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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纪念】
01
接到班主任电话让去学校领人的时候，林莱是茫然的。她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乖巧懂事的儿子会因为打架斗殴请家长，这对从小到大没有这项经历的林莱来说是一件十分震惊且不可置信的事。林莱看着儿子被班主任调换座位到最后一排，那个位置没有同桌只剩他自己，尽管儿子看起来满不在乎，可是林莱却看出来他的假装镇定。林莱有些愤怒，继而又有点悲哀。
林莱假装没有看见墨文脸上的尴尬，带着他跟着班主任到了办公室，人很多，认识不认识的老师都在。
“墨文妈妈，墨文平时挺听话的，虽然说成绩不太好，但是不闹事，老师们也对他很宽容，这次他把同学刑凯的头都打破了，不好处理啊。”班主任开口，脸上有着厌烦或者说无奈。对于他来说，成绩好坏其实都不重要，现在倡导快乐教学，又实施提前分流，他只要保证班级一半的孩子顺利升学就行了，这对他来说很容易。但是打架斗殴是严厉禁止的，这不仅仅涉及到学校风气，也和家长难以交代，这些孩子都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谁都不能得罪。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错，这个医药费该是多少就多少，我们付。真的很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带着墨文去亲自道歉。”林莱再三弯腰，对于墨文闯的祸，她必须负责。
放学的时候，林莱才收拾好心情问墨文：“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打架？”
墨文梗着脖子说：“他说我没有爸爸。”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林莱头上，她用力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最后只能伸手摸了摸墨文的头。
晚上替熟睡的墨文掖了掖被子之后，林莱在墨文额头亲亲一吻才离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床头柜的暗格里翻出两张照片，一张是林莱和墨宏的合影，她坐在墨宏的大腿上，胳膊搂着墨宏的脖子，脸贴着脸，十分亲密。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墨哥哥。”林莱轻叹。
02
认识墨宏是一个下雨天，林莱出地铁的时候，已经开始飘雨了，但是不大，想到地铁口到家也就骑车几分钟的距离，林莱就骑上了共享单车，只是她本来就不太会骑车，一路上龙头都歪七扭八。墨宏就是突然出现在林莱右前方的，看见前方有人，林莱一紧张，龙头晃得愈发厉害，最后在离墨宏十米，不，也许是五米的地方倒了。
“太丢人了”，这是林莱第一想法，接着又是，“我的水果”。地上散落着从车筐里掉下来的苹果，林莱来不及扶车子就忙着去捡苹果，这个时候墨宏帮着林莱捡，墨宏把苹果递给林莱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小心些。”
再次见到墨宏是在林莱打工的咖啡馆。林莱正在练习拉花，这对她来说很有难度，因为自己没有美术功底，拉个圆形都褶皱，更何况是各式各样可爱的图形了。林莱的手有些抖，她想要给自己拉出来的小猫画上嘴巴时，耳边传来墨宏的声音，也就是这个声音让林莱功亏一篑。
“来杯咖啡，”声音停顿两秒又响起来，“嗯，不要拉花。”
林莱泄气地看着手中失败的产品，抬起头，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神的小伙，林莱没有认出是她前几天差点撞到的墨宏，只留意到他看着她手里咖啡的惋惜。
一股羞愤扑面而来，烧红了林莱的脸，她感觉自己像是要燃起来了。林莱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咖啡放置在吧台上，然后假装镇定地来到点餐台前问：“不好意思久等了，请问要点什么？”林莱绝不承认自己刚才实际上听清楚了，她就是要让他再重复一遍，左右都是丢人，不如再来一次。正当林莱打算备注不要拉花的时候，墨宏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刚刚制作好的咖啡能卖给我吗？有些渴。”
林莱的脸红得开始冒气，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气恼的。她把咖啡递给墨宏，心里想，怎么会有这样没有眼力见的人？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墨宏接过咖啡礼貌地道谢后，就端着咖啡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林莱看着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把咖啡放置在桌上，他的唇边留下一圈奶油沫，随即伸出舌头舔了舔。不知道为何，林莱看见他那个动作，心头好像被什么撬了开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喷涌出来。郭印说“情窦欲开先自窒”，林莱觉得说得不对，这种喷射出来的悸动如何窒？
03
整整一下午，林莱心猿意马难以自制。她只注意到墨宏的唇，张张合合，咖啡液沾染在上面透着光泽，让林莱觉得它是有灵魂的。
此后墨宏的唇印在林莱的心上，日日夜夜，每时每刻，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林莱的梦中，她把他的唇含在嘴里。林莱对自己的梦感觉到羞耻，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很难想象自己会梦见一个男人，在梦里和男人亲吻。
她觉得自己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候，墨宏再次出现。他又一次来咖啡馆喝咖啡。
当墨宏从咖啡馆门口进入的时候，林莱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她既没有听见门口自动响起的“欢迎光临”，也没有听见他说话，林莱感觉自己被冻住了，看不见也听不见。等手里的咖啡溢出来湿润了手她才回过神来。
墨宏对着她笑了：“你还没有学会拉花啊？”
林莱看着自己手中失败的作品，有些泄气，心里想，他是不是嫌弃我笨？这样的想法让刚刚失神的她更加难堪，她红着脸说：“请问，你要喝点什么？”
“嗯，或许，你手里的那杯。”墨宏又笑，他其实对这个一直盯着他看，脸蛋红扑扑的女孩很有好感，他也发现她并没有认出他来。
林莱其实准备了很多话，再见到他的表情，语言甚至动作都偷偷练习好久，结果她只是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咖啡杯溢出来的水渍擦干，再倒进一个新的咖啡杯里递给了墨宏。墨宏很自然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后说：“其实味道挺好的。”
“我，我下次就能拉出好看的图案了。”林莱说出口后意外地松了口气，接着还带着撒娇的语气又说了一句，“到时候请你喝嘛。”
墨宏在林莱的话语中有些手足无措，特别是林莱说那句话带的尾音让墨宏心头痒痒的。就这样墨宏来咖啡馆的次数多了起来，林莱也能拉出好看的图案时，他们在一起了。
林莱摩擦着手里的照片，暗暗地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们天生一对。
接着林莱和墨宏就开始约会，他们一起漫步江边，去情侣餐厅吃饭，两个人一直挨着，手挽着手，无论是做什么，身体总有接触。
“相爱的人总是一刻都不舍得分离。”林莱想。
04
过于顺畅的爱情总是让人心生忐忑。
那天周末，是深冬的一个下午。墨宏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开车带着林莱和墨文出门旅行。车里响着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节奏缓慢旋律悠然，六个月大的墨文在林莱怀里咿咿呀呀。
甜蜜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林莱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流出。这个时候林莱的手机响了，她慌忙地把照片塞进暗格，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接起了电话。
“莱莱，小文怎么了？你下午火急火燎地跑学校去，没啥事吧？”是闺蜜兼同事章诺。
林莱用力咽了咽口水，想让自己的嗓子正常一些：“没事儿。”
章诺比林莱小，却一直以姐姐的身份照顾着林莱，即便有时候林莱莫名地朝章诺发脾气，她也笑脸相对，从不计较。其中缘由也只有她俩知道——她们曾经是“情敌”。“情敌”是章诺单方面认为的，林莱一心在墨宏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
和墨宏在一起后，林莱在墨宏的鼓励和帮助下，重新读了大学并找到一份看起来十分体面的工作。办公室是一个二十平米涵盖人事，商务，宣传三部门的地方，林莱负责商务，章诺是宣传。三部门主管是一个叫马辉的男人，比她俩大三岁，说话严谨，做事认真。
当时林莱一心想闯出点什么来，墨宏太优秀，林莱学历只有高中毕业，在研究生的墨宏面前她是自卑的，尽管她长得风姿绰约。林莱根本没有意识到马辉对她有好感，只是觉得马主管人不错，对待新人也特别关照。
真正让林莱意识到马辉的意思是林莱生日，收到马辉送的生日蛋糕和鲜花。但那天并不是林莱生日，她身份证上的日期和实际日期是不符的。就在林莱想让墨宏来接她下班并且告诉他们她名花有主的时候，章诺约她晚上吃饭。
在林莱心里，章诺是干练的，成熟的，热情的。她外放的性格总让林莱向往。章诺性格也好，说话温柔，做事善良。林莱想章诺找她应该是为了八卦，毕竟在办公室里收到鲜花，总是显眼的。
没料到，一到餐厅，章诺就亮出了主题：她喜欢马辉，而且在暗中追求他。
林莱感觉到震惊，也松了口气。手指在手机上点点，然后笑着开口：“介意我男朋友一起吃饭吗？他来接我下班，快到了。”
见到墨宏和林莱的互动之后，章诺百感交集，她笑着地对林莱说，明日就把林莱有对象这件事告诉大家。再后来，章诺就和林莱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
章诺如她性格一样风风火火，赶到林莱住处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她手里拎着一大袋子零食和酒，然后堆在茶几上，朝着林莱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05
林莱住在十五层，站在窗边往外望的时候可以看见五彩斑斓的城市。
章诺看着林莱红红的眼睛，没忍住地问：“又想他了？”随后又说，“放下吧，你应该拥有新的生活。”
林莱看着章诺，从窗边走到沙发上，伸手从茶几上拿一罐啤酒，拉开拉环，灌了一口后把自己窝进沙发里，她眼神迷离不知道在看什么：“小文今天因为同学说他没有爸爸打架了。”
“你应该告诉他，他已经长大了。”章诺有些心疼，她亲眼看着林莱崩溃后又抱着墨文重新坚强起来。
林莱想要反驳，对上章诺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眸子”无可奈何。
她能怎么说？说墨宏死了，还是因为她死的？林莱没有想清楚，她也想不清楚。很多时候她对自己都是苛刻的，如果挽起袖子，就能看见林莱手腕上的伤口，支撑她活下去的是小文的哭声。
那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林莱每次回忆起来都感觉是在做梦。
他们开车去了一个郊区，搭了帐篷，墨宏给她搬了一把椅子，然后自己忙上忙下收拾一切，只因为林莱说想要在外面过夜。
充气床垫，床单，被子，烤炉，幕布一切应有尽有，林莱眼神温柔地看着墨宏，怀里的墨文也跟着手舞足蹈，可是，上天对她太残忍了。
他们遇上了亡徒。
要是，要是，要是她没有报警，是不是还可以挽回？明明都威胁不许报警的，可是林莱还是慌张得拨了电话，墨宏为了保护她……
林莱不止一次的后悔，她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报警，如果她没有撒娇让墨宏带她出去，如果……
林莱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章诺抱着她：“乖，不是你的错，不是。墨宏他肯定也不想看你这样。”
“他死了，”林莱喊，又压着嗓子说，“因为我。”
这些年林莱一直活在忏悔中，要不是有墨文，她可能早跟着墨宏去了。
06
“妈妈。”墨文穿着睡衣，揉着眼睛出现在客厅。
林莱慌忙地抹一把眼泪，然后把手里的酒扔进垃圾桶，起身朝墨文走了过去：“小文，怎么醒了？乖，再睡一会儿。”
“爸爸死了吗？”墨文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去出差，也不是抛弃了我们，他，他死了吗？”
林莱捂住嘴，无助地摇头，她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只能流泪。
墨文又转头看着章诺，问：“章阿姨，我爸爸死了吗？”
章诺张了张嘴，她想说，又说不出来，最后伸手摸了摸墨文的头：“爸爸没有死，他在天上看着你和妈妈呢。”
墨文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伸手抱住林莱：“妈妈，我会保护你的。”其实墨文一直都知道，知道他爸爸已经死了，也知道爸爸是因为保护妈妈和自己，这些爷爷奶奶早就给他说了，只是妈妈太难过了瞒着妈妈，墨文用力垫着脚尖，“像爸爸一样。”
林莱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墨哥哥，小文。
一家三口的照片终于被放大挂在了客厅沙发后面的白墙上，林莱微笑着抱着墨文坐在单人沙发，墨宏站在旁边，倾身环抱着林莱，低头看林莱的时候满眼都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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