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锁

文/杜痕远

纵然时光已成冰，我亦记得你微笑的样子。

——题记

图片来自网络

１

苏凉说，柒颜，再有一百年，我便会离开莲山。苏凉的语气带着哀伤，说这话的时候，苏凉手中的剑指在宛若湖里的莲花上，他用了内力，花瓣便支离破碎，纷纷扬扬地落满莲山的天空。他的肩膀落莲花。而时光便那么恍惚的，像是回到我与璎月在一起的那些年。

璎月最喜欢做的事，是用法术让莲花碎花瓣铺天盖地地涌过来，飘飘扬扬地落满肩膀，那个时候的璎月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她的目光是带有温度的。微微张开口，空气里都是花开的声音，她说，苏凉，我终于等来遇见你。

莲山天色微凉，雾气仿若结了冰。于是我听见苏凉的声音碎裂在空气里。时光终于被割裂开，逃离过三百年。

山无陵，江水已竭。那么多年过去，我已然知道，苏凉一直忘不了璎月。他放弃了所有的修行，在莲山停留了一百年，也都只是为了超度璎月的魂灵，全都跟我无关。

于是我转身，离开。花莲剑在我手中化成一朵白色的莲花，凋零在空气里。让我突然想起璎月曾经盛开的样子。

莲山的夜幕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被吞噬的那个瞬间，我忽然就看不到苏凉的脸。只听到他心底的句子，跟黑夜负隅顽抗的样子，像是一束光，一点一点地皎洁起来。

他微微扬起嘴角，仿佛在说。

对不起，林柒颜。

２

赤水城，多少楼台烟雨中。

璎月手中的花莲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曲线，像是割破夜空的流星，于是，剑气所经过之处便像是盛开了无数花朵，无比美好的样子。非但一点都不凛冽，却那么温暖，跟璎月的笑容一样。

如若旁人看来，恐怕都不会想到，花莲剑真正的威力有多么强大。只是觉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如它面前的女子一样，纵然倾国倾城，也只是平凡的女子罢了。

璎月的眸子深得像海水，她头发上的发簪是一朵莲花，是用法术凝结而成的莲花灵气，由花莲剑的剑气和五千朵莲花炼成，戴在头发上，便可增加五百年的功力。

花莲剑划出的那道曲线在空气里幻化成一束光，光影交替的时候，一个男子的脸浮现出来。剑眉星目。是一个无比俊俏的男子。一袭白衣，举手投足都是英姿飒爽。他的肩膀有落花，他的眼睛里是缭绕的烟雾。跟赤水城的烟雨一样朦胧。

男子进了南燕府。跟在他身边有一名女子，生得十分精致，只是眉宇间稍显荒凉了点。身子弱不禁风一般。她的胸前挂着一个锁，银色的光芒，跟赤水城的天色一样微凉。

锁上刻着的三个字，莲心锁。

璎月把花莲剑收回剑鞘里，那束光便随着暗淡下去。空气中的花朵仿佛也全部凋零，然后我听见璎月的声音，慵懒而魅惑。

柒颜，这便是我们要找寻的男子，苏凉。

我看见璎月脸上的微笑，像水波一样荡漾开。

３

三百年前，莲山。

流萤用法术在我们周围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我抱着璎月，身子瑟缩。

流萤的声音像是莲山的一阵空旷寂寥的风，月光般清冷。

莲心锁是我们莲山派的宝物，说什么也不能被你们这些人夺走。流萤说完这话以后，抽出了花莲剑。于是，整个莲山仿佛都璀璨起来，光芒从花莲剑身衍生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宛若湖莲花盛开，铺天盖地的白色。像是死亡。

今日，江湖各大门派齐聚莲山，无非只是想要得到我们莲山派的莲心锁而已。却说我们莲山派是邪派，那么，我又岂能让你们这些俗人坏了莲山派的名声。

流萤开始把自己的灵气一点一点地聚集到花莲剑之上，我看见她皎洁的脸，泛着薄凉的光。她的手指纤细如葱，灵气从指尖流淌出来，到花莲剑上，便成为蓝色。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彻云霄。

真是莫大的笑话。流萤，你以为就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对的过我们这么多人？你们莲山派从前确实威风，你师姐月痕的花莲剑确实威震江湖。但是你不要忘了，月痕因为爱上我，早已痴情而死，莲山派现在已经破落得不成样子。

男子站在宛若河边，他的脸英俊得如同刀砍斧削一般，确实如流萤所说的一表人才。

他就是涟城。

流萤告诉过我和璎月那个叫涟城的男子。是他杀死的月痕，他让月痕爱上他，月痕动了情，花莲剑便不再为月痕所控，于是涟城趁跟月痕花前月下的时候，把花莲剑刺进了月痕的身体。

花莲剑是有灵气的，月痕死后，花莲剑重新化作莲花，开在了宛若湖里。一切安好的样子。

于是，那一日，流萤在宛若湖里找到一朵红色的莲花，她便知道，月痕已经离开。

只是，如今的涟城未曾料到，这么多年来，流萤早已经断了七情六欲。她用尽半生的时间，已经练到花莲剑第十层。花莲剑在她手中游刃有余。

流萤的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她的额头出现了莲花的印记。花莲剑在她手中发出弥漫莲山的剑气，空气中盛开了无数朵莲花。下一瞬间，涟城，连同各大门派的所有人，全部都死在花莲剑气之下，空气中凝成的无数朵妖娆的白莲花穿过他们身体，变成血红色。之后重新绽开在宛若湖。而那些人的身体像烟雾一般灰飞湮灭。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花莲剑练到最高层会是这样强大，如此的邪恶。那个时候我和璎月的灵力尚浅，要不是流萤的结界，我跟璎月也必定难逃一死。

我看见流萤额头的莲花印记逐渐消失，她造就的结界也随之隐去，莲山又是春光明媚的样子。

流萤十指相扣，对着宛若湖说，月痕，流萤终于替你报了仇。

４

流萤像是一朵枯萎的莲花。脸色跟莲山的天空一样苍白。

她凋零在宛若湖里，不再盛开。空气中氤氲着水汽，我看见她微笑的样子，这么近又那么远。

而就是在那一日，莲心锁不翼而飞。

璎月说，流萤死的时候在花瓣上留下了一句话，璎月用法术把那些碎花瓣聚集起来，于是我看到流萤用花莲剑刻在花瓣上的句子，我不知道流萤是在什么时候刻下的，我猜想她早已料到自己必有一死。所以早就用剑气刻好了她要给我们说的话，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把花瓣弄成了碎片。

莲心锁是我们莲山派的宝物，历代都是如此，莲心锁是有灵气的，它跟花莲剑本属一体，花莲剑是由莲花的花瓣炼成，而莲心锁便来源于花心。莲心锁是美好的，而花莲剑却带有数不尽的邪气。他们一正一邪，在一起才可得以中和。

花莲剑使到最高层的时候，也是邪气最高的时候，那个时候，莲心锁便会因为受不了花莲剑的邪气而消失。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使出花莲剑第十层，彼时，莲心锁也会因此消失。所以，璎月、柒颜，你们的任务便是找回连心锁。重新壮大莲山派。

我看见璎月用法术把花瓣弄得满天空都是，落满我们肩膀。它们纷纷扬扬的样子，多么像是时光碎片，碎裂了，就再也无法拼凑完整。譬如月痕，譬如涟城。而我突然想知道，那个叫涟城的男子，是否就真如他自己所说，根本没有爱上过月痕。

他费尽周折地跟月痕在一起，让月痕爱上他，难道只是为了毁掉我们莲山派，从而夺得莲心锁？

璎月把花莲剑重新收回剑鞘里，她的眉间恍惚出现一丝忧伤，也难怪，我曾从流萤为我们构建的幻境里得知，曾经的莲山派有多么壮大，而如今，却破败到只剩下我跟璎月两人。那些弟子纷纷下了山投靠了其他门派也就罢了，而就连流萤也离开。

璎月说，柒颜，我们立刻就下山，找寻莲心锁。一刻都不容耽搁。

璎月手中衍生出一道气流，流淌到宛若湖里，十指相扣，眼睛微微闭上。莲花便给我们指了方向，前面是赤水城。

５

柒颜，你可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丫鬟，我们是家道中落的女子。漂泊到赤水城，衣食无着，才投奔南燕府。

我点头。我明了璎月的意思。

一转身，便幻化出一个普通女子的模样。璎月穿白色长裙，她的头上擦了一支莲花发簪。此时的璎月，即便衣衫成了平凡女子的材质，却也美得倾城，眸子里透出的华贵亦是普通女子无法比拟的。

她仍然唤我柒颜。而我唤她小姐。她缕了额间的发丝。莞尔一笑。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如在莲山那般冷艳。

我说，小姐，那么，让我们即刻就去南燕府。

璎月眉间的笑更加浓烈了。她挽起了我的手。好的，丫鬟柒颜。

赤水城的景色如此温暖。我仿佛看见我和璎月在莲山的寂寞，被隔开几百年。

我和璎月用了隐身术。

璎月说，柒颜，人间的城理应比不上如仙境一般的莲山，可是你说为何，我心中却总恍惚觉得，赤水城比莲山还美。

不等我回话，身旁的胭脂店出现了方才幻化在空气里的那个英俊的男子，苏凉。

逆着反射过来的阳光看过去，对面是一个俊俏的男子，白衣如雪，笑容如花。他身边是那名容貌憔悴的女子，他抬起袖子挡着女子额头的阳光，在那个季节里，慢动作一般播放，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她说，烟赭，小心点走。他的声音是一曲天籁。

那日的阳光极好，像是配合着他们一般，女子的笑容在那样开满花朵的季节里，俨然一幅绝美的画面，画中的她低眉浅笑。亭亭玉立。时间好像停止了。

男子的手揽在那女子的腰际，低眉顺目，女子的胸前挂着莲心锁。

我问璎月，为什么莲心锁会出现在这个叫烟赭的女子身上，而又为什么这样就被我们轻而易举地找到？

璎月扣起手指，良久，她才说，莲心锁是宝物，只是这些凡人不知道而已。而各大门派的人都被流萤杀了不少，所以，没有人跟我们抢也是情理之中。

璎月语气很平静，可是我却看到了她眉间的忧伤。像莲花一样的忧伤。

璎月笑，她说，柒颜，把手给我。

璎月又说，柒颜，我要把花莲剑八层的功力全部传于你。你天资超过我许多，可以在更短的时间里练到花莲剑法第十层。壮大莲山派。

璎月说完话的时候，我看到她身体里的灵力一点点地输入到我身体，我想阻止璎月的行为，却无能为力，我看见璎月萎靡的脸，像一朵颓败的花。

我记得师父流萤曾经跟我说过，比起我来，璎月更适合练花莲剑，可是今日璎月却骗我。

我突然想问璎月，为何会突然把功力传给我，让我练花莲剑。

可是却被她堵住了要说的话。

她说，柒颜。

如果很多年以后，你还记得我微笑的样子。

你要答应我任何请求。

我疑惑地点头。我看见璎月一脸的荒凉。

６

南燕府。

我家小姐命途多舛，家道中落，才迫不得已漂泊到赤水城。不知公子和小姐能否让我们在府上暂住，等我们凑够了盘缠，自会离开。

我和璎月跪在苏凉面前，那个时候的苏凉，一脸的温暖。

他连忙走过来扶起我们，我看见他清澈的眼神，如同莲山宛若湖里的水一样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说，快快起来，你们来南燕府住便是，你们弱女子怎么可以四处漂泊。烟赭孤单一人，正巧可以找你们陪伴了。

苏凉笑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悦耳。空气里都是花开的声音。

然后我看见苏凉身边的女子，脸色苍白的，十分憔悴。她的声音也是细细地，她说我叫烟赭，很吃力的样子，苏凉扶住她，一脸的心疼。她说，烟赭，快进屋去歇息，这里我来安排。

苏凉亲吻烟赭的眉心，烟赭的脸便像是有了水分，旁若无人地盛开。

我问璎月，这便是月痕遭遇的爱情？

璎月笑，然后说，柒颜，我们又何必知道那么多，爱情是凡人的东西，我们拥有不得，你看月痕，终是没有好下场。

我说，那么璎月，如果你是月痕，你会不会爱上那个像涟城一样的男子。

我看见璎月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月光下，璎月的笑容带着凉薄。她说，柒颜，一切自有天意。

看着璎月的模样，我仿佛有种错觉，我回到了莲山的那些日子，璎月手中的花莲剑指着宛若湖，那些莲花纷纷落下。璎月的肩膀上，有落花飘零的忧伤。

７

烟赭是个温良的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她整日在后花园里弹奏古琴，曲子尽是哀伤。她的手指很寂寞。

她说，璎月，我怎么恍惚觉得你是一位故人，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

她说璎月，干脆我们结为金兰罢，只是，颇遗憾的是，我也活不了多长时日了。

那是我和璎月来到南燕府的第二年，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在南燕府已经呆了一年了。这段日子，可以每天看见苏凉温暖的笑，还有烟赭。

而我也正如璎月所期望一样，练成了花莲剑法的第十层。

终于知道，原来烟赭早在一年前身患重病，每日靠喝药维持生命，其他时间就在后花园里弹奏古琴，是离别的那种。

南浦凄凄别，西风袭袭秋。一看肠一断，好云莫回头。

烟赭吟诗，她手下的琴声伴随着她的声音，都是凄凉。

我说璎月，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夺走烟赭挂在脖子上的莲心锁？

我感到疑惑，要拿回莲心锁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可为何璎月一直不行动。

柒颜，难道你一直没发现？

发现什么？我只知道莲心锁是师父吩咐我们必须找回的宝物，容不得耽搁。

璎月的脸上浮现出悲凉。她说，柒颜，难道你没发现，烟赭一脸无血色。

那又怎样？

她已经死了一年。

啊，那莫非她也不是凡世人？

璎月摇头，然后说，是因为莲心锁。

莲心锁带有无穷灵气，才可使得死人呈现出活人的样子，戴上莲心锁，跟在世的时候并没多少区别。只是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脸色苍白。

那又是为何，烟赭说自己时日不长？

因为，莲心锁的灵力在逐渐消失。

消失？怎么会消失？

柒颜，我终于算到，苏凉出生的时候脖子上就挂着莲心锁。他是因莲心锁而生的男子，为了让烟赭活过来，他把自己的莲心锁给了烟赭。在维持烟赭生命的同时莲心锁的灵力亦在逐渐消失。

那么最后，苏凉会死。而莲心锁也会再次消失。璎月说。

我说璎月，难道这就是你不拿走莲心锁的理由吗？

然后我听见璎月的声音，盛开在空气里，我突然看见我们在莲山时的寂寞，在天空变成大朵大朵的浮云。

柒颜，如果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被他们的爱情所感动。你会不会相信？

如果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爱上了苏凉，你又会不会相信。

我不明白，你既然爱他，你又为何舍不得烟赭死？

因为我不想让他不开心。柒颜。

８

莲心锁最后的灵力消失的时候，我看见烟赭倒在后花园里。

在苏凉２２岁这一年，那天的阳光变得无限的柔和，像是幻觉一般，是在落花凋零的那个时候，我看见烟赭的脸，埋在繁花里，苍白得无以复加。他头顶的天空便倏忽一下飞过了几百几千几万年。

浮云最后铺天盖地，望眼欲穿，却也望不见前面的灯火。

我忽然想起那一日，烟赭微笑的样子，她说，我叫烟赭。

他身边的男子亦低眉浅笑起来。这样也好，你们来了，就可以给烟赭做伴了。

莲心锁的能量散尽。可是，苏凉却并没有死。

我知道是璎月给她输入了几百年的灵力。

苏凉去给烟赭送葬，他穿着我们初见他那日的白衣，他给烟赭买的胭脂还没有用尽，他把它放进烟赭怀里。

我看见他眼睛里深不见底的忧伤。

苏凉，你真是痴情的男子。璎月说。

苏凉苦笑，从他的口中，我们才得知，原来苏凉一直都知道莲心锁的秘密。

他转过身对璎月说，璎月，谢谢你救了我。

其实，我与烟赭的缘分在前世早已尽，只是，烟赭为了我受了很多苦，这一世，我是来偿还的。

现在终于我们都互不相欠了。苏凉说。

苏凉又说，璎月，其实我知道你们，你们不是凡人。是莲山派的弟子。

那一日，苏凉告诉了我们他所知道的全部事情。原来，苏凉一直都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的，只是他一直没有揭露。

而跟让我惊讶的是，原来苏凉的前世是涟城，烟赭就是月痕。

我突然想起那一日烟赭跟璎月说的话，她说，璎月，我怎么恍惚觉得你是一位故人。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

苏凉说，他的这一世，是来偿还他所欠的情债的。因此，转世的时候，带了莲心锁，都是为了遇见烟赭。

因为，莲心锁承载了他们前世的记忆。

有了莲心锁的帮助，涟城才得以在人海茫茫中遇见月痕。

然后苏凉说，璎月，莲心锁是个情锁，里面是一场一场的劫难，因此没有人能解开。除了花莲剑。

璎月笑，其实师父早已告诉了我莲心锁为什么是莲山派的镇派之宝，因为“情”始终是最能抵御人心的。如此美好又如此邪恶。可是苏凉，你该知道，莲心锁里也有我们的一段劫难。

璎月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用了法术让莲花碎花瓣铺天盖地地涌过来，飘飘扬扬地落满肩膀，她的目光是带有温度的。微微张开口，空气里都是花开的声音，她说，苏凉，我终于等来遇见你。

９

我问璎月，莲心锁的灵力耗尽了。还会不会重新充满。

璎月说会，璎月说，柒颜，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日来到赤水城我跟你说的话。

我说，记得。

璎月接着说，柒颜，你知道我为何把花莲剑八层的功力全部传给你。璎月说话的表情十分平静，我却恍惚感到她涌动的内心。

柒颜，还记不记得三百年前师父流萤告诉我们月痕是怎么死的？

是涟城杀死的，涟城用花莲剑穿过她身体。我说。

可是你知道吗，为什么涟城会用花莲剑杀她。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涟城要杀掉她，他们不是很相爱吗？

我说，因为涟城要毁掉莲山派。

哈哈，笑话。璎月笑起来。当时的莲山派那么强大，涟城一个人又何德何能可以毁掉莲山派。还有，月痕是莲山派最强大的剑士，她的花莲剑法天下第一，后人始终无法超越。你相信她会那么轻易就被涟城杀死吗，而且还是花莲剑？

我感到十分不解，我说，流萤说的，月痕动了情，花莲剑失去了控制。

璎月又笑起来，哈哈，花莲剑练到第十层还会失去控制？你想过没有，月痕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他那么聪慧，又怎么会上涟城的当？

然后璎月接着说，柒颜，是我在南燕府的这些日子才知道所有的事情，根本不是流萤说的那个样子。

１０

月痕跟流萤是师姐妹，本来姐妹情是很好的。

只因那一年，师父说月痕天资颇好，教了她花莲剑法。

于是从此以后流萤嫉妒在心。流萤知道，莲山派的派规是戒掉七情六欲。如果沾了一点，都将死在师父的花莲剑法之下。

那一年，流萤跟月痕下山找寻莲心锁的时候，算出莲心锁在一个叫涟城的人身上，是涟城出生时便戴上的饰物。

涟城是明景门派的弟子。那个时候的莲心锁还不被江湖人所知，涟城自己亦不知道，他身上所戴的看似不起眼的莲心锁，其实是来自于莲山派。他的命运始终跟莲心锁有关，所以每一世，莲心锁都会出现在他身上。

月痕遇见了涟城。而流萤却趁此机给他们下了迷药，让月痕犯了派规。

而至此以后，也许是因为莲心锁的情劫，月痕爱上了涟城。她知道再无脸回莲山派。而且如果这事给其他门派知道了也会对不起莲山派的名声。于是，月痕让涟城用花莲剑穿过了她的身体。

月痕死时交代了涟城，莲心锁是跟他相连的，如果他跟月痕一起死，莲心锁又将等待下一个轮回才会出现。

所以，为了莲山派，涟城才答应月痕不死。为了不引起明景门派的怀疑，他只能说是他杀死了月痕。

月痕死后，涟城生不如死，他悄悄把莲心锁给了莲山派替月痕赎罪。

而其实流萤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学到花莲剑法而已，可哪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她以为月痕是真的被涟城所杀。

因为没有传人，师父终于教了她花莲剑法。也许是出于愧疚，从此以后流萤始终有一个愿望，杀掉涟城替月痕报仇。

直到那一日，她用了花莲剑法杀死涟城。

然后因耗尽内力而死。

我问璎月，这些所有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璎月说，这些记忆全部存在苏凉的身体里，我在给他传输灵气的时候，看到了他前世的所有记忆。

柒颜，我看到了我跟苏凉的情劫。是在我们刚来赤水城的那一日，当我看到苏凉的那个时候，我便算出莲心锁里关于我和苏凉的劫。

璎月笑起来，笑声布满天空。她说，柒颜，你知道那一日我为何要传给你花莲剑法吗？花莲剑跟莲心锁一邪一正，只有花莲剑才能解了莲心锁的情劫。这也是月痕要让涟城用花莲剑杀死她的理由，

我突然感到痛彻心扉的难过，我说，璎月，你的意思是，那一日你传于我花莲剑法是想有一天我可以用花莲剑杀了你，替你解了这情劫？

璎月哭了，又笑了。

她说，柒颜，我们终究敌不过命运的翻云覆雨。

１１

空气中盛开了无数朵莲花，花莲剑的剑气跟我的记忆一样铺天盖地。我看见璎月的脸，枯萎然后凋零。

花莲剑的正气让莲心锁灰飞湮灭。于是苏凉亦随了璎月而去。

我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莲山。那些莲花落满我肩膀，我看见璎月对我笑。她说，柒颜，我们终究敌不过命运的翻云覆雨。

南浦凄凄别，西风袭袭秋。一看肠一断，好云莫回头。

１２

莲心锁重新出现的时候，我在莲山遇见了一个男子，我知道他是苏凉，一袭白衣。如同几百年前一样。她没有忘记月痕，也没有忘记璎月，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忘记我。

他在莲山一百年。只为超度璎月的魂灵。

一百年以后，我终于在宛若湖再一次看见他。他对着宛若湖里的莲花，一脸惆怅。

我终于鼓起勇气，我说，苏凉，你还记得柒颜吗，林柒颜。

我说，苏凉，早在赤水城遇见你的那一日，我就爱上了你。只是为了璎月，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苏凉面无表情。他手中的剑指在宛若湖里的莲花上，花瓣便支离破碎，纷纷扬扬地落满莲山的天空。他的肩膀落莲花。

张开口，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么一句话，那个声音，如同莲山终年不停的风，清冷潮湿。

他说，对不起，林柒颜。

我知道莲心锁的情劫已尽，我知道苏凉再也不会爱上任何女子。

我忽然想起那些经年过往。还有他们每一个人的笑容。不管是月痕，流萤，涟城，苏凉，还是璎月。他们的笑容都比莲山的莲花璀璨。

那些时光终于把我们分离开。迷蒙了来时的路。而路的尽头，是他们哭泣的爱情。

比时光还要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