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河’

‘死河’

我们村西附近大约500米的地方有一条河流，村民们称它为‘死河’，‘死河’蜿蜒南北走向，长约3公里，宽约50米。

据我村老一辈人讲，千百年前，‘死河’原先是贯穿我县境内汝河的一段分支，后来，仍然距离现在几百年前汝河改道，遗留下来这截河流。由于这段河流与主干道汝河水流阻断，成了无法流动的河流，所以被村民们称着‘死河’。

后来‘死河’经过村民们多年的开垦填河种田及夏天暴雨的冲刷，河道变得越来越窄，河水越来越浅。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好多年前，‘死河’的河水仍然清澈见底，河里有野生的鱼儿、虾儿，还有野鸭、水鸟等。它们在河水里自由自在的游玩。

夏天的时候，‘死河’是我们小朋友游玩的场所。河里长满了芦苇和各种各样的水草，如苲草、菱角、马鳖秧、荸荠、水葫芦、慈姑、荷花等。绿油油的苲草漂浮在岸边浅水区，我们经常用手或绑着长棍的网兜捞苲草，带回家喂猪；我们还会经常在岸边浅水区捞菱角、挖荸荠吃；叶子像箭头一样的慈姑匍匐在河水里，叶腋中抽出一根长长的中空花葶，花葶上开着一簇簇、一轮轮圆锥状的白色的小花，花葶直立，挺出水面；圆圆的翠绿的荷叶丛里冒出一朵朵红的、黄的、白的荷花连成一片，漂亮极了；……；河坡上遍地生长着茅草和枸杞棵，枸杞棵上结着像小灯笼一样的红红的枸杞；河岸两边的农田里种着郁郁葱葱的高粱和玉米、微风吹过高粱和玉米长长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夏天的中午有成群结队的孩子在河里游泳、嬉闹，马鳖秧里经常潜伏小马鳖，当我们一不小心在马鳖秧里停留时间长了的时候，会有极个别的小马鳖偷偷地趴倒小腿上或脚面上‘亲吻’，被我们发现后就会使劲的拍打它，打疼了，它才会松口。

秋天河里的芦苇顶端抽出长长的软软的苇毛樱子，随风摆动，婀娜多姿。村民们会剪很多的苇毛樱子拧草鞋，天冷了草鞋穿着特别暖和。

冬天河里结着厚厚的冰，我们这些孩子在上学的路上或放学的时候经过‘死河’，就会手拉着手，在结冰的河水上，小心翼翼地从河岸这边小心翼翼的沿到河岸那边，有些胆大调皮的孩子会在冰面上滑来滑去，一不小心就会摔个仰面朝天。

‘死河’虽然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有关它的神秘的传说。

我村上辈老人们就流传着‘死河’有鬼怪的传说。所以村民们每到夜晚就不敢到‘死河’边或经过‘死河’。

传说，以前我们村的一位老队长非常胆大，从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经常走夜路，从不心惊胆颤。有一次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老队长一个人从外面回来，经过‘死河’，正走着，突然他感觉身后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回头看时没发现任何东西，可是当他继续往前走时，又隐隐约约听得后面有脚步声，好像有人或什么东西紧紧地跟着他，他又回头，仍没有任何人或其它东西，他开始害怕起来，心跳加快，这时突然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老队长！、老队长！”，他迅速地回过头去，大声地叫喊一声：“谁！”，没人回应，他立马蹲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更加惊恐，站起来拔腿就跑，风呼呼地从耳边穿过，他听得后边不远处不时传来“老队长！老队长！……”，极其精灵古怪的声音。

老队长一口气跑到村口，村口玉广家的灯已经熄灭，他家的大黑狗被惊醒，“汪……汪……汪……”地叫个不停，老队长更加快了步伐，‘蹬蹬蹬蹬蹬……’箭一般的往自己家里冲。冲到门口，他‘咚咚咚……’使劲而又急促的拍打着自己的家门。他老婆赶紧起来给他开门，刚打开门，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浑身颤抖，面色苍白，两耳出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老婆和儿子赶紧把他抬到床上。

老队长大病一场。

再也不敢走夜路了。

从此有关‘死河’的传说越来越神秘、越来越恐怖。

吓得我们这些小孩子夏天再也不敢到‘死河’去游泳，冬天也不敢去‘死河’滑冰了。

再后来，我又听邻居李婶绘声绘色地讲她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情，更加让我不寒而栗。

一个夏天的傍晚，吃罢晚饭，邻居李婶和本村的王婶、以及当年刚刚结婚的新媳妇乔姐，结伴到潘湾大队去看电影，农村放电影都是在露天的大场子或大队、村委会的大院子里，当电影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邻居李婶她们仨人急忙往家赶，路上她们仨人有说有笑地讲着刚才的电影，半路经过‘死河’的时候，李婶和王婶突然停止说笑，两人紧紧地拉着手身子靠在一起，同时加快了步伐，李婶不住地催促乔姐快点走，乔姐是年前新来的媳妇，并不知情，自顾自地走着，渐渐地落在了后面，乔姐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回头看，因为她看到不远处，‘死河’里密密麻麻的芦苇丛里出现两个忽明忽暗的象眼睛一样的绿光，她好生奇怪，心里暗想：这么个夜晚，河里怎么会有灯光呢？而且是那种幽暗的绿光。她大声地喊着前面的俩位大婶：“婶子，你们看！河里芦苇丛中怎么会有灯光呢？”两位大婶已经吓得颤颤抖抖，头也不敢回，李婶厉声回她：“乔姐，快跟上！”乔姐听到李婶的回应，心里一惊，快步撵上她俩。

当乔姐再回头时，看到那两个象眼睛一样的绿光离她们越来越近，而且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个象水牛一样黑糊糊的阴影朝她们逼近，乔姐霎时吓得魂不附体，紧张地拉着她们俩的衣服。

“快跑！传说中的水牛终于出现了！”李婶大声喊到，此时乔姐两腿发软，瘫在地上，李婶和王婶连拉带拽拖着象死狗一样的乔姐往村口拼命地跑，她们俩连哭带喊地把乔姐拖回了家，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们才发现乔姐脸色苍白、眼睛发直、两腿仍然剧烈地颤抖着。

后来，我上学每当经过‘死河’的时候，就会莫名想起‘像水牛眼睛一样的绿光’，更害怕突然听到‘那幽灵一般的陌生的声音’。

记得在我十多岁的时候，那年秋忙过后，潘湾大队大院内又开始放映露天电影，吃罢晚饭，我随着村里的人们欢天喜地的去看电影，到达放电影的大院后，由于小孩贪玩，在电影放映的期间，我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东跑西转的，后来发现与我村的人走散了，电影散场，人们三五成群相续四散离去，我跟随往北方向走的一群十几个人回家，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有五六个人往西拐了，其他七八个人一直往北走去，此时只剩下我一个人要往东拐，恰恰只有我一个人要经过‘死河’，我站在十字路口，踌躇不前，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无助地哭了起来，不住地喊着“妈妈！妈妈！……”。

此时路上已无一个人，周围静悄悄的。

我一咬牙，闭上眼睛，凭着熟悉的路线，向前方拼命地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当我听到前方有狗叫的声音的时候，才敢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已经跑到村口了。村口玉广家的灯还亮着，我使劲地喘着气，又一股劲一蹦子跑回了家。

从此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去看电影了。

‘死河’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我爱‘死河’清澈的水、密密麻麻细细长长的芦苇、各种各样的水草和漂亮的花鸟；夏天的清晨水鸟清脆的鸣笛；爱冬天的‘死河’水里厚厚的冰。我恨‘死河’那么多恐怖的传说；恨‘象水牛眼睛一样的绿光’和黑夜里‘神秘而又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