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作为一名上班族,每次读到这首《小星》,都会想到基层工作的苦累,特别有共鸣感。诗的作者应该是古代的一名小吏,工资不高,每天起早贪黑的,月底上交工资的时候还要被老婆埋怨。于是,他写了这首诗抱怨一下,抒发郁闷的情怀,感叹工作的辛苦。这份抱怨的情怀,几千年后,让我们这些后辈接住了,并且感同身受起来!
回想这些年的打卡生涯(是真的打卡),每天早中晚三次,要打到六十岁退休,何其漫长啊!这就是作者说“寔命不同”吧,人生有多少时刻需要忍耐呢?我们也不过是抱怨一下吧,第二天爬起床后还是照常上班、赚钱。
诗人在寒冬腊月,钻出温暖的被窝。为了那份工作,他每天不得不很早就起床了,他怎能不抱怨呢?想睡个囫囵觉的小小愿望都破灭了!人生里小而又小的愿望啊,都实现不了,这叫人怎么快乐起来?
这分明是作者自怨了,所以最后还是爬起来了,用一句“命运不同”为自己开解,穿好衣服,顶着严寒当差去了,就像我们打卡的时候宽慰自己,每个月伸伸食指就能拿到几千块工资呢。如此这么,一颗起伏不定的心就安静下来,工作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磨炼。
慢慢地,几年下来,不管多么大的脾气,都被生活磨平了,待到真正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家有口,拖儿带女了。这时候,就更没脾气了,因为要养家啊,还房贷啊,你敢为了不打卡而辞职吗?这就是小民的悲哀。
有人说了,后面那句“抱衾与裯”,他干嘛天未亮就抱着温暖的被子出发呢?原来,这里的“抱”,古时通“抛”,天没亮他就蹬开温暖的被子和被单出发去上班,这就说的通了。
这样一首反映古代上班族生活的现实主义诗篇,《毛诗序》竟然这样解的:“《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也。”《毛诗序》认为这是一首大老婆宽容、小老婆贤惠的诗,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小星》里的小吏形象除了被《毛诗序》说成“小老婆”的版本外,后人更是想象力丰富,又弄出了数不清的版本。近代大名鼎鼎的胡适,考证后认为这是一首反映妓女生活的诗。他把自己的观点发表在媒体上,又惹来了俞平伯、周作人等人参与进来讨论。俞平伯和周作人是反对胡适这个观点的,尤其是周作人,给胡适写信,批评胡适读诗不应过分地关注个别字词。后来也没见胡适出来申辩,可见他还是服气俞、周二位的。五四时代的文人学者,当是可爱的一群,无论如何争辩,都是为了学问。
我们来看看闻一多先生翻译的这首诗吧:
闪闪烁烁的星儿
三三五五亮在东天
匆匆忙忙赶着夜路
披星戴月去上班
唉,该是命里注定的磨难!
闪闪烁烁的星儿
是参星和卯星亮在天边
匆匆忙忙赶着夜路
顾不得整理床铺被单
唉,摊上这个命怎么办!
闻一多先生翻译这首诗,没有按照之前的那些大老婆小老婆或者妓女等等的版本解释成一首淫诗。可见他的辨别力和洞察力非同一般,胡适先生倒是一头栽倒在这首诗下了。
学问是做不尽的,我们这些穷上班族像《小星》作者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打卡赚钱养家还房贷,生活在既定的轨道上,偶尔读读《诗经》、《楚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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