上那个年轻的侄子媳妇(那时候农村条件不好,经常是公公婆婆在南炕,小子媳妇在北炕,中间有一布帘隔开,即幔帐),对于南炕上的叔公来说无疑是有诱惑力的。

            侄媳妇因常年的没有丈夫的陪伴,一个人面对一个个寂寥漫长的夜,我想也是一种煎熬。

              在一个屋檐下,南北炕住着的男人和女人,彼此听得见对方的打鼾、放屁,更听得见彼此半夜起来,把尿哗哗的泚到尿盆子里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他们谁勾引了谁,谁强迫了谁。

          屯子的人认为是他霸占了她,凭借他在家中的权威。

          她或许是害怕的,或许是希望的,这就不得而知。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钻进了北炕侄子媳妇的被窝,这次媾和也没有任何仪式。

        他们  更不想让屯里人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屯里人却早早的都知道了!坏消息总是这样善于传播。

            这一切都被南炕的瘫痪嫂子看在眼里,可是嘴里说不出啊。她即使想说,和谁说啊?她还要靠这两个人给她饭吃呢!

          就这样老光棍可以说和侄子的媳妇过了一个一个苦短的良宵,也让他找到了自己多年未曾释放的青春激情。

          在他们幸福的享受生活带给他们乐趣的时候,南炕上的嫂子含恨九泉。

          在年节将至的日子里外出打工的侄子回来了,他感觉到媳妇没有了以往对他的渴望与热情,没有了以往心急火燎地要他的激情!相反的却是怎么都不肯和他睡觉,把冷冷的后背给了一年不见的丈夫。

          这时,这个可怜的侄子又找到了当年把他叔叔留下的老太太(我奶家已返城,屯里只是剩下那一个老太太了),让老太太帮忙解劝。

          在老太太的劝解下,媳妇总算勉强陪他过了几个晚上,这期间叔叔不给他好话,媳妇不给他好脸。

          没出正月,他又背起了行李,远走他乡,开始打工的生活。

          他不知道,他为之奋斗的家在怎样的羞辱他,他也不知道被他孩子叫爷爷的那个人,正在搂着孩子的妈……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北炕的孩子们渐渐长大,侄子媳妇也逐渐的感到了光棍的老弱。

            打工的侄子回到家后,也有屯中的近人给他递点小话。

            侄子弄明白了事情的根,他不是去离婚,也不和媳妇闹,我说过,这都不是小屯中人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和媳妇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把叔叔撵出了家门。

          就这样老光棍扛着他的行李卷,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了二十几年的家,离开了他战斗过的南炕和北炕。

          屯中人嘴里的“老掏扒”因为无处可去,被村里安排进了村东头废弃的烤烟房,这就是他的家了。

          他就这样从显赫一时的人物变成了一天只有一顿饭,一年只穿一套衣服的日子。有时他会凑合到屯中的人家混一顿饭吃。

            后来 ,  看他远远的来了,人家就赶紧锁上大门。

            再后来,他又得了很重的肾病,在我一次回老家的时候,看见他满身污垢,提拉着裤子,趿拉着鞋子,露着半个后腰和屁股,在屯中的小道上挪步。

          我想起了他的过去,感叹着人生竟如此的和他开着玩笑。

          再后来,我在乡里主管民政工作期间,又发现他上了五保户的名单,被送到了乡里的敬老院。

          在此期间我只要去院里,都会到他那个房间看看。

          毕竟那是我的老乡,他看了我也倍感亲切。

            我问过院里的工作人员,据说从来没有亲属来看过他。

          几年后,他孤独的死去,最后火化的时候,我们通知了他的本家另一个侄子,侄子来了以后,把他的骨灰扔到了殡仪馆的大墙外。

          这就是他的一生,我记下以上的一段文字,只为那些我无法忘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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