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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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四联弹丨守护」主题征文「社会现实」组。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守护是最沉默的陪伴。世上最幸福的时光大概就是亲人还在，爱人相伴。

当你失落的时候，陪伴是一杯暖暖的茶水；当你孤独的时候，陪伴是一束温暖的阳光；当你伤心的时候，陪伴是一首悠久的歌；当你失望的时候，陪伴是鼓起勇气的帆；陪伴是一朵美丽的花朵，陪伴是失意时的棉花糖；陪伴是永远珍藏在心中的温暖。

01.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天，二十二岁的金生来到姐姐家窜门。

姐夫是个很精明的聪明人，姐姐嫁他几年了，已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们除了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姐夫还自家养一些鸡鸭等禽类，一来可以生蛋卖卖，二来可以孵小鸡小鸭，所以家境不错。

金生家是有名的贫苦农家，七岁就死了爹，是妈一个人把他和姐姐妹妹都拉扯大，没有吃的没有穿的，生活可想而知。所以只有他读书读到小学五年级，姐和妹都不识字。他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长得痩痩小小，穿得破破烂烂，但不影响他对生活的热爱。他喜欢捣鼓电路，又肯干，生产队的农活是一把手，还有仓库财务电工之类的活，哪里有需要，他都很乐意帮忙效劳。

“金生，帮姐给小子换下尿布。”小外甥在哇哇哭，姐在厨房忙活，金生在逗小外甥玩。

“金生，来帮我看看鸭窝里的灯怎么不亮了？”姐夫又在叫了。

“哦，这小伙子不错，能干，勤劳。”对门柴房边忙着在编芦帘的邻居老头夸奖道。

“是的，我这小舅子可聪明了，又肯干能吃苦。”姐夫搭讪：“陆叔叔，你家丫头玉梅也很聪明，年龄相当，愿不愿意嫁给我家小舅子呀？”姐夫试探说。

“这个要问丫头呢，这丫头倔。依我看倒是可以的。”听到陆叔叔这样说，金生脸唰地红了，心里却象吃了蜜样甜。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从此，金生跑姐夫家干活更勤了，也和对门的陆叔叔热络了起来，空闲的时候也帮陆叔叔搬搬芦帘，干干活，相处得很好。有时候还能看到他女儿玉梅，玉梅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白白净净的皮肤，两条乌黑发亮的长辫子搭在肩膀两边，人很开朗活泼。陆叔叔有意促成他们，虽然玉梅不怎么情愿，可金生却对她一见钟情。

在姐夫的撺掇下，和陆叔叔的促成下，玉梅也不敢违父母之言，媒妁之言。在金生的追求下，终于嫁给了金生。金生对玉梅说：“我一定会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02.

金生能娶到玉梅，他非常开心。婚后夫妻生活很幸福，一年后，有了一位小公主，又过了二年，又生了一个儿子。一儿一女很是圆满。虽然生活还是那么艰苦，但其乐融融，金生的个子也长得高高大大了。金生时常对玉梅说：“你是我的开心果，我一直会陪伴你的。”

为了撑起这个家，金生干活更努力了，成了生产队长，每天天不亮就吹起哨子带领村民们下田干活。

玉梅也不甘落后，婚后她成了村妇女队长，带领妇女干好半边天。空闲时间夫妻俩一起去太湖边捞蒿草，做泥砖坯等，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可是金生妈过惯了苦日子，虽然看到儿子结婚有孙子孙女了很开心，但她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也看不惯儿子对媳妇的娇宠依顺和媳妇活跃参与各种活动的作法，时常指桑骂槐地说媳妇：“婆娘们干嘛老是抛头露面。”“架子挺大啊。”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时常吵架。金生是个孝子，只能压压劝劝媳妇：“看在我面子上，不要和妈一般见识。”

后来金生妈病了，不久就离开了人世，死的时候嘴角有点白沫。小姑子便颇有微词，玉梅听了很冤，她从小受父母宠爱，哪受得了这种气。慢慢地玉梅精神受到了刺激，时而会精神抑郁，头疼头昏，晚上睡不着，靠安眠药度日。有时候又会突然精神燥狂，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魔鬼蛇神缠身。有时心情不好，逮到什么人什么事就会破口大骂，一改以往给人以淑女的形象。

金生耐心地劝慰她，替她到她得罪的人家去上门赔礼道歉。他不得不耐心引导玉梅，一趟趟地一手搀扶着她，一手拿着行李奔走在去市里大医院的公交车上，每个月都要带着她去治病配药，有时还要住院。有时，玉梅清醒的时候，也有点过意不去：“金生，这样子我拖累你了。”“说什么呢，别多想，我会陪伴守护你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后，玉梅的这个病好多了，一般不会发病，只需少量吃药了。此时已经是联产承包到户了，玉梅也可以去村办厂干些轻活，金生除了上班，还要种责任田，二个孩子学习成绩非常好，生活走上了正规。

03.

可是好景不长，玉梅纤细的身材变得肥胖了。有一段时间，玉梅说她一直口渴想喝水，又一直要尿尿。金生忙带她去医院检查。谁知她患上了可恶的糖尿病。从此，开启了与糖尿病捕斗的漫长岁月。

糖尿病人要控制饮食，可越是有了这个病，越是感到一直肚子饿没吃饱，一直要找东西吃。有甜味的东西再也不敢买了，金生也跟着没得吃了，每次有时令水果，金生总是不忍心一个人独吃，总要让玉梅尝尝，可这是害她啊，有了病，不能吃就是不能吃啊。

每次吃饭他们开始争论，病人规定一天只能吃半斤主食，可是玉梅人胖肚子食量大，总说吃不饱，金生又不敢给她吃多，玉梅总是偷偷摸摸地吃。金生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流泪。

后来，玉梅的糖尿病越来越严重，每天要吃药，还要打几次胰岛素针。金生每次给她准备好，监督玉梅吃药打针寸步不离，带她去医院给她配药配针，风雨无阻。此后许多年来，家里的钱都花在了医院里。

有一年夏天，玉梅的腿摔伤了，也住院开了刀。后来又是骨质疏松，关节退化，坐上了轮椅。金生想办法把家里高高的台阶打成坡度，以便推玉梅的轮椅上下出入。

多年以来，玉梅的糖尿病却还是越来越严重，而且产生并发症脑梗后，大小便又失禁了。金生再也没法出去工作了，他把修理自行车的门店关了，把工具带回家，全身心照顾玉梅，只是抽空帮村民们修理自行车电动车。对玉梅端屎端尿，洗头擦身，照顾得细致入微。

金生真是个特别坚韧的人。吃了那么多苦，生活那么艰辛，却从来没在玉梅面前念叨过一个“苦”字。

岁月不待人，尘岁掠过金生的双肩，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金生披星戴月，日晒雨淋，做事雷厉风行，可是长长的扁担压弯了他的腰，皱纹和白发疯一般竟相生长，一点一点吞噬着金生曾经的伟岸，弹指一挥间，金生也从壮年步入了老年，背也弯了，变得又黑又痩了。

04.

时光流逝到去年九月份，玉梅的病情突然又变得严重了，成了中风植物人，不会吃东西不会说话，送去医院住了几个月，金生精心护理，陪她说话，用鼻饲喂给她吃。后来居然被他弄好了，管子能够抜掉，还会吃饭还会说话了。医生都说这是奇迹了，金生开心极了。

可是，今年年初三，玉梅的病又一次复发变成植物人了，这次看来是没有希望恢复了。

可金生不死心，他多么希望用自己的一腔深情和用心照顾，能让玉梅再次恢复健康。他日日夜夜地守护着玉梅，为她按摩，为她换洗衣物，为她端水弄吃，全身心扑在了玉梅的身上。玉梅的生命也是金生活着的唯一信念。

玉梅几十年的糖尿病并发症脑梗越发厉害了，经CT检查下来，脑部已全部钙化脑死，导致咀嚼肌和语言神经都失去功能，没法说话，也没法吃东西，全身插满了管子，吃的只能通过管子鼻饲。

由于多年来的大小便失禁，一直用尿不湿，加上两腿和髋关节退化，骨质疏松，自身没有一点活动能力。玉梅本身又很胖，金生却是痩痩的，好在金生身材高大，总算可以搬动玉梅的身体，每天不厌其烦地给玉梅翻身擦洗身子，换屎换尿。

可是多年的瘫痪，身体的笨重，她还是落下了很大的褥疮，皮肤都烂掉了，血淋淋的，无论金生怎样给她弄干净，时刻关注她的尿屎，还是结不了疤，因为糖尿病，使她的血液无法凝固。

到了医院，医生说得需增加营养才能结疤，所以给玉梅挂蛋白营养液，可谁知引起血糖高得吓人，而且浑身发烧，各种并发症都出来了。

金生一直守护在玉梅身边，看她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更严重，急得团团转，寝食难安。人身不是铁打的，终究金生也累出病来了仍牵肠挂肚，令人心生爱怜。

05.

金生和玉梅的爱情很简单，没有轰轰烈烈的恋爱，没有羞涩的牵手，更没有很多的甜言蜜语。

对于金生而言，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玉梅亦是如是。彼此关心，彼此守护，几十年如一日，不变的唯有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想要的很简单，时光还在彼此还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对我一见倾心，我对你一见如故，初遇是你，余生都是你，余生漫长，我陪你一起变老。两个生病的老人互相陪伴着。

最好的爱情大概就是这样：你陪我走过一无所有，我陪你走到岁月尽头。我不羡慕街上热吻的情侣，我只羡慕深巷里牵手的老人，相濡以沫的爱情，更敬重金生玉梅这种平平淡淡，彼此在意，彼此关心，彼此努力，相系一生的爱情。

这世间并不缺乏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再轰轰烈烈也逃不过柴米油盐，更不及粗茶淡饭的实在，虽然他们的爱情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但他们彼此之间相知相守的真心最真挚。问世间情为何物，却道平平淡淡是真，相知相守便是实。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