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命的女儿

作者: 陌美橙 | 来源:发表于2024-02-25 08:2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人常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是有的父母真的连畜牲不如,把人性的恶在这个人世间,演绎得淋漓尽致,也许孩子在天上当天使的时候,被黑云蒙住了眼睛,才投胎到那种丧尽天良的人家里。

    杨雪躺在炕上,眼睛茫然地看着对面小小的窗户外,房间的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窗户外边能看见一棵高大的椿树,阳光穿过椿树,照进房间里,给她身上的被子投下几缕斑驳的光影。

    透过已经被风刮掉一半糊窗户的白色塑料纸,她看着椿树上蹦蹦跳跳的麻雀,此刻她真想像麻雀一样,从这间破败凌乱的家里飞出去。

    此刻她的头有点沉重,就连抬头都觉得特别困难,她努力想抬起头,一阵晕眩袭来,她只能无力的躺在炕上。

    她想努力睁大眼睛,把自己想象成小鸟,在蓝天上任意翱翔。

    从门缝悉悉索索挤进来的声音,让她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她不记得到底是第五天还是第六天,她水米未进,这几天她一直在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

    她被外边的声音吵得头又疼了起来,这么多天,每天躺在炕上昏昏沉沉。就这样反反复复,醒醒睡睡,她现在只是睡在炕上等死,外边的人也都盼着她赶紧咽气。

    当她从浑浑噩噩漫长的睡梦里醒来,她以为自己死了,发现自己还没有咽气,她可能真像妈妈说的有九条命,就连阎王爷也不愿意收她,但是外边的人也都盼着她赶紧见阎王。

    02

    “反正我已经把钱交给你们了,也不能让我等得时间太长,如果时间太长了,你把钱退给我,我再另外找下家,三天后就是我选的吉日,你们给个话,不行了我托人另找。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这个钱都能娶两个黄花大闺女了,就是可怜我儿子才二十一岁,连女人啥滋味都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外边的男人声音有点哽咽。

    “最多三天,三天后你来把人带走。”

    杨雪听到妈妈冰冷的声音好像在说家里养的小猫小狗过三天就死了。

    “你说这死女子,是不是有九条命,这样折腾她,到现在还不咽气,今天第几天没给她吃饭了?”

    父亲粗噶的声音,毫不掩饰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前几天他们在商量让她配阴婚的时候,还背过她小声在议论。

    没想到盼着她死这件事,现在竟然可着自己粗犷的嗓子,一点也不避讳她,他们也不害怕被她听到,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她就是一个死人。

    “已经第七天了,早上我进去看她,眼睛还在那睁得扑棱扑棱的。”

    “你们还真能做出这样毒辣的事,就算为了钱,也不能对自己亲女子下这样的黑手,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儿子在下边不孤单,别人介绍你家闺女给我儿子配阴婚,如果早知道你们把人活活饿死,我就不会着急先把钱给你们了,唉,这不是作孽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女子本来就是个病秧子,也没几天好活的了,你这不是着急要人吗,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我们也是好心为你们着想,想让她尽快下去陪你儿子.....。”

    妈妈的声音,就像铁锨划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她都能想象妈妈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张圆胖胖的脸五官挤到一起,就像一团揉皱的卫生纸,努力挤出谄媚讨好的模样。

    这就是妈妈经常看到过得比较好的人的那副模样,看到穷一点的人,表情就跟看到她的表情一样。家里本来穷的叮当响,妈妈还经常摆出一副嫌贫爱富的嘴脸。

    自从她记事起,就开始学着干家务,学做饭,这么多年应该妈妈干的所有活都让她干了 。

    她每天凌晨不到五点就起来,给家人把早饭做好,才去上学,中午就一路小跑,赶回来给家里人做饭,收拾完才去上学。

    在家里就是妈妈喝的每一杯水都是她倒好,递到她手里,她俨然就像地主家里雇的小丫头。地主家雇的丫头还有工资,而且还能吃饱饭,而她在这个家里经常连饭都吃不饱,而且每天还要挨打受气,更是手上从来没有一分钱。

    她也眼睁睁看着妈妈年年递增十几斤肉,从以前的120多斤到现在的180多斤,妈妈拖着肥胖的躯体也越来越懒。

    03

    她在房间里听到爸妈跟一个男人的对话,她呆滞的眼神盯着窗外,她好想变成小鸟飞出去,哪怕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外,都不想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合葬,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心声,他们才不管她怎么想。

    一声重重的叹息声,从门缝里拐个弯飘进来,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远了。

    “明天赶紧让春生把这笔钱给文丽家送过去,这死女子现在还不咽气,万一那边反悔就麻烦了,这笔钱反正已经到咱们手上,不能再让丁老大拿回去。”

    父亲粗噶的声音仿佛把窗户上的塑料都震得呼呼作响。

    “这春生偏偏就看上文丽,文丽她爸也是狮子大张口问咱们要那么多的彩礼。别人彩礼才四五万,她就要十万,咱哪有那么多钱?

    谁让咱那傻小子一心就喜欢文丽,谁让文丽是村里长得最俊的女子。

    文丽她爹就嫁一个女子,彩礼钱都能娶两个媳妇。

    就是把咱们老两口的骨头砸了,卖了,都不够彩礼钱,你看春生这段时间跟咱俩闹了多长时间,嫌咱俩连彩礼钱都没有给他攒下。”

    “如果不是我听到沙丁村丁老大给他儿子配阴婚,刚好这个死女子病得快不行了,咱到哪去找这么大一笔钱?要不然春生老埋怨我这个大(地方上对父亲的称呼)没本事。

    听说丁老大这几年在外面开煤窑挣了不少钱,谁知道他那短命的独生子年轻轻就这么走了,丁老大,现在有钱了,但是没有儿子,挣那么多钱还有劳什子用,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爸妈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里,想着自己活到十六岁,她的命运就一直被父母拿捏揉搓,就连自己这具半死不活的躯体都不放过,都要为了他们心爱的儿子把她榨干,连骨头都不放过。

    杨雪想起这么多年的悲苦,她的眼泪从眼角慢慢地滑落下来。

    04

    亲生母亲在大腊月里生下她后,脐带刚剪断,就把她狠心扔在冰天雪地里,希望她能够自然死去。

    当时计划生育特别严,妈妈已经有他们心爱的儿子了,觉得她到这个世上都是多余的,如果她活着就要交一大笔罚款,如果不交罚款,她就是个黑户,一个黑户,到时候就算嫁人都没人要。

    还是邻居翠香婶子实在看不下去,听着她在雪地里像病猫一样嘶哑的啼哭声,不忍心看她像一个病猫,被妈妈抛弃冻死在家门口,便把她送了回去。

    翠香苦口婆心劝母亲把她权当养条狗,或者当只猫养着,活生生一条性命呀,也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这样让她自生自灭,岂不是很可惜?

    就把她当一个黑户养着,起码跟前有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伺候着,如果把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活活让冻死,那也是作孽,妈妈只好没有把她再扔出去。

    年三十晚上,父亲在外边做工回家,发现她还活着,对母亲说:“算了,看她命挺大的,求生欲也挺强的,就当阿猫阿狗养着吧。”

    她两岁多的时候,发高烧很多天,天天打摆子(可能是疟疾),但母亲并没有给予任何照顾和治疗,而是将她放在窗户下的一个小竹框里等死,就像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一样,让她自生自灭。

    放了两天,父亲发现她还活着,就是脸已经憋得有点发青,父亲没有想到两三天没给她吃什么东西,她竟然还活着,而且也不哭不闹,也许窗户通风,发烧竟然好了。

    后来父亲才把她抱到房间,把小米饭给她舀了半碗,放到她跟前,两岁的她把碗里的饭抓着往嘴里塞着,也许她从生下的那一天就知道她是多余的,所以她在这个家里尽量减少存在感。

    她从小就特别懂事,不哭不闹。就算爸妈把好的东西都给哥哥,她也从来不跟他争,不是她不跟他争,而是她不敢争,她在他们眼里也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家人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

    在她十岁的时候,哥哥诬陷她把妈妈给他的十块钱报名费偷走了,其实是哥哥拿那十块钱买了很多玩具跟好吃的,妈妈连问都不问,把爸爸放在炕上的裤子皮带抽下来,劈头盖脸向她打去。

    她抱着自己的头,妈妈手里握着皮带,一下一下抽在她的身上,她的后背就像用刀划开一样,妈妈把她打得后背皮开肉绽,更加可恶的是,哥哥竟然跑到厨房抓了一把盐,还笑着对她说:“我就想试一试,伤口上撒盐是什么滋味?”

    妈妈对哥哥的恶作剧竟然一点都没有阻止,她就这样疼得晕死过去,她以为妈妈会把她打死。

    还是她命大,没有死成,她整整一个月都是趴着睡觉,她恨那个像小霸王一样恶毒的哥哥。

    05

    哥哥像个恶魔一样,经常会在父母跟前挑拨离间,让父母打她,把他干的所有坏事都扣在她的身上。

    每次哥哥偷爸妈的钱都会诬陷是她偷的,爸妈从来不问三七二十一,随手什么东西都可以往她身上招呼。这么多年,她身上都是被父母鞭打的伤痕,甚至还有被烫伤的疤痕。

    平时什么活没干好,妈妈就罚她不许吃饭,只要妈妈一生气 ,她就是出气筒,但是妈妈一年到头没有什么开心的事,一年到头她都是出气筒,在她记忆里,妈妈对她的打骂一天都没落下。

    饿肚子是家常便饭,有时她饿的实在受不了,甚至连猪食都吃。有时隔壁的翠香婶子,看她可怜,就偷偷塞给她一点吃的,还不敢让妈妈知道。

    父母对她的恶,就连村里很多人都看不惯。有很多人说他爸妈就跟后爸后妈一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能下得去手?

    后来她也听说,在妈妈怀上她的时候有一次去镇上买东西,遇到一个神神,(算命的)神神说,她肚里的这胎是个女娃,命硬克父母,克家人。

    难怪她一生下来父母就想把她扔掉,不想要她?如果她能够选择,她也不会选这样的父母,因为一个神神的鬼话,就这样对待她。

    她长大一点,家里脏活累活都是她的,而且衣服也都是捡别人的旧衣物来穿,直到小学毕业,她才有机会拥有自己的旧鞋子。

    06

    读书学费也总是拖欠学校的,生活费更是没有一分钱,正因为她读书好,学习用功,在班里名列前茅,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名,学校知道她的情况,也减免了她的学费。

    她一边上学,而且还不能耽误家里的活。 这么多年她干最重最累的活,而且总是吃家里他们的残羹剩汤,她也得了很严重的胃病,就算疼死也没有人给她买药,就算家里有胃药,也不会给她吃。

    有一次秋收的玉米要晾晒在房顶上,她在房顶上摆放玉米,由于她正在想心事,哥哥问她一句什么话,她没有听到,也没有回答。

    没想到哥哥竟然一把把她从房顶推了下去,房顶离地面最少三四米高。幸好前几天下雨,妈妈害怕烧火的玉米杆淋湿,把它堆在屋角,她从房上掉下来的时候刚好跌到玉米杆上,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妈妈知道她从房顶上摔下来,也没有安慰她,只说了一句:“这死女子命这么硬,那么高的房上摔下来都没有摔死,难怪会克我们,怪不得我们这几年都发不了财,这死女子竟然有九条命!”

    前段时间她感冒严重,引发很多天高烧不退,因为前段时间下雪,她的衣衫单薄,她脚上只有一双鞋,连换的都没有,鞋袜都已经湿透了,只能每天穿着湿透冰冷的鞋袜去上学,她穿了很多年的一双棉袜都已经成了硬邦邦的冰块,那双棉袜还有棉鞋还是翠香婶子送给她的,他们这一家人对她连隔壁的婶子都不如。

    班里很多同学都穿上了羽绒服,而她只能穿着妈妈很多年前不穿的旧棉袄上学。让她没有想到这次的感冒竟然来势汹汹,这次的重感冒引起一系列的身体不适。她整天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连学都上不了,前两天才听说爸妈竟然把她跟别的男人配了阴婚,而且都已经收了人家十万元。妈妈给别人说她得了绝症,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哥哥喜欢上邻村一个女孩,女方那边要彩礼十万块钱,哥哥一直逼迫爸妈给他凑十万块钱,刚好爸妈就想出这个馊主意。

    感冒发烧开始那几天,她确实很饿,但是爸妈不给她吃饭,后来发烧越来越严重。她这几天连炕都下不了,后来也渐渐不觉得饿了,每天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坐都坐不起来,妈妈偶尔到她房间来看一眼,看她有没有咽气?

    有时她闭着眼睛睡觉,妈妈把手放在她的鼻子下探一下,想看看她到底咽气了没有?

    当妈妈看到她的眼皮抖动,就嘟囔了一声:这死女子还真是九条命,都九天了还没咽气,明天丁老大就来要人了,你就赶紧放心的去吧,到了下边就享福去了,况且你到那边还有人陪着你,谁让你命这么硬?你不但命硬,而且还有九条命,为了你哥哥能顺利的娶上媳妇,你就算为这个家里做出牺牲,好不好?”

    母亲坐在炕上,絮叨叨地跟她说着话,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然没有一点悲伤的表情。

    对于妈妈说的这些话,她也没有回应。她现在就连睁开眼皮都感觉有点困难,她自己都感觉现在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好困,好想睡觉。

    她想睡过去,再也不想醒来了。她活了十六岁,已经看透了人性的薄凉,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值得她留恋了。

    但是就这样被家里人活活的饿死,她不甘心。就是杀人犯,都要饱餐一顿才赴黄泉路,就算死还是个饱死鬼,而她死了,只能是一个饿死鬼。

    难道这辈子受的苦还不多吗?竟然还要饿死鬼投胎,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潮湿了。

    07

    她想她死了会不会上天堂?她心里又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呀,她才十六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她不想死,她还想要好好的上学,她还想考上大学,逃出这个家,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结婚生子 。

    她都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肚子都在抗议,不想做个饿死鬼。

    这几天都没有感觉到饿,现在竟然感觉到饿了,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看了一眼窗户外,她闭上眼睛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还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她坐在餐桌旁,有个男人在餐桌上放了一桌子好吃的饭菜,她努力想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她努力想看清那一桌丰盛的饭菜都有什么,就是睁不开眼睛,她深吸了一下鼻子,想回味一下那一桌美味饭菜的味道。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飘到了棉花上,那一团棉花好软,好舒服,她闻着饭菜的香味,坐在那一团棉花上,棉花冉冉升起,向天上飘去,她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

    突然,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难道天堂也是这么热闹吗?竟然也人声鼎沸,也许天堂就跟人间一样吧,也有那么多的人在天堂里生活。

    而且她还听到了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难道她死了上天堂,天堂也会吹吹打打的迎接她吗?

    突然,她被一阵凄惨的哭声惊得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当她坐起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她的眼前有两个男人瞪大着眼睛,愕然地看着她,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了鬼。

    “诈尸了,诈尸了”,那两个人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嚎叫着跑开了。

    她突然坐起来,看见很多人也是一阵惊呼,都往外跑,慌乱中有两个人还被撞倒了。

    刚才凄惨的哭声也是戛然而止。她顺着哭声看过去,看见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女人,满脸泪痕,也愕然地看着她。

    女人也被她吓着,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时过来一个大概四十多岁,长得高大敦厚的男人过来扶住女人。男人也愕然地看着她,男人跟女人眼里都露出一抹恐慌。

    “女子,你不要吓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也不想让我儿子一个人在地下孤单地做个孤魂野鬼。女子,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们一定会给你多烧纸钱,让你进我们家的祖坟。”

    她四周看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棺材里,而且身上还穿了一身红色的新娘服,难道自己没有死?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怎么到这里?谁给她穿上这身衣服?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她去天堂报道,天堂没有收她吗?居然又把她送回到了人间,而且送到了一个坟场。

    这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难道就是跟那个死去的男孩配阴婚吗?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活过来了,难道真的像妈妈说的,她有九条命吗?

    她鼻翼用力吸了两下,眼泪流了出来。

    08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为什么?”她用手抹着眼泪,挣扎着从棺材里站了起来。她的头还是有点晕眩。

    男人战战兢兢走到她的跟前问:“女子,你不是鬼,你还活着吧?”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男人。

    她用手扶着棺材,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这挨千刀的杨先荣,这一家真不是东西,竟然把一个活人给我送过来,还说人死了,咽气了,为了钱,简直禽兽都不如,把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居然想活活地饿死。居然还诈我们说人已经死了,这闺女真是命大呀,送来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气息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这时刚跑远的人,也都渐渐的围拢过来,他们好奇地看着杨雪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真是作孽呀,幸亏这女子在下葬的时候醒了,要不然这样一个大活人被活埋,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这是沙洞村杨先荣的闺女,早都听说这两口子不是东西,简直比后娘后爹还可憎,对这个女子从小就非打即骂。孩子在家里像个牲口一样伺候着这一家人。没想到他们竟然为了给儿子弄彩礼钱,把自己的亲亲的女子活活的饿死,还对外说这孩子得了不治之症,活不了几天了。”

    “多漂亮的一个女子,怎么遇到那样的爹娘?”

    “看丁老大怎么处理这件事?据说已经给死去的儿子算好了今天这个好日子,丁老大也不可能把这活生生的闺女强硬的下葬陪他儿子吧。”

    “谁知道呢,就看丁老大怎么处理这件事?”

    旁边围着一群人也都在窃窃私语。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惊惧。

    有的人脸上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的人对杨雪一脸的同情和惋惜。有的人对丁老大抱以同情,总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丁老大搀扶着悲痛欲绝的女人,又看着棺材跟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村民。

    杨雪刚才还站着,突然感觉身体虚弱,虚弱到撑不起自己的身子,她又颓然坐在棺材里,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四周的一切。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她也都听到,现在她的命运也不由她了,她的命运一直掌控在别人的手里。

    09

    这时,丁老大走到棺材跟前,看了一眼脸色惨白,靠坐在棺材里的杨雪,他挥了一下手,对旁边的人说道,“暂时把我儿平平坟上的土填了吧!”

    他扭过头对旁边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说:“虎子,把她先背回去吧。”

    小伙子看了一眼杨雪,又看了一眼丁老大问:“背到她家,还是背回到你们家?”

    丁老大大声说道:“算了,还是先背回到我家吧,等搞清楚了再说,把棺材抬回去,完了再说。”

    他又摆了摆手,对村民说:“大伙都散了吧?”

    就这样杨雪被那个叫虎子的小伙子背回到丁老大的家里。

    她被小伙子放到丁老大家的一个偏房里。她虽然身体虚弱,神思恍惚,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到丁老大家里的豪华。

    这个家是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奢华。比他们家里那种破旧的窑洞要好上百倍上千倍。

    丁老大家的窑洞好像是新箍的窑洞,里边现代化家电家具应有尽有,就跟电视上的别墅一模一样,完全是城里现代化装修风格,就是外形还是跟窑洞一样。

    她躺在丁老大家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她的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微眯着,她茫然地看着淡蓝色的天花板。

    这时丁老大让老婆给她送来了饭菜。本来她全身无力,突然闻到饭菜的香味,她突然想起,当她失去意识时候,好像就是闻着这样的香味儿,意识好像飘到天上去的。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当她看到床头柜上几样小菜,两个馒头,她的眼睛突然发出了饿狼一样的光。

    她突然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她用力的咀嚼着馒头,因为咀嚼得太用力,再加上好多天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那种干噎的滋味,噎得她的眼眶发红,眼泪都滚了出来。

    丁老大跟他老婆站在那里,看着她大口地吞咽着馒头,丁老大的老婆,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慢慢吃,慢慢吃,不要噎着。”女人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

    “这真是作孽呀!杨先荣真的是亏了先人了,怎能把女子饿成这个样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丁老大看着杨雪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摇了摇头叹息了一下。

    杨雪把床头柜上的几样菜,两个馒头全部吃完还不够,丁老大老婆又给她拿来两个馒头,她又喝了两大杯水,才感觉自己好像从阎罗殿闯荡了一回,又满血复活回来了。她感觉身体的能量又慢慢地回来了,自己又捡回来了一条命。

    “这女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你说她如果迟醒来二分钟,可能就......,唉,这闺女真是命不该绝呀!你说怎么办?把这闺女是送回去,还是.....?”

    女人看见杨雪吃饱喝足了,问丁老大对杨雪有什么打算?

    丁老大看着头靠在床头柜上的杨雪,问道:“女子,看你大难不死,你看,你是想回家,还是有什么打算?虽然我给你们家不菲的一笔钱,但是毕竟你是一个大活人呀,我们也得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回去了,那笔钱我就得要回来。”

    杨雪知道,只要那笔钱进了父母的腰包,肯定是要不出来了,为了他们那个宝贝儿子,她父母绝对不会把那笔钱再掏出来,就算她回去还要忍受父母对她的虐待,她真的不想再回那个家,她再也不想再见家里那几个人,她哪怕到外面去流浪,哪怕去要饭,都不想再回那个家了。

    她突然从床上爬了下来,双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她给丁老大跟她的老婆连磕了三个响头,“叔,婶,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收留我吧,哪怕我给你们做佣人都可以。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什么都会做,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扫卫生,我不想回去。”

    看到杨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丁老大的老婆赶紧扶起杨雪,女人抹着眼泪对自家男人说:“他大呀,我看咱们还是把这女子留下吧,这女子也太可怜了。我估计那个钱咱们也要不回来了。咱们平平走了,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这女子大难不死,也算跟我们家有缘分,既然她做不了我们的儿媳妇,就让她给我们当女子吧,你看这女子的模样也长得俊,有这子女陪着我们,我们也不会孤单了。”

    杨雪听到女人这样说,她一脸的惊喜,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面前这个敦厚的男人。

    丁老大看了一眼杨雪,“那你愿意当我女子么?”

    杨雪又噗通跪在地上,又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连声说:“我愿意,我愿意,大,妈。”

    那一声脆生生的大跟妈的称呼,让丁老大的老婆流下了喜悦的眼泪,杨雪眼里也绷着喜悦的泪花。

    当那一声大 跟妈叫出来的时候,她就暗暗打定了主意,他们以后就是她唯一的爸妈,她这条命以后就是他们的。

    杨雪做梦都没有想到 ,因为一场配阴婚,她竟然从噩梦般的原生家庭一下子过渡到了这个幸福温馨富裕的家庭。

    杨雪还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在这个新家里,她才感觉自己活到十六岁,才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情,养父养母,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子一样对待。

    丁老大认杨雪当女儿,这个消息一下子在十里八乡沸腾起来。十乡八村对杨雪父母那种为了钱,不顾女儿死活,想把活生生的女儿饿死的这种畜牲恶行,也给予谴责和鄙视。

    哥哥给文丽家送去的彩礼也被退了回来,他们这家人就像过街老鼠一样,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沉寂了几个月,后来又听说彩礼被退回来以后,哥哥被几个人骗去赌博,对方打和手牌,不但把十万元输了,而且欠了一屁股的债,就连家里的粮食还有养的猪羊都被债主给拉走了。

    杨雪的父母跟哥哥竟然舔着脸跑来找杨雪。

    他们到家里,看到丁老大家里的奢华,看到杨雪穿着崭新漂亮的新衣服,三个人眼里都露出贪婪的光。

    杨雪冷眼撇了他们一眼,丁老大跟老婆也冷冰冰地看着那三个人。

    “妹子,你救救我吧,你如果不救我,我这只手就要被他们废了,你救救我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

    哥哥首先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杨雪的母亲假装亲热,也抱着杨雪的胳膊说:“我的乖女儿,你还真是有福气,摊上这么有钱的养父养母。你现在享上福了,有钱了,可不要忘记你的亲生父母呀,我们可是生你养你的亲父母,他是你亲哥,你一定要帮他。”杨雪用力的甩开她的手。

    杨雪懒得理他们,她走到养父母跟前,一手挽着养父,一手挽着养母,斜睨了一眼在那演着变脸的三个人,淡漠地说:“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爸一个妈,你们生我养我的命,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你们不是说我有九条命吗?你们害了我八条命还不够吗?

    从此以后我跟你们再无瓜葛,我不认识你们,我想用这第九条命,好好孝敬我的爸妈。”

    “你这个不孝女,如果不是我,你早都死了,让你帮衬一下你哥咋了,刚过上好日子,就翻脸不认人,我还告诉你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你的亲生父母,他还是你的亲哥,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杨先荣浑浊的目光,怒目圆睁瞪着杨雪。

    杨雪冷哼一声,“多亏你们提醒我了,我明天就立马登报声明断绝跟你们的关系,我现在姓丁,不姓杨。”

    杨雪挽着养父养母的胳膊会心一笑,她爸妈跟哥哥还想说什么,丁老大拿起身旁的电话,“你们如果在胡搅蛮缠,我就告你们骚扰,滚,滚出去。”

    他们看着铁青着脸,一脸怒意的丁老大,又怯怯地看了杨雪一眼,这才灰溜溜骂骂咧咧地走出了丁老大的家。

    十年后,一栋很大的别墅,一个男人正在餐桌上摆放一桌丰盛的晚餐,饭菜的香味在客厅萦绕,杨雪想起,那香味就是那天她躺在一团棉花上的香味。

    此刻,杨雪曾经的那个梦里多了自己的养父养母,还有可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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