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陈嚣,嚣张的嚣
在林萌十岁生日那天,她的父亲给她买了一个风筝,希望未来她的梦想能和风筝一样,迎风而起,扶摇万里。
从那儿以后,她便爱上了放风筝,尽管她总是无法让风筝顺利地飞上天。就在她家附近,有一个文海中学,那里有一个未开发的石子操场,还未铺上塑胶跑道,满满的全是碎石子,跑起来还有发出沙沙的声音。
操场人少风大,还不用担心风筝会挂到树上,无疑成了林萌的最佳放飞场。
那是个阴着天的周日,天空中浮着一层浅浅的乌云,正好将太阳挡在身后,整个操场一片阴暗。林萌拿着风筝在操场上逛着,她在等一阵风,若没有风,她还无法凭一己之力控制风筝。
“我看你走了好久了,你到底放不放呀?”
在林萌的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他留意林萌很久了,他从没玩过风筝,因此也想去玩一会儿,但与生俱来的羞涩抑制住了他的渴望,于是只顾默默地跟在其后。
“你是说我吗?我当然要放啦,可现在没有风,我一个人放不起来。”
林萌注意到眼前这个男孩年纪跟自己相仿,而且看起来有些腼腆,竟也未觉得害怕。往常走在街上,若是有陌生人跟她讲话,她都会害怕得不敢说一句话,脸也会瞬间憋得通红。
“就算没有风,只要方法得当,也是可以飞起来的。”欲望战胜了羞怯,男孩索性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与女孩并肩站立。“我有个方法可以让风筝飞起来,你想知道吗?”
“什么办法?你要是告诉我,我们就一块玩。”对于一直放不好风筝的人来说,这无疑使她兴奋。
男孩伸手接过了风筝,他的左手抓着风筝的侧骨架,右手撑着风筝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其举到眼前。
“我猜风筝和纸飞机的原理是一样的。纸飞机你玩过吧?如果你是个玩纸飞机的高手,那你肯定会知道,飞机飞出去之前都要朝机头呵一呵气。”
说完,男孩就对着风筝的头部呵气,然而风筝太大,呵气并不能满足他作为专业人员的素养,于是改用吹气。
“这样真的就能飞起来吗?”林萌拿着线待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的腮帮子越吹越鼓,她只觉得他一定是个很较真的人。
“当然!现在应该就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准备起飞啦。”男孩将风筝的一头朝向林萌,双手扶着风筝的两翼,像是个热血满腔的战士,只等着将军一声令下。
“那试试吧。”林萌牵着线,便开始朝前跑起来,小步踏着碎石子,发出了冲锋的号角,男孩稳稳地紧随在后,将风筝举过头顶。那是一场人为制造的风,它在风筝的两翼划过,充斥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不一会儿,便将风筝托举在空中。
“你看吧,它飞起来啦。”
男孩虽然放开了风筝,但依旧跟着奔跑,他激动地仰着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然而还未跑出多远,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捂着心口,不知是岔气了还是怎样,脸色有些惨白。
“你没事儿吧?”林萌一边关切地问着,一边用力拽着风筝线。
起风了,风筝似乎找到了归宿,在空中尽情曼舞。
“我没事儿,你快拉住线,我等会儿来接替你。”
对风筝的渴望像是一剂强心剂,不一会儿,男孩便又充满了活力,一路跑向林萌,匆匆接过了她手里的线轴。他原想让交接过程有些仪式感,但风筝的野劲,迫使他只顾匆忙抓住。
他们在那空旷的操场上轮流放风筝,直到太阳逼近西山,橘黄色的余辉会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那适合坐着或者躺着享受,而不是与风筝追逐。
临别之时,林萌对他表示了感谢。“今天谢谢你,不然这风筝又只能在我手里过一个下午了,你的方法真是神奇。”
“那肯定的,我可是扔飞机的高手,下周你还来吗?我再教你点别的。”男孩嘴上侃侃而谈,手却不自觉的在后脑勺左右摩擦,脸上也开始泛红。
“应该会来的,我就住在这附近,我叫林萌,你叫什么?”
“我叫陈嚣,嚣张的嚣。”男孩说完,估计也觉得自己的介绍好笑,便呵呵呵地笑个不停,林萌也好似被他的笑声传染了,两人一块走在石子路上,伴随着清脆的笑声,细小的影子开始被拉得细长。
2.一见如故友
那日一别,陈嚣便一直等着周日的到来。由于自己的身体虚弱,父母不允许他乱跑,自然也不会给他买风筝,他深知这一点,因此只能寄希望于林萌。
然而,那日之后不久,林萌就因为父亲工作的调派,去了其他县城生活,他们的交集便也止于那一段短暂的时光。
时光荏苒,六年的光阴在太阳的东升西落中悄然而逝。
林萌读高中的时候,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她父母又将她送到了文海中学,那所她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六年过去了,那所学校的大门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原来看守大门的大叔已不知去向,留下了一些更为年轻的人员。
曾经满地碎石子的操场也铺上了一片翠绿的假草,两边是崭新的塑胶跑道,跑道的百米直道边上,搭着一个主席台,想必是为升旗仪式所建的庄肃场所。由于是周一办理转学手续,因此这一天,她决定在草地上坐一坐,重温下童年的时光。
夏末的傍晚总是宁静而悠长的,林萌坐在草地上默不作声,只是闭着眼睛感受远方吹来的和风,带着一丝暖意,与她的肌肤相拥而过。就在她的思绪随着风四处飘荡时,一个男孩的声音突然闯进来,将她拽回到现实里。
“同学,能帮忙扶下风筝吗?”
站在林萌面前的这个男孩便是陈嚣,他早已爱上了放风筝这项象征自由的运动。这几年一有时间他都会去空地上放飞一次,不需要凭借外人的帮助,他完全可以将风筝放飞,他只是纯粹想搭讪而已。
“哦……可以呀。”
林萌起身拍了拍看不见的灰尘,更像是拍走了一些羞意,她轻轻接过了对方的风筝。六年的时间,他们早已不记得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我需要做什么?”林萌双手扶着侧翼,脸上时刻泛着微笑,这是一种礼貌,更是她常年以来学来的素养。
“你朝它吹吹气,这样才能更好的飞起来。”陈嚣抓着线,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他早已不在放风筝前吹气,之所以再次提起,只是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富有风趣。
而这句话瞬间抓住了林萌,她一直都将这个神奇的方法牢记在心。这六年,她也时常放过风筝,但还从未见过别人朝着风筝吹气,这个方法是当初某个男孩教的,因此她始终都还记得这么个人,只是样子忘了。
“你……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个嚣张的嚣?”她努力回想着往事,可依旧记不起全名,只是对这个嚣张的梗印象深刻。
这回轮到陈嚣显得有些局促,他只是想搭讪,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眼前的女孩虽然五官秀致,长得漂亮,但他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是呀,我叫陈嚣,你认识我?”
“噗……还真的是你呀?我就说给风筝吹气的,应该也没几个人了。”
林萌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瞬间就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那腼腆的样子,与他们初次见面时相比,并无多少差别。
“所以,你真的认识啊?”陈嚣壮着胆子朝这个神秘的女孩走去,顾不上羞涩,他专注地看着她,不时歪过脑袋,眉头也凑在一块,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十岁那年我在这放风筝,还是你教我朝风筝吹气可以更好地让风筝飞起来,你不记得啦?”林萌的脸上依旧漾着微笑,只是不同于礼貌性的笑,这次她是真的开心。她顿了顿,继续说:“林萌,记不记得?”
陈嚣张大了嘴巴,一脸吃惊地看着。还记得六年前林萌没有准时去赴约,他还生了好久的气,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再次遇到。
“原来是你啊?最会放人风筝的女孩啊。”陈嚣的表情从吃惊逐渐转为坏笑,跳过搭讪的过程,直接就成了故友,他自然也感到开心。
“我后来转学了,又联系不上你,这个我也没办法呀,我又不是故意不去的。”林萌看着风筝的头部,顿了一会儿说,“倒是你,没想到到现在还在用吹一吹的方法骗人呢?”
相识的感觉让他们少了多余的客套,直接就开起了对方的玩笑。他们在黄昏中站立,任由影子被落日越拉越长。
“你现在要转到这读书啦?”陈嚣说。
当知道林萌要在这读书,说不上为什么,陈嚣感到了莫名的激动,好似眼前这个女孩在这,他便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般。
“嗯嗯,为了考个好大学,我爸就托人帮我安排进来了。”呆滞地站在原地,只会让尴尬的氛围越发强烈,林萌索性自顾往前走,她相信陈嚣会追上来的。
“对了,你现在在哪个班?说不定我还能往你班上转,到时候有个熟人,我就没那么紧张了。”林萌转头看了一眼,见他确实跟上了,便又稍稍放慢了速度。
“高二七班,你如果能进来,我肯定能罩着你。”陈嚣又少了羞意,脸上倒是挂着不少自信。
“好呀!那一切就看明天我爸怎么安排啦。”
崭新的塑胶跑道上,一切都焕发着生机。他们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转头对视,甚至是每一次呼吸,都蕴含着蓬勃生命力。
3.我叫林萌,不会卖萌的萌
早上第二节是数学课,班主任直接就带着林萌走进来,那会儿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正是数学课的高潮期,她显然看出了数学老师的不悦。
“陈老师,我就借用几分钟,到时候补偿你一个尖子生。”班主任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同时还是个语文老师,她的话自带感染力,他一个年轻的数学老师怎么抵得住,也只好笑着给她让道。
“同学们,这个是从今天起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她对着全班同学说完之后,便转向了林萌,“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林萌,双木林,不会卖萌的萌,希望在接下来两年里,可以跟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谢谢。”林萌由于紧张,声音显得有些无力,她的双眼在这群陌生的人海里逐一探寻,直到那个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一个角落里,才使得最后两个谢谢说得稍有力量。
“好!”这突如其来的喝彩,也是从那个角落里传出的,陈嚣自林萌进门,就憋着一股按耐不住的激动,他夸张的表情和不寻常的举动都在告诉众人,他开心坏了。
见过插班生入门仪式的人都清楚,接下来就是为新同学找座位的时间了,陈嚣脑子转得很快,班上的人数是偶数,每个人都有同桌,那么问题来了,她要坐哪儿?无疑就是搬个新桌子,于是他灵光一闪。
“老师,黄灿同学说他想给新同学让个位子,他个子高,可以去后面搬个桌子坐。”
黄灿是陈嚣的同桌,也是他的死党,今早陈嚣就给他讲了昨天的故事,但他始终不信。作为不信任的代价,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只能被动牺牲了。
“那行,难得黄灿同学这个热心啊,那就暂时先这么安排吧,后面有时间老师再给你调回来。”
于是,一个坐满人的教室里,一方忧愁两方欢喜,其余的好几方人,都在吃瓜看热闹。从林萌坐下的那一刻,有些绯闻就已经在悄悄酝酿着,期待着某些微妙的碰撞,然后就能大肆而行。
“你爸做什么的呀?竟然真给你调进来啦。”陈嚣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人,他将自己的行为视为风趣的玩笑。
“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啥大本事啦,他也没特意安排,学校给安排的,就是进这个班。”
“哇!那我们这个缘分真是简直了!”陈嚣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个劲地问林萌,“你说是不是?对吧?”他在期待着,似乎这种缘分已经和某种东西挂钩,那是一种情感,两个挚爱之人才会有的情感。
“是呀,真的不可思议。”林萌也在为他们的缘分惊叹,但另一方面,看到对方如此热情,她倒颇有些担心。关于青春期,她也不是没想过某些从未触及的东西,但学业这座大山一直压在她身上,她虽然并未对眼前的男孩有何不寻常的情感,但保不准对方会对此产生误会。
果然就在他们做了两个月的同桌之后,陈嚣就曾趁着自己生日的机会,邀请了林萌,生日很简易,就只有他和林萌以及黄灿三个人,他们坐在操场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畅谈。话题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爱情上转移,直到黄灿偷偷用手机播放了一首《Melody》,陈嚣才一转嬉皮的笑脸,严肃地对林萌告白了。
“我们的缘分,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它经得起岁月和距离的考验,不是吗?那天在操场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特别,有别于所有女孩,适合做我唯一深爱的女朋友。”
浪漫的音乐加上昏暗的环境,将陈嚣的胆子撑到膨胀,他的脸是滚烫的,但他的心更为炽热,一阵灼烧感从心头涌上来。他憋红了脸,双眼传出的秋波在黑夜中苦苦探寻,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在等待一个好心人收留。
“我……我真的没想过这些事,我现在只想把成绩提上去,这样才不枉我父母千辛万苦把我送进这里。你很好,很热心也很友好,只是我现在没法答应你这种事。”
说完林萌便站起身,“对不起,我还是先回去吧,生日快乐。”她转身还未走出几步,便被陈嚣拉住了。
“哎呀,你不答应我本来就很过分了,走了就更过分了吧,难不成就留我俩在这尴尬呢?”陈嚣已经切换回嬉笑的模式,而黄灿也在旁边打着助攻,“就是啦,他生日就陪他过完好了。”
于是,他们三个又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音乐也早已切换成了浮夸的生日歌。热闹的音乐,欢闹的两个人,使场面显得温馨而尴尬。
4.选哪个都是我爱你
陈嚣最后选择了尊重林萌,他也收起了私心,毕竟未来的路还长,他可以等几年再考虑这事。而后,他也开始投入到学习的大军中。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陈嚣曾告诉林萌,自己想去省外见见世面,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块出去。林萌虽然很想出去,但她知道父母不会让她报省外的大学,因此也只好拒绝了。
“我也想出去,可是我爸妈肯定不同意,所以只能指望你了,你出去多看看,到时候再给我说说。”林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害怕陈嚣会就此改了志愿,若真是如此,她必然会感到自责。
最后,陈嚣如愿去了省外的大学,而林萌去了市里的大学。他们以朋友的身份,过着情侣间才有的异地煎熬,尽管每一天他们都会聊到深夜,但隔着屏幕总归少了点心安。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林萌正在桌前赶作业,因为那天是她生日,白天的时候浪了一天,晚上只能收收心了。就在她正奋笔疾书时,陈嚣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林萌,今天是你生日对吧?”
陈嚣少了平日的嬉戏,而是一副低沉的声音在说话。
“是呀,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林萌主动打趣着,枯燥的作业早就使她感到无聊。
“你现在在寝室吧?你去阳台看看。”
“你来啦?”林萌听到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立马往阳台跑去。陈嚣那边没有再说话,而林萌在阳台上往下看时,并没有看到预想的蜡烛和鲜花。
“你人呢?”林萌似乎猜到自己被耍了,一边质疑一边往回走。
“我可没说我去你那儿了,是你自己听到阳台就激动得不行,哈哈哈。”陈嚣打破了低沉的束缚,爽朗的笑声不断地从电话中涌出。
“你……你又耍我!”林萌气得已经想挂电话了,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他耍。
“别急呀,我在等一样东西。”
“等什么?”
“等一阵风。你现在再去阳台看看。”说完陈嚣便挂了。
林萌将信将疑地又走回阳台,只见一支浅白色的白鸽风筝正停在空中,风筝的骨架上悬挂着一根红绳,下面吊着一个信封。林萌低头往下看,正好看见陈嚣站在下面,一手把着线轴,一手扶着线,正有条不紊地控制着风筝。
“你……你这是干嘛啊!”林萌朝他大喊着,生怕他听不清似的。
“拿风筝!都写在信上了。”
林萌伸手将风筝抓在手里,那是一只现代信鸽,上面系着寄信人的盼望。林萌将信解下,便朝下又喊了一句,“你等会儿,我下来找你。”
那封信上就写了几个字,“等了这么久,也该宠幸我了吧。”因为在高中时期,陈嚣便时常吐槽自己失宠了,学业才是最得林萌宠爱的那个,他还扬言自己吃醋了,这常让林萌感到哭笑不得。
那一晚,林萌带着陈嚣在校园里逛了很久,他们也聊了很久,当他们再次择一草坪坐下时,两人都感到万分感慨。
“我说林萌同学,你倒是给个话呀,行还是行?”陈嚣直接将林萌的双手捧在怀里,眼神里溢满了期待。
“我不是随便的人,这点你很清楚吧?我得想想。”林萌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情绪,然而脸上依旧不自觉地漾起笑容。
“那你怎么说嘛!”
“那我选后者吧!”
“真的?后者就是答应了咯?”陈嚣超前倾身,近距离地看着林萌。
“选哪个不是答应?”林萌微微倾斜脑袋,将陈嚣的额头上轻轻一碰。
那夜之后,他们的关心都有了名分,于是更加没日没夜地腻聊着。而一般不聊天时,他们都会很默契地拿起风筝,将对对方的思念寄托在风筝之上,也算是一种排遣相思的方法。
5.此生再不复相见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维持在热恋的状态,陈嚣答应过,只要毕业了,他就回去发展,然后见见家长,然后再把婚事一办,人生就美满了。林萌也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她也渴望自己的青春能有个美满的结局。
然而就在他们即便毕业的时候,陈嚣突然给林萌发了一条短信,便从此人间蒸发。短信上是他与另一个女孩的合照,陈嚣坦白自己这几年其实一直跟另一个女孩交往,马上毕业之后,他们就要一同出国发展,希望林萌能忘了自己,至于原不原谅,他也不在乎了。
林萌收到那条短信时,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因为毕业在即,她始终觉得这会是陈嚣想给自己惊喜故意假装的,因此她也将计就计地回了一条,“你这英文水平出国怎么活呀?要我教教你吗?”之后,她还为自己一眼识破他诡计的深度洞察力而小得意了一会儿。
那晚就在她发了晚安之后,却迟迟不见陈嚣回复她,这几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在睡前互道晚安,按照陈嚣的话来说,他已经养成了两个睡前改不了的习惯:给手机充电和给林萌道晚安。
装得还挺认真,林萌在心里暗笑着,也就独自睡去了。日子一如既往地继续,林萌压抑着自己,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封存起来,就等着毕业那天陈嚣回来找她时爆发。然而毕业那天到来之时,陈嚣并没有出现,他彻底消失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出现在林萌的身边。
林萌不再故作镇定,她疯狂地打着陈嚣的电话,没日没夜地发消息,可是这些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一经发出便了无音讯。难道他真的已经出国了?林萌在心里产生了疑问,但马上又被她否认了,她不认为陈嚣是那种人,有些事会随时间而改变,但有些是刻在骨子里的,一如他数年不变的放风筝招数。
她甚至去了陈嚣所在的大学,希望可以去那儿找到他,哪怕只是关于一点消息也好。她去了陈嚣之前所在的寝室,由于是毕业季,她很顺利就进了宿舍楼。几乎是全程都在跑,她只能希望那个宿舍还有人在,还有人能知道陈嚣的消息。
“他一年前就搬出去了,不住寝室了,现在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寝室的人都还在,然而他们并没有为林萌带去多少有用的消息,她又问了很多其他的事,但他们都表示不清楚了,并表示陈嚣好像在刻意躲着别人。
这又超出了林萌的预料,她眼里的陈嚣是个爱社交爱玩的人,怎么会刻意躲着别人?林萌带着无尽的疑问和沮丧走出了寝室门,然而就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她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照片上的女孩。
“刘丽,这是我们班的,他俩啥时候还拍过这种照片,真是厉害了。”
“那你们现在能联系到她吗?”林萌的心头又滋生出一丝希望,她如愿得到了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便迫不及待打过去。
“喂,你好?”漫长的等待之后,一个温细的嗓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
“你是刘丽吗?我是陈嚣女朋友,我有些事想和你了解一下。”
对方似乎陷入了沉思,对话有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她才说了句,“好吧……”
从刘丽那里,林萌终于得到了她苦苦追寻的真相,然而这个真相却不是她想听到的,有过一刻她更希望陈嚣真的是出轨了,也好过此生再不复相见。陈嚣半年前便经常去医院治疗复查,他的鼻咽癌已经到了晚期,医院只能帮他延续生命,这病无法根治了。
“那段时间都是我去医院陪他,你别误会,他父母也都在的。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想跟我拍张合照,说是留念,我不知道他是拿去骗你。一个月前,他已经被转到北京的医院了,说是那边引进了新的技术,有可能治好他,但概率很低。”
“陈嚣说风筝再精致,也经不起岁月的打磨,当一只风筝破败不堪时,与其被扔掉,不如剪断牵连,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飘吧。离别时他就说,就当他此去是赴死的,别对他这个人抱有什么希望。”
听完刘丽的话,林萌整个人都躺坐在地上,懊悔和自责的情绪在她脑中如潮浪般翻涌着。她想马上去北京,但是被刘丽阻止了,因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嚣演那出戏给你看,就是不想看你这样吧。或许很难,但还是忍忍吧,或许他过段时间病好了,就回来了。”
林萌想不到别的办法,除了默默遭受煎熬,她还能做什么?当初若自己勇敢一点,跟他一同出来,也不至于至今他生命垂危了,自己还当他生龙活虎。那一刻,文字的欺骗性展露无疑,一腔悲寂油然而生。
6.您有份美好,请签收
毕业之后,林萌就在当地找了一家企业实习,她白天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以便压抑那些在她心头如野草般疯长的悲伤,直到夜间再将其释放。如此往复,她的身体愈发虚弱,然而她依旧不愿宽恕自己,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承受折磨才能让她的灵魂获得些许宽慰。
半年的折磨之后,她的生活开始恢复平静,工作上的重压,使她愈发疲倦,曾经那些难熬的痛苦,如今却成了奢侈品,她几乎没有时间去伤感过去,更无法再叩问自己。
人生就像吃巧克力豆,不吃进嘴里,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的。经历了一段人生低谷,林萌的意志变得愈发顽强,总是吃不到一颗甜的巧克力,说明下一颗就会是甜到发齁的那颗,她一直如此坚信。
那是个难得晴天的周末,昨天的深夜加班早使她对逛街失了兴致,原计划便是在床上睡到中午,然后宅一天恢复元气。然而早上九点多的时候,一个快递电话将其吵醒,低薪早就帮她戒了网购的瘾,她原打算直接挂掉,可是却鬼使神差地滑到了接听键。
“喂,是林萌女士吗?这里有个北京来的包裹,您出来签收一下。”
对话那头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东北口音,普通话也说得不算标准,但林萌还是听到了那句“北京来的包裹”。说不清为什么,只要是北京有关的东西总能瞬间抓住她的注意力,她的困意瞬间全无,披上大衣便往门口赶。
“这里,签个字就行啦。”男子指着签收人那栏,示意林萌赶紧写,他还赶着去送下一个。
“谢谢啊。”签完字,林萌便将快递抱在身前。那是一个细长的圆包裹,而且也不沉,一只手便可直接拿着。她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至少会是一份希望,她抱有一丝幻想。
快递单上没有什么送件人的信息,只是写了发货地址在北京。林萌拿着剪刀,右手开始颤抖,她仔细地剪开了塑料包装后,又剪开了裹在瓦楞纸外的透明胶带,不一会儿,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便出现在她眼前。她的直觉告诉她里面会是个风筝,因为那是包装风筝最常用的盒子。她缓缓扣下中间的圆形纸板,顺势打开了最上面的盖子,一摞浅白色的东西躺在细窄的纸盒内,那是风筝无疑了,只是还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她将风筝拿起时,在细滑的面料中滑下一个白色信封,林萌的心跳已经达到极限,简直就快从喉咙跳出。她缓缓地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淡蓝色卡纸,在其背面,就写了短短十几个字,但却让林萌哭读了整整一天。
“来自北方的风筝,有点野,放飞之前记得吹一吹它。”
萌腻大叔,一个有200斤有趣灵魂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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