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要从草原来

她们要从草原来

(小 说)

文/高  旗

        成乾打开《简书》，发现了有人发给他的消息，点开一看，是一个叫白云的人发给他的:请问，您是记者成乾叔叔吗？我是白云，是包玉的女儿。十年前你去过科尔沁草原，去过我的家，我认识您。

        “这个叫白云的女孩，她怎么认识我呢？”成乾开始回忆着，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

        那是在2008年的初夏，成乾去吉林省的白城市办事。白城市与内蒙古的乌兰浩特市很近。处理完所办的事情后，成乾便刻意去了一趟乌兰浩特市。因为:在七十年代，他在内蒙古科尔沁草原边防部队当兵，驻地在乌兰浩特市。

她们要从草原来

        成乾来时就筹划好了，他带了相机和充足的经费，准备在科尔沁草原走一圈，进一步收集和采访当地的风景名盛和人文风情，为自己以后描写大草原的文章储备素材。

        时隔三十多年，乌兰浩特市发生了巨变。成乾凭着记忆，左询右问地才找到当年的军营旧址。那一排排砖平房已经不见踪迹，呈现眼前的是一栋栋高楼大厦。

        让成乾眼前一亮的是，只有坐落在北山公园的老建筑——王爷庙，却没有变样。

        成乾逛了一圈北山公园后，接着来到距乌市十公里的乌兰哈达镇(当年称乌兰哈达公社)，去寻找当年部队野营拉练时，他住过的房东包图家。当他凭记忆找到包图家时，发现包图一家早已搬走了。现住户也不清楚包图一家的去向。

        带着失望的心情，成乾沿着通向草原的小路，朝远处有蒙古包的草原深处走去。小路两旁盛开的野花在随风摇曳，仿佛向他招手致意，成乾的情绪一下变得轻松舒畅起来……   

她们要从草原来

        离那座蒙古包越来越近了。这时，隐隐约约地从蒙古包传出的哭泣声，引起成乾的注意。他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快步走向蒙古包。

        到了蒙古包前，成乾听清楚了，从包里传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和女人喝斥她的声音。尽管她们是用蒙族语哭喊，成乾也能听懂一些内容。毕竟他在大草原上当了八年兵，学会点简单的蒙族语言。

        听到了小女孩近似撕心裂肺的哭叫，成乾竟然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毫不犹豫地敲响了包门！

        “谁呀？”一位三十多岁的蒙族女人拉开包门。她看见成乾，眼里马上充满了带有敌意和警惕的目光。

        成乾用生硬的蒙语说道:“你好，我是路过这里的。听到有孩子的哭声才过来看看……”

        一听成乾会说蒙语，年轻女人的脸色马上“多云转晴了”。她微笑着说:“对不起，我刚才是在管教孩子……打扰您了！”

        成乾幽默地说:“我可不怕打扰，我怕你打坏了孩子……”

        “您是远方的客人，快进来，我给您沏茶喝。”年轻女人热情地请成乾进毡包里。

        成乾看见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正蹲在角落里哭泣。看见了有陌生人进来了，她止住了哭声，睁开挂着泪水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成乾。看见女孩眨动的双眼，成乾忽然闪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呢？

        成乾双手接过女孩妈妈递过来的茶杯，他喝了一口茶后，马上问道:“为什么打骂孩子？”听到成乾的质问，女孩妈妈的眼睛竟然有泪水涌出，她苦痛而无奈地向成乾哭诉起来……

        她叫包玉，三十三岁。两个月前，丈夫白山在放牧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扭断了脖子，不治身亡。撇下了她和十一岁的女儿白云……

        家里失去了顶梁柱，生活十分拮据。如今，已经拿不出女儿白云读书的学费了。可是白云非常渴望继续上学读书的。包玉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想让女儿放弃读书。母女俩常因这事起冲突。虽然每次在女儿白云的哀求下，包玉暂时妥协了。可上学的学费是铁板钉钉的事，更是需要真金白银的！包玉已经无能为力了……残酷的现实，让包玉终于狠下心来，她坚决让白云辍学了！

        于是，母女俩激烈冲突的场面，让成乾成了唯一的观众。

        包玉讲完后，反问成乾，为什么独自一人来到科尔沁草原呢？

        成乾说，三十多年前，他在这里当过兵。这次重返大草原，专程来到乌兰哈达镇，就是想到当年在部队野营拉练时，他住过的房东包图家看看。这个叫包图的房东大叔，见成乾和另两位战友，吃过他家的韭菜花咸菜后连连说“好吃”，便承诺明年再腌新的韭菜花咸菜时，一定去部队给成乾和战友送去一些。

        令人意想不到，就在第二年秋天的一天，包图大叔骑着马，走了几十公里，寻找了好几个部队的分队驻地，终于把一坛韭菜花咸菜送到了成乾所在的分队……

        一坛咸菜虽是小事，可包图大叔这种信守承诺的举动，深深感动了成乾和战友们，被部队传为佳话。

        可这次来草原，却没有找到这位老房东，让成乾非常遗憾……

        就在成乾话音未落时，包玉就激动的说:“成大哥，你要找的包图，就是我爹呀！”

        接着，包玉告诉成乾，她爸爸和妈妈在很多年前随哥哥搬到外地去了。在三年前，他们二老已经去世了……当年成乾野营拉练住在她家时，包玉才两三岁。

        经包玉一提醒，成乾也依稀记得，包图家有两个孩，男孩十多岁了，女孩却很小……

        真是天意呀，成乾没见到包图大叔，却意外地见到了他的女儿包玉。

        成乾激动之际，猛然想起，刚才包玉和女儿白云，她们因学费而发生激烈矛盾冲突的事情。尤其是他走进毡包时，第一次看见小白云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现在他想起来了，几年前“希望工程”的形象代言人——苏明娟，她就有双这样的大眼睛。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小白云，她的眼神与苏明娟是多么的相似！

        成乾冒出一个想法，他想用相机拍一个小白云眼睛的特写镜头，再配上标题，叫《我要读书》……可他马上又否决了自己这一念头:已经有人在报刊上发过类似的照片了，自己再拍，等于拾人牙慧，是毫无意义的！

        成乾立即弯下身，双手捧着小白云的脸，对她轻轻地说:“孩子，交学费的事不能怪妈妈，她已经尽力了。有叔叔在，不会让你离开学校的……”成乾说完，转身解下背包。

        他从背包的内兜里掏出一沓钱，这是他多年积攒的部分稿费。本打算靠这笔钱来完成这次“采风游”的……

        成乾数出了五张，揣回背包里。然后对包玉说:“我留够了返程路费，这四千五百元，留给白云上学用吧。”说着把钱送到包玉手上。

        包玉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她马上推开成乾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成，成大哥，这么多的钱，我可不敢接的……”这也许是包玉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一沓钱！

        成乾转身把钱塞到白云怀里，说:“白云，这是学费。叔叔希望你学好知识，长大为社会做贡献。要像你姥爷那样，做一个守信的人。叔叔是信相你的！”

        小白云的双手下意识地捧着钱，她在用牙齿咬着嘴唇，不住地向成乾点头……

        包玉突然用手摁着小白云的肩膀:“快点跪下，给成叔叔磕头！”

        “使不得！”成乾上前一步，抱紧了小白云……

        真想不到哇，这个当年的蒙族小姑娘白云，竟然在《简书》上找到了他！成乾越想越激动……

        这时，白云又发来消息:成叔叔，快把您的电话号码发给我！

        成乾不加思索地马上给白云发去了自己的电话。他太想知道白云的情况了。

        不过一分钟，成乾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电来区域:内蒙古兴安盟。

        “成叔叔您好！我是白云啊……”耳机里传来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

        白云在电话里告诉苏乾，她从内蒙古范师学院毕业后，就回到了家乡，在乌兰哈达镇中学当了老师；她妈妈包玉，现在已经是内蒙古一家大型乳品公司的部门经理了……成乾一边仔细的倾听，一边很兴奋地插话说:”你们母女俩真棒，真棒。”

        白云兴致勃勃地讲完自家的状况后，话题一转，口气有些低沉地说道:“成叔叔，您现在的心情一定是有些郁闷吧？”

        成乾一愣:“你 想 说 什 么 ？”

        “别瞒我了，成叔叔。我从您的文章里已经知道了您的状况。因为，在不久前，您的妻子因病去世了。您目前的心境也许还处在苦闷之中吧……我和妈妈准备去看望您。”白云说道。

        成乾:“我现在挺好的，没事的。我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成叔叔，好，一言为定。成叔叔，我向您提个问题也许有些不合适宜。但，我必须得问。”

        成乾:“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成叔叔，您目前一定是很寂寞很孤独的，您想过以后吗？”

        成乾不解地问:“什么以后？”

        “我是说，您以后不打算再走进婚姻吗？”

        成乾说:“我现在根本不想这些。”他心里说，小丫头，还操起大人的心来啦。

        “成叔叔，您帮助过我，不，是帮助过我们家。如果您以后想再组成家庭的话，我为您提供最佳人选。至今，我与妈妈都是单身，我们都看好您。因为:地域不是问题、民族不是问题、距离不是问题、问年龄不是问题。我 们 给 您 二 选 一 的 机 会 ！您可 要 把 握 住 哟……”白云说完，竟然轻松的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成乾听了，犹如遭到电击一般，他一下挂断了电话，“啪”的一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你，这个臭丫头！十年不见，竟变得如此火辣生猛！简直是满口跑火车！”成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着，“这个小白云，你，你比乌兰图雅唱的’火辣辣的情歌’还火辢！就算你蒙族女孩 子 热 情 直 率 ，可 你 ，也 太 直 接 了吧？！”

        这时，扔在沙发上手机又响了，成乾扭头看了一眼，还是“辣妹子”的号码。他围着茶几踱了几圈，用手指点几下响着不停的手机:“你给我等着……白云哪白云，你得找啥样的’黑土’哇？！”

        此刻的成乾，逐渐冷静下来了。他长吁了一口气:“小白云哪，你休想辣蒙我的！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成乾坦然地拿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