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怀揣着苏茉莉给我的两万元旅资踏上了开往Z市的绿皮车。
绿皮车晃晃悠悠地在崇山峻岭之间穿梭,穿过一个又一个山洞,天色忽明忽暗,我坐在窗口数着山洞的编号消磨时间,在那段冗长的时间里,我感到眼皮发沉,迷迷糊糊地,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又枯燥的噩梦。
可能你会想问,既然那么急切地去寻找苏茉莉,为什么不坐D字头的快车呢?
不好意思,北京四通八达的高铁线路中,没有一条通往这座闭塞的小城。
火车驶入山洞前,我又给苏茉莉的手机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嘀声过后无人接听,第二次,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提示我,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感觉异常失落,躲在厕所里偷偷点燃了一支烟,打开微信看着苏茉莉笑靥如花的头像,感觉一切恍如隔世。
现在我与她唯一的联系就剩下我兜里的两万块钱,还有,这个可能永远不会有回复的微信号。
一种颓然地无力感席卷我的全身,那一刻,我甚至希望苏茉莉是一个骗子,也好过接受她突然的死讯更加刺痛我的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就是清楚地相信,她没有骗我,绝对没有。
我在麻木和自我说服中度过了在火车上的四个多小时,我不知道Z市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或许那里会是另一番天地,或许苏茉莉会好好的站在那里,对我说一句,你好啊,穆洲!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在Z市的火车站下了车,一切幻想戛然而止,这里不是异世界,不过是又一个书写着人生百态的平凡人间。
迎接我的也不是苏茉莉的笑颜,而是一个个穿着灰暗的黑车司机,他们操着一口乡音在招揽生意,从他们口中吐出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名,这让我感到很恐慌,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下一站应该到去哪里。
更可怕的是,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不得不再次感慨于自己的天真和鲁莽,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的天真,说起来真是可笑又可怜。
Z市春日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可惜却温暖不了此刻的我。我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之后,任由着它在我的中指和食指之间燃烧殆尽。
我的烟瘾不大,只在偶尔烦躁或手足无措的时候想起它来,今天史无前例,我已经是第二次想要抽烟了。没办法,此时此刻,我迫切需要香烟被燃成灰烬时的,那一丝暖意。
我选了一位看上去较为年长的黑车司机,上了他的黑色大众。
生活不易,他那么大年纪还干着这见不得光的营生,想必也有他的不得已。就如同我,为了活着出卖自己的时间,一般无二。
上车后,司机大哥不断从后视镜中打量着我,他那张黝黑的面庞方正而结实,他抿着的唇微微张了张,问道:“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
他是用蹩脚的普通话问的,我突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困窘。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后看向了窗外。
山城的春天来得晚一些,迎春花还只是豆粒大小的骨朵儿,在整个沉闷的城区点缀着春色,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楚楚可怜。
司机大哥的好奇心显然没有被我的冷漠所打败,只隔了数秒,他便又开口道:“来Z城是公干还是寻亲呐?”
连番的追问,让我感到有些窒息我,解开了T恤上的第一粒纽扣,随口说道:“来找一个朋友。”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内心的抗拒有些微哑。
可这个回答却意外地取悦了司机大哥,只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黑面上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道:“是喽,我们这地方穷是穷了些,可人都是顶好的,姑娘更是漂亮呢!”
我点了点头,对这个热情过度的司机感到有些无力,想要叉开话题,于是问道:“大哥,还有多久能到?”
我告诉司机的地址,是苏茉莉之前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的住址。虽然我只知道个大概,并不确定她住哪楼哪户,但还是想过去碰碰运气。
“马上就到咯!巴掌大个城市,我闭上眼睛都走得溜。你放心,大哥绝对不会多收你车钱。”
付了车资,我背着背包在苏茉莉提到的小区门口晃了晃,那是一个偏高档的小区,没有门禁卡,也没有具体要拜访的住户,我被挡在了门外。
不知为何,想着苏茉莉之前一直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的内心是安慰的,我希望她能富足的生活,从精神到物质,如果不能两全,物质的富足至少算是个安慰。
我找到小区附近的一个快捷酒店下榻,环境一般,但还算干净,对我这种可以随遇而安的单身汉来说,足够了。
我叫了快餐,吃了今天的第一餐,还没品出是什么滋味就全数塞进了胃里。
饱腹感让人感到昏昏欲睡,躺在床上,我想着明天该如何着手查苏茉莉的事情,反反复复,脑子里的想法一个又一个蹦出来,又被一个又一个推翻。
迷迷糊糊之间,我彻底昏睡了过去。突然,我听到有人喊苏茉莉的名字,身体仿佛被电击一般,我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过来,抬手摸摸额头,发现汗水已经打湿了我额前的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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