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蛹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刺耳的警笛声包围着抱头趴在地上的姜勇，酿成大错的他从此彻底被戴上了自由的枷锁，亲自扯断了那充满希望的未来。

朋友地撺掇，让陷入青春叛逆期的姜勇参与到了一场较大规模的斗殴里。平日为了炫耀姜勇随身都会带有一把水果刀，这把刀也只是被他用来挂着吓唬同年级的小混混，其余小打小闹的时候姜勇压根没想过它会派上用场。

可是此次地打斗规模远超过了姜勇认知的极限，钢管与砍刀挥舞的混乱场面让姜勇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全凭本能在与对面黄发混混打斗的他被对手抓住机会敲了两闷棍。

钢管敲在身上产生的阵痛激怒了姜勇，眼见在空中呼啸的钢管就要狠狠敲在自己脑袋上，慌乱躲避的姜勇亮出了从未真正用过的水果刀。天真以为这次还会像之前一样吓唬住对手的他，却迎面被挥来的钢管给来上一棍。

只觉脸上爬过一股热流，头昏脑胀的姜勇用手一摸就见到了满手的鲜血。

见到姜勇被自己给开了瓢，那经手一摸后满脸都显示狰狞与恐怖，这之前还胆敢欺身上前的黄发混混瞬时漏了怯，手中的钢管也不再握的那么稳。

正当黄发混混转身去帮其他人时，勉强清醒过来的姜勇已把刀捅向了黄发混混，连捅两刀后看着躺在地上的对手，姜勇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

打小就被父母寄予期望的姜勇，在上初中前都一直扮演着好孩子角色，成绩优异的他甚至还是村里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可上初中后，为了给姜勇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姜勇的父母踏上了外出打工的道路，而姜勇也如他们愿的被送到了县上的寄宿制学校。

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回来，亲眼见到看守所里的姜勇，已两天两夜没好好休息的姜勇母亲就这样直愣愣的昏倒过去。之前从电话里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的他们，此刻也只得憔悴接受这血淋淋的现实。

从未见识父母如此脆弱一面，隔着冰冷的铁窗姜勇明白了那曾对父母的埋怨是多么可笑。可亲手捅破了孵化未来的蛹，又怎能幻想成长为父母心中的蝴蝶。

那个被姜勇捅伤的黄发混混幸运保住了生命，姜勇也侥幸逃过了杀人犯的罪名，但躲不掉的牢狱还是给家人带去了数不尽的愁苦，让父母还要忍受来自同村人的背后指指点点。

忍受不了打小懂事乖巧的孩子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囚徒，姜勇的父母逃离了熟悉的家乡，定居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务工所在地。

年少无知犯下的过错终将需要某些东西去偿还，哪怕管教所里姜勇尽最大努力去修复破损的蛹壳，可无论他再如何争取，那蝴蝶般的未来都是断了线的风筝。

02

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服刑期间表现积极姜勇争取到了减刑的机会。

试图拨通父母曾来探望自己时留的电话，得到的却是对方电话已停机。联系不上父母的姜勇只好独自坐车回到那记忆中熟悉的家。

短短两年，姜勇曾熟悉的村庄就魔幻般变得陌生起来，。一排排焕然一新的房屋，甚至以往在县城才能见到的操场娱乐设施和节能路灯，竟都出现在了这曾经再普通不过的村庄里。

从小到大生活村庄地飞速变化，把刚获得自由的姜勇给拍回了记忆的牢笼，他这旧时代的残蛹被彻底隔绝在了村庄未来的列车外。

好不容易遇上个说得上话的村里人，看着以前见面就夸自己的嬢嬢脸上露出生硬的表情。那眼里掩饰不住的嫌弃冰冷刺透姜勇内心，给他在管教所里蹒跚修好的蛹壳狠狠踩了一脚。

忍受着村子里笼罩着全身的刺骨嫌弃，姜勇从邻居老人口中打探到了父母外地的住址。作为从小看着姜勇长大的长辈，这位被姜勇叫作外爷爷的老人以他一如既往的热情，温柔地擦拭了姜勇那蛹壳上的脚印。

逃跑似地离开只有些许温度的“冰窟”，根据外爷爷给的地址姜勇找到了父母务工的地方。一路用着从管教所里学到的普通话打听，姜勇在当地人的耐心指点下，寻找到了父母工作的工厂。

机器嘈杂的轰鸣声里，姜勇在角落里找到了满脸机油与汗水的母亲。夏季的高温炙烤着大地，这所仅靠一层铁皮遮挡的工厂小作坊就像炼丹炉般火热，那呼哧转动的风扇吹出的风就好似打向人的热浪。

母亲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用泡得发肿的双手，借助钻头在汽车零配件上一遍又一遍重复打着孔。

望着机油与汗水混合下浑身黝黑的母亲，那一道道似老树皮般的皱纹，瞬间淹没了姜勇心中腾起的愤懑。

听到姜勇的呼唤，这许久没见到宝贝儿子的母亲，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过度思念出现了幻听。当姜勇声音在嘈杂的机床声中越来越清晰，方才确定不是幻听的母亲转身看见了剃着寸头、瘦削了许多的姜勇。

放下手中的活，正准备上前拥抱宝贝儿子的母亲却突兀停了下来，手足无措的举着粗糙黝黑的双手。看出母亲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姜勇主动上前去抱住了瘦小的母亲。

看着轮椅上的父亲，姜勇明白了父母近一年没去探望自己的原因。劳累过度的父亲不慎从工地的工架上摔断了腿，这位家中的顶梁柱就这样被拴在了轮椅上，只能徒劳的看着妻子去做着又脏又累的活。

03

姜勇的归来给这个饱受风霜的家注入了些许活力，平日舍不得吃一顿的海鲜此刻不要钱似的摆在饭桌上，就连摔断腿后没再下过厨的父亲也亲自整了几道菜。

几口白酒下肚，脸色变得红润的父亲问起了姜勇以后的打算。

“我想去找点事情做做，学样吧本事。”思索一阵后姜勇给出了自己的打算。

“幺儿，你还打算去读书不？钱这方面你不要担心，我和你妈会想办法解决的，肯定能供到起你读上大学毕业。”父亲涨红的脸激动的说道。

“读书还是算了，离开学校啷个【那么】久了，怕是再回去我已经适应不来了!”姜勇望了眼旁边默默倾听的母亲答道，见着母亲继续在如此环境受苦，已经错过太多的姜勇又如何忍得下心。

“小勇，听你爹的继续去读书吧，钱的方面你不用操心，你也不用心疼我，只要你好好读读书就行了。”许是看出了姜勇的顾虑，母亲跟着劝道。

“妈，我已经想好了，读书这事你们不用再说了!”

姜勇的坚持下，拗不过的父母托人给姜勇找了一份工作，但一辈子身在社会最底层的父母哪怕找遍了人，最终给姜勇找到的也只是份工地里较为轻松的活。

跟着父亲介绍的工友，姜勇开始了在太阳底下卖力气的生活。

04

起初，工头地谩骂和环境的艰苦让姜勇一度想要放弃。幸好带着姜勇进来的长辈多次照顾，还有那股心里不愿母亲受苦的情感支持下，姜勇挺过了袭来的酸痛与屈辱。

钢筋与混凝土之下的浇灌打磨，满天灰尘里闪烁的汗水微光，破败的蛹壳下震动着生命的奇迹。

有了姜勇那一份工资的汇入，母亲终于不用再靠她那用命挣来的微薄工资支撑父亲的医疗费。

在姜勇配合着父亲的多次劝诫下，母亲从充满铁屑与高温的铁皮房里脱离了出来。与勉强能在拐杖辅助下行走的父亲摆起了地摊，在姜勇工作的工地附近卖起了廉价午餐。

而姜勇那缝缝补补的残破蛹壳下，虽没有孕育出美丽的蝴蝶，但也蹦出了懂得反哺之恩的大扑棱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