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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或者，杀了我。
“我杀人了。”对话框里闪现出一行字。我暗暗心惊，不能排除是恶作剧。
“哥们儿，开什么玩笑？”我犹豫了几秒，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还是回复了一行字。
我有失眠的毛病，夜深无聊的时候就会在网上各类论坛寻找话题和同类。
浏览网页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名为“深夜忏悔”的话题组。点击进去会发现很多熬夜的网友各种吐槽。因为主题是“忏悔”，所以能看到很多人在说着生活中常犯的小错误。大致浏览了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情。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2点的时候了，通常这个点人会非常困，但是只要过了这个点，我就完全不困了，一直会持续到5点左右才会有睡意。
我正准备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对话框里闪现了一行字：“我杀人了。”话题组里突然就很安静，沉默了一会儿，大家都纷纷接着上一个话题聊了起来，没有人接这个人的话。可能大家都是以为是个哗众取宠的家伙。
只有我，我鬼使神差地引用和回复了一句：“哥们儿，开什么玩笑？”也就是这句话，这个隐藏在屏幕后面的人，给我发来了好友申请。而我，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我杀了很多人，现在，我也要死了，所以，我讲给你听。”
“……”
“我不是疯子，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也不需要你给什么回应，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听我说完。”
“好，我尽量。”
“不，你必须承诺。”
“好，我听完。”
“我第一个杀的人，是一个小女孩。”
“……”
“她当时7岁，我们同住在一个乡村里，很偏僻，风景不错，学堂很简陋，山洪爆发后，大家都迁移到了稍远一点的学校。事情就发生在去学校的路上，那时候没人接送，都是自己独自上学。去学校要步行十几分钟，在乡间的羊肠小路上，有时候路过河，路过沟甚至路过荒山上的坟墓。事情就发生在去学校的路上。”
“你是她的邻居？还是同学？”我喝了一口奶茶，开始觉得有意思，这明显是个有趣的话本。
“你的问题无效，等你问有效问题我再回答你。那是很寻常的一天，小女孩带着零花钱和各种颜色的彩色玻璃珠高兴地去学校。小路的左边是农田，右边是干涸的小水沟。小道窄得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行走。她曾经这样行走了很多天。突然有一天，她在小桥上拐弯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体型稍大点儿的高年级学生站在小道中间。四下无人，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果然，她被拦住了，对方要求她交出手中的彩色玻璃珠和身上仅有的1块钱。不然就威胁要推她到沟里去。她很害怕，对方比她高，也比她壮，沟虽然干涸了，但是也很深，掉下去肯定也很疼。于是她就交出了身上的彩色玻璃珠和仅有的1块钱。”
“太过分了，这样的小孩需要管教，小女孩回去告诉老师和家长，教训下这个抢劫的小男孩。”我敲下一行字，开始想后面的桥段。
“可是故事不是这样发展的，事实是小女孩太小，性格软弱，善良，听了威胁说不能告诉大人，她就果然没有说一句话，小女孩秉承着原始的善良和信任，没有去告发，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打劫，甚至打劫的男孩还提出具体的要求，要多少钱或者要什么玩具。要求小女孩想办法拿给他。”
“这也太气人了，这孩子是傻吗？或者。哦，是不是家里监护人不关心她？”我突然想起来什么，就问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有效，小女孩跟奶奶生活，她父母在外面打工。确实也没有能倾诉和依靠的人。”
“那你呢？你既然是目击者，你应该帮助她啊。”
“我并没有，相反，当我发现抢劫是如此简单，而且具有震慑力。我开始心动了，一切喜欢的东西都能如此轻易的得到，打劫的男孩犹如天神一般让人无法抗拒，它震撼了我，让年幼的我开始滋生贪婪之心。我便加入了打劫。”
“天，不可思议，我原本以为你会帮她。你们这样不会长久的，这样指着一个人薅，人迟早受不了，到时候事情败露，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我吸到了奶茶里的一颗糯米珍珠，砸吧了下嘴，差点呛到了。
“是的，所以她开始了反抗，我第一次看到她反抗，没有准备的我只好像当初男孩威胁她一样，将她真的推到了水沟里。当时头一天下了一天雨，她跌落在水沟里，没站稳，滑到了深坑，水淹到了她的肚子位置，她害怕了，惊恐的大声叫嚷，开始咒骂。”
“天，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来说，水的深度足以淹死她了，你赶紧拉她起来啊。”我开始不安和紧张起来。
“她当时抓住了一棵枯枝，准备爬上来，我要是能伸出手她就爬起来了。于是我就伸出了手，准备拉她上来……”
“哦，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奶茶喝完了，我一抬手，将奶茶杯朝着远处的垃圾桶扔了出去，唉，没瞄准，正准备去捡，这时候又来了信息。
“她抓住我的手，开始往上爬，突然她眼神变得凶狠，双脚磴在岩石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我也拉了下去。我措手不及，呛了好几口水，头上应该是磕破了，不知道是水还是血，总之很疼，我气急了，大声吼叫，咬紧了牙关开始揍她。她那么瘦弱，那么脆弱，我一下一下地打着，内心的猛兽苏醒了，开始撕咬弱小的动物。她弱弱地掐了我一下，这简直是侮辱，我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在手腕上绕了几个圈，然后骑在她身上，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直到浑浊的沟水淹没了她。她像是一尾大鱼，用尽力气挣扎，我愈加地兴奋，在博弈中处于优胜让我的荷尔蒙暴增。没一会儿，她就不动弹了。我想她应该死了，你知道吗，人死了不会马上浮起来，我感觉到她沉下去了。”
“你，你，你说真的假的，不管真的假的，你都是疯子，我懒得跟你讲了。”我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想要离开电脑。
“真不是个合格的听众，不听也行，那我剩下的时间就要黑你的账号了，明天你会发现我的故事会出现在你空间主页里。”
“不不，一个故事而已，你讲，我听你说完就行了对吧？”我起了鸡皮疙瘩。
“是的，陌生人……”
“那你继续吧。”
“大学的时候我又杀了一个人，她刚报到我就看出来了，没进过大城市，也没有恋爱经验，脸上全是青涩和不加修饰的好看。这样的女孩子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应该情窦初开，有喜欢的对象。果然如此，她有一个暗恋的学长，不过不是同一所大学，幸运的是，他们还保持着联系。”
“是的，这种情况很常见。”
“事情就发生在她上大学后去异地找她暗恋对象以后。大学以前学校和家庭管得比较紧，不敢公开，大学后就不一样了，在陌生的城市，有了充分的自由和假期。她开始频繁地跟以前暗恋的学长联系，后来终于表白成功公开约会。她乘坐火车，跨越1千公里的路程，奔赴她的爱情，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纯洁的少女了。谁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从炽热的爱恋回归了沉默。一段时间以后，她宣布她短暂的爱情结束了，并积极地投入了社团活动和各种社交，一改往日的拘谨，开始活泼热辣，是的，热辣。穿衣风格改变了，染了头发，穿梭于各类社团活动和聚会里。”
“我猜她肯定受到了伤害，暗恋的男生用强硬的手段哄骗了她，她接受不了才决定抽身而出，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开始转变自己，心理学上说人在受到伤害后会往两个极端发展。”
“很好，你能跟上节奏。只能说她又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那是一个周六的夜晚，她答应了几个男同学的邀约，去KTV唱歌，没想到去了才发现，只有两个男同学是认识的，其余4个人都不认识，是社会上混的闲杂人士，我也在。最主要的是，女生只有她一个，她本可以走了，她没有，唱歌从晚上7点开始，一直到深夜都没有结束，深夜的时候每个人都对她进行了或多或少的侵犯，轮流给她灌酒，她明显没有喝过酒，因为她像大口喝水一样喝酒，众人都轮番夸奖她的酒量，直到有人在她上厕所的时候在她的杯子里放了苍蝇水。结局很明显，她被一群人驾到了偏僻的小旅馆，没想到在我们折腾的时候，她突然醒了，她开始慌乱和抗拒，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可笑，她已经不干净，却还佯装白莲花。大家都很生气，特别是我，因为还没有轮到我，她的激烈反抗换来的是我更加激烈的拳打脚踢。没想到她瞅准空子抓住了桌子上的玻璃杯，狠狠地在墙上敲碎，一个长长的玻璃碎片出现在她手上，我们都停住了，但是没有退缩，她开始让我们放她走，没有人动弹，特别是我，还没轮到我。她疯了一样挥舞手上的玻璃碎片，许久，我已经看出来她那不堪一击的战斗力了，我猛地跨步上前，一拳打在她鼻梁上，她晃了几下，没有倒下去，突然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天呐，多高的楼？”
“3楼。”
“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我们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断了气，那长长的碎玻璃从她颈动脉穿插过去，刺穿了她的脖子，口里全是血沫眼睛大睁着，瞳孔已经散开了。”
“你们统统都是杀人恶魔！”我已经激动脸色煞白。
“你评判的标准是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此后不久我就杀死了一个老人。”
“不想再听了，我现在就要报警。”我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出来的。
“听完吧，因为故事结束后我就会死。”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我开始截图，并且编辑报警信息了。
“你会知道的。此后不久，我又杀死了一个老人，是我的邻居。她年迈体衰，儿子懦弱，儿媳妇刻薄。整个寒冷的冬天都没有吃过一口热乎的东西，残羹剩饭不停地摩擦着她的牙龈。当然了，她已经完全没有一颗牙了。我曾经给过她一顿饺子吃，可惜的是我并不擅长烹饪。当时只有面粉和马铃薯。于是她只能吃马铃薯馅的饺子。你知道，同为淀粉，这简直是灾难。”
“她是个可怜的老人，你没有理由杀死她。”我开始拖延，此前我已经报警和开始配合警方的查询地址。现在警察已经成功登陆我的账号，同时保持在线状态了。
“然而她并没有嫌弃，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给我讲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并且诉说了她的恐惧。因为她病了，肝腹水，假如没有治疗她就会痛苦地被病痛折磨死。可是没有人给她治疗，她问我能不能找到药，有一种药没有痛苦，让人死去。她拿出了一个塑料袋，耐心的地剥开很多层，里面是一个红色喜鹊的手绢，再打开，是卖鸡蛋攒下的零散的钞票和硬币。我说钱不够。但是我有草甘膦，大约就是这个价钱。她同意了，后来她穿了最新的衣服过来，我给她喝了草甘膦，结果不怎么理想，只是痛，没有马上死，我只好用枕头闷死了她。”
“没有任何人阻止吗？你亲人不知道吗？”这时候警察已经找到了对方的地址。这句话已经不是我回复的了。我等待了一会儿，我的账号突然掉线了，等我登上去，对方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我想可能，警察已经抓到这个人了。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的疑问越来越大，实在没有办法消除，我便找到了跟我对接过的警官。
“是个精神分裂的年轻女孩。没有杀人，我们找她妈妈了解过情况，是个单亲家庭，所谓杀人更是无稽之谈，不过那几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杜撰，她小时候被同学打劫抢过零花钱，大学时候被小流氓欺负过但是没报警，后来辍学了，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邻居确实有个得病死了的老太太。估计她心里想不开，想象加工了一下。”
警察问我喝不喝水，我摇了摇头。他接着说：“虽然是个乌龙，但是你报警很及时，我们去的时候这个女孩子正准备自杀，房屋紧闭在里面烧炭，她妈妈上夜班没回家，确实很惊险啊，多亏了你及时报警，我们已经跟她妈妈说暂时不要上班了去给孩子做心理疏导。”警官还是给我倒了杯茶，跟我说了大致的情况。
了解完情况，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家。很困，沉沉睡去，夜半突然惊醒，顿悟。原来，她在她的故事里，杀了自己！童年的信任和天真被粗鲁和野蛮杀死，青年的纯洁和真挚被世俗和流言杀死。千疮百孔的她犹如疾病缠身求死无门的老人，她臆想自己最终是那个暮年的老人，讲完最后一个故事，坦然面对死亡。
我又开始失眠，打开网站，对话框里又出现一条熟悉的讯息：“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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