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1984》吗?

作者: 9a77bad8acd2 | 来源:发表于2017-03-14 18:44 被阅读59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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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肖笑喜欢陈珩这件事从来都不是秘密。

    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甚至是亲人,都知道肖笑喜欢陈珩,但她依旧固执地想要和陈珩表白。她听人说生活需要仪式感,站到陈珩眼前,郑重其事地向他表白,这是她赋予爱情的仪式。

    决定表白前,肖笑来到了学校附近的算命摊前,“最近哪天我的运气比较好?”

    算命的是个老头,他看了眼肖笑,连生辰都没问便笑道,“今天。”

    肖笑表白的心本就迫切,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大大方方地把午饭钱给了老头。进到学校里,她直奔班级的角落而去,一把合上了陈珩的书,“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陈珩随肖笑出去,肖笑不到一米六,陈珩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她仰头看着他,气势上矮了一大截,手心里竟也慢慢渗出了汗。不能怂。肖笑一咬牙,踮起脚来,她的手死死按着陈珩的肩膀,“陈珩,你听好了,我喜欢你。”

    陈珩怔了一瞬,“你看过《1984》吗?”

    “什么?”

    “里面有段话,对一个孩子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把他送到一所富家子弟的学校中去。一个意识到贫穷的孩子由于虚荣而感到痛苦,这是成人所想象不到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珩似乎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他顿了顿,“也就是说,我不喜欢你。”

    2

    “这就是你的初恋啊。”

    “你这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肖笑一把夺过余鱼手里的薯片。

    “你这分明是单恋,”薯片袋开着,余鱼直接从肖笑手里拿出了几片薯片,“初恋是双恋啊,要有互动。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那种互动。”

    肖笑苦笑,“他不跟我互动,我能怎么办。”

    见惯了肖笑没心没肺的样子,余鱼看着她难得黯然的神色,有些微的不适应,“那他拒绝了你以后呢?”

    “以后啊,”肖笑有些不愿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将近三年没见到陈珩,他的面容在她心里都很模糊了,只是每每提及他还会有隐隐的遗憾,“没以后了。”

    “没事啊,”余鱼拿出一片薯片塞到肖笑嘴里,“没什么事是一片薯片解决不了的,如果真的解决不了,那就两片。”

    肖笑吞下薯片,横了她一眼,“烂梗。”

    宿舍的门被人从外打开,隔壁宿舍的人探头进来,“肖笑,楼下有人找。”

    “肯定又是许西,”余鱼撇了撇嘴,“你快下去吧,要不他又给你乱编歌。”

    肖笑不在乎地吃着薯片,“不去,他喜欢编就让他编。”

    门外的人突然插话,“不是许西,是个高个帅哥。”

    肖笑一怔,怔忪过后,她猛地起身跑下了楼,薯片洒了一地也不去管。她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未免太过可笑,陈珩还远在英国,但她除了他,从不认识什么高个帅哥。

    从五楼到楼底似乎只是一瞬间,可当她停在楼口,隔着玻璃门看见陈珩时,时间又开始无限拉长。

    她的少年,竟是真的回来了。

    3

    肖笑自小性子活泼,和什么人都能玩到一处,除了陈珩。他是她遇到的最难搞的人,没有之一。

    因为人缘好,肖笑在竞选班长时总能高票当选,高一时也不例外。为了让同学之间迅速熟悉,肖笑向班主任提议了周末去野炊。征求同学意见时,本无人提出异议,却不想陈珩在快下班会时站了起来,“同学之间熟悉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不选择更安全、可操作性更强的方法?”

    察觉到陈珩话里的指责,肖笑只觉不痛快,“野炊怎么就不安全了?”

    陈珩似乎没听出肖笑的怒意,“野外多虫蚁,本就不卫生,再加上我们是自己组织的活动,出了事该由谁负责?”

    许是班主任也觉得陈珩说的在理,野炊活动到底没办成,肖笑却因此单方面和陈珩结了梁子。

    说是单方面,归根结底是因为陈珩手段太高。肖笑几乎动用全身所有的器官来表达她对陈珩的不满了,他却总是“以德报怨”,每天路过她的座位都会主动打招呼,“班长,早上好。”

    回应陈珩的却是肖笑的白眼和挖苦,“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好了。”

    肖笑说得咬牙切齿,自以为戳到了陈珩的痛点,他却总是一笑了之,第二天依旧问好。时日一久,便有同学看不过去,来主持公道,“班长,你怎么能那么对陈珩。他那么善良,你对他好点。”

    言之凿凿,仿若她对他不好就是十恶不赦。肖笑在此之前,从没见过这种算计人于无形的人,当下就把陈珩拉进了交际圈的“黑名单”。

    4

    为了算计陈珩,肖笑做了许多蠢事。她把陈珩讨厌的东西都写在一个本子上,每天变着花样恶心他。

    比如,知道陈珩讨厌葱的味道,她就每天都去小吃摊前买葱饼放到他桌子里。再比如,知道他有洁癖,她就把他的卷子踩上一脚再发给他……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但她终究还是算计不过陈珩。

    就算讨厌葱,他还是会礼貌道谢,再一口不剩地吃完葱饼。哪怕有洁癖,他也不会生气,只会沉默地用纸巾把卷子擦干净。

    和他比,她肖笑就像个跳梁小丑。

    却是没多久就到了运动会。同学大多体质不好,体质好的又不愿意参加,肖笑只得把项目分散到多人身上。每个人都有项目,不用再推说,也算公平。

    散班会后,陈珩的“好基友”李峰却找到了她,“你把陈珩的项目划到我这来,他脚受伤了。”

    “很严重吗?”

    “还好,就是……”

    肖笑不在意地摆摆手,“还好就是没事。我分给他的是四百米接力赛,他只用跑一百米,没事。”

    李峰似乎对肖笑极其失望,“你是不是就是算准了陈珩不会拒绝你?你就算不喜欢他,也犯不着糟蹋他的心意。”

    他说完就走,完全没给肖笑开口的机会。肖笑自然也没把这事当真,交比赛名单时还是写上了陈珩的名字。

    5

    运动会上,陈珩到底是出事了。

    他明知自己的脚被桌子砸伤了,却还是尽全力去跑了接力。接力棒交到下一棒手里后,他脚上包扎好的伤口已渗出了血。

    他一瘸一拐地走去医务室,肖笑见他脸色煞白也忍不住奚落,“你去哪里啊?跑得那么慢,咱们班接力要输了就怪你。”

    陈珩顿住,也不去看肖笑,似乎累极,“肖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陈珩一直叫她班长,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肖笑怔住,回神后陈珩却已经走了。她偷偷跟去了医务室,他正一个人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给自己的脚背上药。似乎是疼,他的眉一直紧紧皱着,却是死咬牙关,没出声音。

    肖笑偷偷在外看着,只在心里骂陈珩装模作样。疼就喊,痛苦就说,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看着让人倒胃口。心底越骂越狠,她却始终站在门口。

    直到他上完药,李峰才到医务室,见肖笑站在门口,说话毫不客气,“呦,这不是我们的大班长嘛。”

    陈珩听到声音,系鞋带的动作微微顿住,却是如常系好才抬头看向门口,“你来了。”

    不知是不是肖笑的错觉,她觉得陈珩说话时是看着她的。李峰却突然把她撞到一旁,进了医务室,“我刚参加长跑着。”

    “嗯。”

    陈珩和李峰聊起了自己的脚伤,肖笑被晾在一旁,他却丝毫没有和他说话的趋势。这是肖笑第一次在陈珩这里遭到冷遇,她希望看到这境况已经很久了,可当它真的到来,她却只觉得满心的不痛快,从里到外的不痛快。

    她哼了一声,“也没怎么样啊,说得跟受了多大的伤一样。”

    6

    运动会后,陈珩再没和肖笑说过话。肖笑想要主动打招呼,他也会故意转头,装作看不到,肖笑便硬气地不再理他。一个大男人不仅难搞还小气,真是糟糕透顶。

    肖笑再和陈珩说话已是三个月后。班主任让肖笑通知陈珩去准备全国高中生物理比赛,她从办公室回去,却见陈珩正和一个女生在班门口站着。

    那个女生据说是隔壁班的班花,肤白貌美大长腿,全让她给占全了。不知她在说什么,陈珩低头笑了起来。肖笑却不由皱眉,陈珩这小子竟然还是个色胚,他怎么从没对她这么笑过?

    她怒气冲冲地过去,硬邦邦地甩下一句“班主任喊你”,就进了教室。却不想陈珩也很快就进来,肖笑伸出腿拦住了他。

    陈珩停在讲台旁,“班长是看我脚伤好了,就想把我绊倒,让我再受伤吗?”

    “你少讽刺我,”肖笑收回腿,“那女生很漂亮啊,你不知道学校明令禁止早恋吗?”

    陈珩怔了一瞬,“她只是在向我借笔记,”想是怕她不信,他甚至还难得地解释了几句,“她一直是年纪第一,这次我的成绩比她高了一点。”

    肖笑冷哼了一声,不愿承认自己的在意,“你和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提醒你别忘了学生的本分。”

    肖笑依旧是惯常的嘲讽语气,陈珩却笑了起来,似乎极为欢喜,“我知道的。”他顿了顿,突然又开口,“我其实并不觉得她漂亮。”

    “啊?”

    “在我眼里,只有一个人称得上漂亮。”

    “谁啊?”

    陈珩看着她,“苏菲·玛索。”

    7

    肖笑已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陈珩的,只记得觉察时心里已被这个人塞满了。

    一旦喜欢一个人,再神经大条的人都会变得细腻。她清楚地记得他皱眉和微笑的样子,也清楚地知道他所有的喜恶。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抬手时,能从大拇指指弯处看到一颗小痣。

    肖笑从前讨厌陈珩的温和有礼,总自私地想让他露出寻常人该有的情绪。却在去了他家之后,突然明白了他温和的原由。

    因为要写家访记录,老师又没有走遍所有学生家的时间,肖笑便替老师去了住得偏僻的几个学生的家。而这几个学生里,就有陈珩。

    陈珩的衣服总是白色的,鞋也总擦得像新的一样,肖笑却没想到他会穿着布满油渍的衣服在公租房里拿着抹布擦小推车。他蹲在地上,背微微弯着,干净的手指早已被油污弄黑。

    他抬起头,看见是她似乎怔了一瞬,到最后却只剩窘迫,“你怎么知道我家?”

    “班主任让我帮她写家访记录。”

    陈珩把抹布放在小推车上,“进屋再说,”见肖笑没动,他的眼底暗了暗,“我家邻居是个酒鬼,他快回来了。”

    肖笑本也没嫌弃他的意思,只是有些震惊,反应不及。听了这话忙走过去,“嗯嗯,那快进去吧。”

    陈珩住在公租房里,冬天公共浴室的水管常常崩裂,公厕也无人打扫,臭气熏天。他的爸爸去的早,他和他的妈妈两个人住在50平米的小屋里,相互扶持着过了十几年。肖笑也才知道,她每天都去的葱饼摊是陈珩妈妈开的。

    “够写家访记录了吗?”

    “什么?”

    “我说的这些。”

    陈珩的表情很平静,他身上总有同龄人没有的镇定,肖笑却突然失语。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事情才会对自己的痛苦视若无睹,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陈珩越是平静,她越是难过。她从前从未有过近似心疼和怜惜的情绪,因为陈珩,她的心突然变得柔软。她点点头,“够了。”

    陈珩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偏头笑了起来。肖笑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般真切,颇有些不可置信,“你在笑什么?”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家,你来了,我心里的大石头反而好像落了地。”

    肖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大石头?”

    “没什么,”他依旧在笑,“如果还需要资料,你再来问我。”

    “好。”

    肖笑回家后就写了家访记录,却只有一句话,“父亲早逝,母亲从事小本生意,母子和睦。”

    他既然从未和人提及过家里的事,她便帮他把这苦痛一笔带过。

    8

    隔了这么久,肖笑依旧能清晰记起自己听到陈珩要去英国留学的心情。他是学校唯一一个公费留学的人,通知也提前下了很久,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她提起。

    直到星期一升旗讲话前,她才听班主任说起,“咱们班陈珩真是有出息,这届好多想公费出国的人,只有他通过选拔了。”

    班主任没有看到肖笑震惊的神色,自然也没能阻止她在上台后私自篡改讲话稿。

    年少时的心思最是纯粹,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眼前,扒心掏肺地对他好。肖笑虽学不会女生常用的那些浪漫伎俩,却也心心念念想让陈珩知晓她的心意。

    她站在国旗台上,双手紧紧攥着讲话稿,满心满意想说几句煽情的话,到头来话未说出口人却哭了出来,“陈珩,我喜欢你,不管你去哪里,我……”

    话筒的声音突然被掐断,教导主任瞪了她一眼,拿了另一个话筒,“刚刚设备出了状况,学生讲话就临时取消了……”

    话未说完,话里的意思却传遍了学校,传到陈珩耳里就成了“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等你。”但其实,肖笑真正想说的却是“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随你去。”

    可到底是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陈珩临行的前一个星期,肖笑听算命人的话选择了当天表白,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肖笑,你不必等我。”

    等都不必等,又如何随他去。

    9

    隔了三年的时光,陈珩又重新来到了肖笑身边。他看着她,还未走近,许西却背着吉他骑车到了楼底,“肖笑,我今天新给你写了歌。”

    “我不……”听字未出口,陈珩却走到许西身边,“同学,可以借我用用吉他吗?”

    许西刚停好山地车,把吉他放在了脚边,他瞪了陈珩一眼,“不借。”

    陈珩却直接拎起吉他,对着肖笑唱起了告白气球,“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礼物不需挑最贵,只要香榭的落叶。哦,营造浪漫的约会,不害怕搞砸一切,拥有你就拥有全世界……”

    因为许西一直在夺吉他,陈珩只得不停地左闪又躲,人显得狼狈,唱歌也时断时续,肖笑却看得出神。直到他唱完,还没回神。

    陈珩把吉他还给许西,呼吸还有些不稳,“肖笑……”喊了她的名字,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肖笑却突然开了口,“我看了《1984》了,”她皱着眉,“不好看。”

    陈珩怔住,转瞬忽然笑出了声,“嗯,我也觉得只有我和你说的那段写得好。”

    “所以当时你想说的是什么?”

    “你配得上更好的,”陈珩叹气,“当时的我太穷了。”

    “你现在也是穷学生。”

    “现在好了点。”

    肖笑低着头,“我现在总是失眠。”

    “我也是。”

    “我学会了喝酒,你会嫌弃我吗?”

    “我也学会了抽烟。”

    肖笑终于抬起头,“那我们扯平了。”

    陈珩本想说可没人为他天天唱情歌,抬头却见肖笑已是要哭了。他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时时刻刻关心着肖笑的生活,知晓有人为她写歌就去学了吉他回国,原来竟是这般值得。

    他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肖笑是在操场,她抱着一个篮球,怒气冲冲地看着球场,“谁砸的我?”

    似乎有人站出来,她却把篮球直接砸到了那人的肚子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多疼你就得多疼,下次就知道不往人身上砸了。”

    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他下意识不喜欢。却没想到,到最后即使知道她本性如此,他依旧忍不住喜欢她。喜欢她的口是心非,更喜欢她的恣意放纵,她没那么好,他却仍喜欢她的所有不好。

    年少时总想要一个完美的恋人,最好温柔聪慧,稳重深沉,长大后却发现那都是很好的,可自己竟不喜欢。因为那个人出现,所有的好便都慢慢变得不好了。

    陈珩揉了揉肖笑的头发,用手擦了擦她的眼角,“你不要哭啊。”

    肖笑扭过头,“好意思说我,先把你自己的眼泪擦擦吧。”

    陈珩怔住,下意识碰了碰眼角,竟是真的有了湿意,“是不是有点没出息?”

    肖笑知他忐忑,轻轻抱住了他,“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没出息的啊,陈珩,我但愿你我永远都这般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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