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村是这一大片海角附近唯一的村庄,在广袤的蓝色大海边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居住点。
01
太阳升起又落下,海潮涨起又退却,一代又一代人自然繁衍,除了偶尔会在海边遇到一些其他村子的外人,还有一些零散的收海货的商人外,海角村几乎就没有人和外边联系过,一代代的村长只知道这个村庄是一个叫越的国家的边沿属地,可是他们一个越国的官员也没有见过。
上一任村长曾经听说越国发生了战争,可海角村既渺小又遥远,也没人来通知他们要干什么,当然村民们也不可能参与到这些事情里去。海角村人一直在等候有国家来官员承认自己,可一直都是没人来。
这座大海边微不足道的村子,村民们以各自的技能互相帮助,他们大多忘却了越国,就这样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
可两旬前,村长在海边碰到了邻居,靠海屯村子的巫师,那是一个能经常和外界联系的能人。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都是大秦帝国的人了。”巫师满脸白色花纹看起来很严肃。
“哦,那又怎么样呢?”村长两手叠在肚子上很不在意地问到。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这是一个强大的文明取得了胜利,越国灭亡了,征服者秦人来了!”巫师语气很严厉。
“秦人来了,和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吗?”村长好奇地问到。
“我们这些原始村落还能存在吗?肯定不行,已经有秦使给我们村子送来了帛书,要求搜地捡民。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就是要建立大秦的制度和文明。”
“那关我们什么事啊?我们古越人有传统的文化继承,加入到强大的秦,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用?”村长不解地问。
巫师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拿腔拿调地说:“大秦是征服者,刚开始来到我们这里,还没能和原始村落联系上,不过现在这已经结束了,目前大秦需要建立新秩序,引领新文明,你们海角村现在是大秦帝国的基本村落,应该服从秦的秦律。你们敢不承认这一点吗?”
村长显得有些不安。在村子里保存越的所有书中都只提到有个大越,不过毕竟两百年过去了,名称是可能发生变化的。
“我们肯定效忠于大秦。”村长有些讨好地回答。
回到村庄的第二天,巫师带着秦的信使又来了,那是一个高傲的黑衣人,看他的相貌,和村民们也没啥区别,可是一说话,果然是很不同的。
“您是领头的,对吗?”
“是的,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你们效忠大秦的,对吗?”
“是的,我们当然效忠。”
“很好,那我们就不必派遣军队来了。我们将在最近派秦使来你们这里,检查你们是否真正的遵循秦的习惯和传统。”
“您说什么?”村长忐忑地问。
那个黑衣信使严峻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应该明白并且理解,在大地上占据统治地位的只能是我们秦人!所有其他的另类都应永远彻底地消灭掉!我们不能容忍任何原始人的渗透,希望您能懂得我的意思,大人!”
“我不是大人,我只是村长。”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您就是大人。请允许我说下去:大秦帝国不能有原始人的地位,毫无例外!同样也不应存在和我们大秦不同的任何文明。我们必须这样来治理帝国,不能允许各行其是,要建立秩序,不惜任何代价!”
村长慌忙咽了口唾沫,双眼紧盯着信使不放。
“记住,是您在统治这块秦的基本村落,大人。不允许任何偏离准则的现象,任何激进的行为,例如自由思想,自由贸易,自由行动等等都在严禁之列。我们对所有异己的事物决不手软,在基本村落将建立起铁的纪律。大人,秦使在最近两旬之内将来你们这里。”
于是村里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如何刻不容缓地,以最好的方式来完成秦的指令。大家决定尽可能快地把传统生活方式改造为秦的模式,就按照信使不断送来的秦帛书中所说的那样。
02.
猎手阿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将去担任罪犯。那天早上,红扑扑的太阳刚刚升出海面,海风依旧从大海吹过整个村庄。
阿虎刚醒来,他肌肉强壮,身材显瘦,有一张黎黑风霜的脸。他遗传了父亲眯缝的眼睛,又有他母亲和气亲厚的性格。
阿虎有点闲,因为到秋天才是捕猎的季节,目前没活可干,每天都是乱逛或修理捕猎用具。
“谁不知道屋顶应该漆成金色!”村落的土路上传来漆匠阿木的嚷嚷声。
“祠堂的屋顶从来不是金色的!”木工阿德也扯着“刺啦”嗓门吼道。
阿虎皱起斜眉,这两周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乱糟糟的,这些事与村庄里的每个人都有关系。
他套上皮裙,也没吃早饭就来到村内的集市广场上。
广场上新建的祠堂、监狱和驿馆高高矗立,这都是最近两旬来的最新建筑。它们面对村庄里的集会广场排列成行,村民不知道它们究竟有什么用:自古以来村民们没有它们照样活得无忧无虑,不过现在当然有建造它们的原因。
广场上人群三五成堆,阿虎紧皱双眉朝上仰望,漆匠阿木趴在祠堂坡顶斜面上努力保持平衡,连鬓胡子气得都竖了起来。
“见海怪去吧!”阿木高声说,“告诉你,我上星期在书中读到屋顶应该是金的,黑色的屋顶提都甭提!”
“不,你一定是搞错了!”木工阿德说,“阿虎,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阿虎耸耸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村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一脸汗,皮衣照例没有系上带子,圆滚滚的大肚子自由地在空气中晃荡。
“搞错啦!”他仰着脖子对阿木喊道,“我在书里查到啦,书里说的是金色学馆,不是指的祠堂。”
阿木趴在屋顶用手拍打着坡面,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而且自从村长上旬宣布他为捕盗官后,阿木的脾气变得更加急躁了。
“可是这样的学馆我们没有啊。”阿木顺着竹竿溜下来。
“那我们马上就全力建造,”村长说,“而且要快。”
“木匠们在哪儿?”村长问,“阿西,阿东,阿土……你们躲到哪儿去啦?”
人群中伸出木匠阿西的脑袋,他的脑袋上缠着一大圈的布带。上旬他在椰子树下路过时,被落下的椰子砸中在脑袋上,阿西耳朵不大灵敏。
“他们到海边捡鱼去了。”阿西说。
“好吧,去把他们找回来,”村长说,“得造个小学馆,马上开始建。告诉他们就造在驿站旁边。”他转身向着已经下到地面的漆匠阿木,“你得把学馆漆成金黄色,里外都要是黄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什么时候能领到官牌?”阿木问,“书上说所有的捕盗官有官牌的。”
“去给自己做一个好了,”村长用手背擦擦脸说,“热死啦!要是秦使在冬天光临该有多好……啊,阿虎!阿虎!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走吧,我马上给你交代清楚。”
村长搂着阿虎的肩膀,沿着唯一的主街道朝自己家走去。从前这条路上屎尿满地,不过最近这两旬来已经完全变了样。
土路上铺了碎石子,光脚丫子走在上头不大舒服,所以村民们宁愿挤在路边来往。但村长肯定只走石子路,这是有关官威的问题。
“村长,你知道我在准备打猎工具……”
“别胡扯,你现在就是没事干!”村长说,“修理工具别安排到现在,可以把它推迟去以后任何时候。”
村长拽着阿虎挤进了屋,“滋呀”地一下坐到滕椅上。眼睛发光地盯着阿虎“阿虎,”村长口气满怀希冀说,“你认为当个罪犯怎么样?”
“村长你说的啥?”阿虎很不确定地问,“罪犯是什么?”
村长在椅子上舒服地扭动几下,他两手搁在案上的一捆帛书上,表现的很有底气。
“罪犯……你知道,就是……”于是村长解释起什么是罪犯。
阿虎边听边理解,越听越不高兴,他认定这一切全怪那案上的帛书,要是它不出现就好了!
03.
“我不明白为什么需要罪犯?”阿虎问。
“在秦的社会中,罪犯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村长解释说,“所有书中对这一点异口同声,都说罪犯的重要性不亚于驿使或捕盗官。它们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罪犯这个职业,做的事情都是反社会的,他的行动会给社会带来破坏,懂吗,阿虎?如果没有罪犯对社会有害,那我们怎么能趋使其他人,自己的利益怎么保障呢……”
阿虎眼神迷茫,:“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用懂,阿虎。其实我也不懂。我们就按照秦的模式来生活吧,所有秦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关于祠堂、学馆、监狱……都是这样,而且所有书上都提到过有关犯罪的事情。”
“我干不好这个,也不愿意干这个。”阿虎说。
“你也换到我的位置来想想!”村长语气很可怜,“如果秦使来了,他见到我们的捕盗官阿木,万一想看看监狱,他可能会问:怎么连一个囚犯也没有?于是我们只好回答说:那是因为这里从来没有犯罪。‘没有犯罪?’他会问,‘所有秦的基本村落都有犯罪,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于是我只好说:‘是不明白,上旬前我们甚至对犯罪还不懂哪。’秦使一定还会问:那你们为什么要造监狱?你们为什么还需要捕盗官?……”
村长停下来喘了口气:“想想吧,一切都会完蛋的。秦使马上会发觉我们不是真正的秦人,我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在掩人耳目,我们成了原始人啦!”
“哦,原来如此。”阿虎不自觉地出声说,他被这理由吓呆了。
“所以,”村长迅速接着说,“我应当向秦使汇报说:这里和大秦一样也有罪犯,有小偷也有杀人犯,不过我们的捕盗官已收集了大量罪证,犯罪分子很快将被逮捕,关进监狱后再等待大赦。”
“什么叫大赦?”阿虎问。
“我也不太清楚,等我懂了再给你解释吧。好,你现在知道罪犯有多不可缺少了吗?”
“好像你说的有道理,可为何偏偏选中我?”
“别人我都另有安排,而且你长了一双眯缝眼,所有罪犯的眼睛都是眯缝的。”
“我的眼睛并不那么眯缝,起码不比木工阿德的更眯缝!”
“阿虎,求求你了!”村长说,“其实我们人人都可以做罪犯,而你是愿意帮助我们的,对吗?”
“我当然愿意。”阿虎没把握地说。
“太好了,你将是我村的罪犯。瞧,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村长递给阿虎一张证明,那上面写着:
犯罪证
证件持有者:猎户阿虎,被正式授权实施偷窃、谋杀等犯罪行动。工作性质:他必须昼伏夜出,无所事事,名声败坏,经常违反秦律。
阿虎反复读上几遍后疑惑地问:“要违反什么秦律呢?”
“只要我们一旦得到通知,就马上告诉你。”村长说,“所有的村落都是有秦律的。”
“但我究竟该干什么?”
“你得去犯罪啊,比如偷窃,去杀人,这并非什么难事。”村长从案几下取出个盒子,里面有一部古老的著作《罪犯心理学》。
“你能从这书里学到罪犯需要的一切。去偷吧,想怎么偷就怎么偷,不过杀人只要犯一次就够了,不能一直杀,我们人可不多。”
阿虎只好点点头说:“也许我该弄弄清楚再说。”
阿虎抱书回到家,坐在榻上研究起来。
不久有人敲门。
“谁啊,请进!”阿虎喊,他揉揉眼睛。
木匠阿土和农夫乔走进来,他们带了一个大的布口袋。
“你已是罪犯了吗,阿虎?”阿土问。
“估计是这么回事吧。”
“那么好吧,这些东西都是送给你的。”他把袋子放到地上,从里面掏出斧子、小刀子、短铁叉、一根手臂长的棍子和粗木棒。
“你们想干什么?”阿虎把脚放下地问。
“送武器来呀,你说呢?”农夫乔气咻咻地说,“没有武器,你还算是个什么罪犯!阿虎,你自己该动动手了,别尽等别人来帮助你!”
“村长让他担任驿使,可他没信可送,所以心情不好。”阿土向阿虎解释说,这以后他们就离开了。
阿虎当然知道武器干什么用,书中对此写得很明白。不过海角村从来没人使用过,谁都没想要用武器去对付人。阿虎试了试刀刃,锋利无比。他的胃部不禁一阵痉挛,觉得自己接受这个任务太冒失了。
不过眼下还不着急,他先得读完这本书,也许到那时他能清楚了解做一个罪犯的深奥含意。
他一连读了好几个时辰,当中只停下一次因为到了吃饭的时间。这本书写得有条有理,对罪犯采用的各种方法分析得极为详尽,通俗易懂,不少地方还带有图解。
但是阿虎看不出他所希望了解的内容,例如,为什么人要犯罪,犯罪对象究竟选择谁,对谁有利,能给人带来什么结果等等,这本书里都没有找到答案。
阿虎看完全书后,又仔细盯着罪犯们的画像,他们的面容都面无表情,神态严肃,似乎都能够深刻理解,自己的犯罪对社会的价值。
阿虎迫切想了解这犯罪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阿虎!”门外响起村长的喊声。
“我在家。”阿虎回应着。
房门拉开,村长的脑袋首先探进室内。他身后是农夫乔的老婆,农夫阿稻的老婆和女厨师阿丽。
“怎么样,阿虎?”村长充满希望地问。
“什么怎么样?”
“你考虑好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阿虎茫然了。“我还在看书学习,还没准备,”他说,“读书就是想弄清楚……”三位村子里的妇女紧紧盯住他,使阿虎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他赶忙干咳几声,咽下没说完的话。
“你在白白虚度光阴!”女厨师阿丽斜视着说。
“谁像你坐在家里闲着,大家都在干活呢。”农夫老婆恨其不争到。
“做个小偷,难道就那么困难吗?”另一个农夫老婆不屑地鄙视到。
“她们说得对,阿虎。”村长说,“秦使随时都会到来,而我们至今还没有一个罪犯,你不能辜负村民们的期望啊,拿什么去向他汇报呢?”
“会,会的,我肯定会做。”阿虎只有点头。
他把刀子揣进腰间,拎上准备装赃物的皮口袋急急忙忙从家中走了出去。
不过往哪儿去呢?这时是下午。对偷窃最为合适的地点是集市,但是它只在黄昏前后才开业。阿虎不愿意白日行窃,这也太不专业化了,而且他同时想起证书上也说过要昼伏夜出的那些话,他必须照着办,所以他决定先上村子里的小饭铺坐一会。
村民广场进行的以货换货交易,各种物品堆放在木板或草垫上。这里没人使用钱币,也没有什么价格体系,铁匠的一把自制的铁锹可以换到一筐鱼或两只鸡,需要多少物品完全决定于交换的双方。
阿虎才出现,市场里刮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声,好像大家都在期盼已久,等着他的出现。
“来,阿虎,来偷点我的东西吧!”
“过来,阿虎,这有你需要的东西,我就放在地上!”
“把这个给你要吗?过来自己偷吧!”
海角村的村民都想亲眼见识见识偷窃,因为这是遥远大秦的奇异风俗习惯,这是文明的体现,这是闻所未闻的新花样。所有的人都扔下买卖不顾,专心观察阿虎的每个细节。仿佛半天时间后,阿虎就变成了其他一个特殊的人似的。
阿虎感觉自己的手在抖、脚在颤。他从没想过有这么多人会瞧他,犯罪书籍上的一切描绘都被他丢到了脑后。他打算尽快结束这次出行,他也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
他停在农夫老婆的水果摊前。“多好的苹果啊!”他随口说着,头也不敢抬。
“这是最新鲜的,我中午刚从树上摘的。”一个清脆的欢快语调说着,这位妇女是阿虎的母亲生前的好友。
“颜色很不错,看起来就很有胃口。”他在想现在是不是该离开离开这里,走去别的摊位。
“阿虎马上就偷吗?他准备怎么做?”村民们在一旁交头接耳,声音像一群唧唧哇哇的鸭子。
“噓…安静,别耽误他偷东西!”
阿虎拿了个大苹果仔细端详,人群屏住呼吸等待着偷窃的发生,但结果阿虎只是不知所云了几句,苹果又被放回去了。
又一个摊位站着皮匠阿麦和他的妻子,他今天带来的是两条毯子和几件皮衣。当阿虎和随后的一群人朝他走来时,他高兴地笑了。
“这件皮衣正好合你的身。”皮匠阿麦向他保证。
“哦……”阿虎无奈地接过。
村民们又激动起来,阿虎刚准备解开身后的口袋。
“别动……住手!”漆匠阿木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出,他腰间的金属牌闪闪发光,那是秦的一枚钱币改制的。
他的表情兴奋,追捕罪犯的职责让他精神焕发。
“你正在干什么!阿虎?”阿木问。
“我?……我就是看看啊?”
“就光为了瞧瞧?”阿木一手掐腰,腰一扭,快速一个转身,另一只手的食指直指阿虎,“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不是看看,你是在准备偷窃!”
阿虎说什么呢?他觉得阿木的动作很好看,大家也都知道,他的确是在准备偷窃。
“我是捕盗官,”阿木说,“你阿虎是盗窃犯,那我现在就要抓你,把你关进监狱,进行进一步审问。”
阿虎低着头,四周的嗡嗡声像一群蜜蜂在耳边飞舞,结局很快,不是吗?不过他心里放松了下来,反正无所谓。如果他被关押了一次,那事情就会到此结束。他想,一旦他被释放出狱,不就又能回去打猎了吗?
可村长突然也冲入人群,他大腹便便的肚子在空气外面晃啊晃荡着。
“阿木!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执行我的任务呀,村长。阿虎的行为是可疑的,秦书上说……”
“我知道书中说了些什么,”村长说,“书还是我给你的呢!但是你不能在他还没有犯罪时就抓捕他。”
“可村子里没有其他罪犯,我们只安排了阿虎一个人啊,”阿木伤心地说,“书中说过捕盗官可以采取预防措施,我想我能阻止犯罪的发生。”
村长无奈地双手向上一伸:“阿木,难道你还不懂?我们村子总得要有点罪案呀!你得在这方面全力以赴支持我们。”
阿木举起他的官牌:“好吧,村长,我只是想执行职责而已。”他闪往一边,然后猛然扭头朝阿虎说,“你终究会被我抓住的,记住:罪有应得!”他气势昂扬地走开了。
“他太急于建立功勋啦,”村长解释说,“不去管他,阿虎,你干你的。反正去偷点什么,这不就完事啦?”
阿虎默不作声,侧身挤出人群想朝村外的森林走。
“你去哪儿,阿虎?”村长追着问。
“我今天没情绪偷东西,”阿虎说,“也许要拖到明天晚上……”
“不,阿虎,现在就得偷。”村长坚持说,“你就偷这件皮衣,它对你那么贴身。”
“阿虎,瞧!我这儿的鱼有多新鲜!”
“来拿吧,桃子又大又圆!”
阿虎扫了一眼,这时刀子从他腰间掉落在地,周围一阵轰然大笑。
阿虎窘得满头汗水,他赶紧把刀子插好,抓起皮衣塞进了袋子。这时,人们才向他发出赞许的笑声。
阿虎也胆怯地笑笑,心里放松多了。他沿着市场走动,又拿了一捆蔬菜,一捧果子和一个筐子,因为那个筐子可以背在背上。
“要我说,今天就够了吧。”他为难地对村长说。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村长说,“不过你自己明白这并不算完,差不多全是别人送你的,最多只能算是预演。”
“哦……”阿虎顿觉心里很失落。
“不过现在你已经明白怎么去偷,下次你会更加熟练的,别忘记杀人的事情。”
“真的非杀不可吗?”阿虎问。
“很遗憾,”村长说,“没有办法。我们这个自然村落存在了几百年,还没有发生过一起谋杀案。要是相信书上的说法,我们比别的自然村落就太落后啦!”
“也许我们多少得有一次谋杀才行,”阿虎同意说,“好吧,我努力去完成就是。”
阿虎朝家里走去,自己点灯做饭。他觉得今天对委托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尽责,决定晚饭后在夜幕掩护下继续去偷。
这天夜里他偷了一只鸡,一件谁家的衣服,村长家厨房里的一只青铜锅,还有木匠阿土的一些工具和鱼户家挂的几尾鱼。
他本准备再偷,可漆匠阿木正从村道上巡逻过来。他一只手紧握木棒,另一手拿着一副自制的手铐。
阿虎站在暗处不敢呼吸,身体紧贴墙壁,不料袋中的鸡却发出了叫声。
“谁在那里!”阿木大声喊道,他只听到一阵鸡叫的回音,于是仔细朝暗中凝视。阿虎知道阿木的眼力很差,也就站着不动。
“是你吗,阿虎?”阿木用疑惑的声音问道,一只手高高举起木棒,“我马上来抓你!”阿木又威胁一声。
“喂!阿木,能等到明天再收拾吗?”有人从卧室窗口伸头喊道,“别吵人睡觉。”
阿木转身走了,村子里不打搅别人是大家都要遵守的传统。阿木在黑暗中消失了,阿虎也快步跑回了家,屋子里的灯下,这些今夜偷来的东西铺在地上,他心里十分感慨,这一堆东西使他体会到完成托付艰难。他累倒在床上,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阿虎走出家门,走到村道上心情很好,他向正在干活的工匠们快乐地打招呼。
“我们其实干得不错,”木匠阿土说,“不过要是我的工具还在的话,我会干的更加顺手。”
“你的工具?”阿虎有些发懵,但他立刻醒悟了——是他昨夜偷了工具!他当时却没意识到这东西是谁的,也从没想过这些东西是有主的,是别人干活用的。
木匠阿土又问:“你看我能把自己的工具收回用上个一天二天吗?”
“连我也不知道,”阿虎皱眉说,“它们在秦律上算是赃物,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给你。”
“我知道,我明白,不过我只是借来用用……”
“我想你自己去把它取回去,还给你算了。”
“那怎么行,我只是用一下,用完了就退给你,我是坚决不会要的!”阿土语气严肃地说,“我怎么能留下赃物呢?”
“它就在我屋子里,和其它偷来的东西放在地上了。”
阿土听后,二话不说就奔去拿工具了。
04.
阿虎去了村长家,村长正在院子里的屋顶上眺望远方。
“阿虎,是你偷了我家的青铜锅吗?”他问。
“当然,是我偷了。”阿虎答说。
“噢,我不过是问问罢了。”村长指着村外的土路问道,“看到那个了吗?”
“看到了,那是什么?”
“我敢拿脑袋担保,秦使正在朝着我们村子赶来。你的事情怎么样?”
“很好。”阿虎不太有信心地说。
“谋杀计划落实了吗?”
“那还没有,”阿虎老实地承认,“我还没考虑呢。”
“进屋里来,我要和你认真谈谈了。”
客厅被窗帘挡得暗暗的,相当阴凉。村长倒了两杯饮料,还给阿虎端了张椅子。
“我们已经没时间再拖了,”村长沮丧地说,“秦使随时都会到达,而烦人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他指指帛书说,隔壁村的巫师送来的,“它通报了关于鹰人村发生暴动的情况,上面有全体基本村落都得进行大秦帝国军事总动员的命令。我从没听说过这类事,好像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
“您是否确信我们非得杀掉个把人不可吗?”阿虎又问。
“你不问都知道答案,”村长说,“如果我们想成为真正的秦人,就得一走到底。谋杀是我们唯一显得落后的一件事,其它一切我们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漆匠阿木走进屋内,他身穿一身缀有金属纽扣的新蓝布制服,大模大样地坐下来。
“已经杀了什么人啦,阿虎?”
村长代为答说:“他还在打听这是不是非常必要的。”
“当然有必要,”捕盗官说,“如果你连一件人命案件都没有,还能算是罪犯吗?”
“你想杀谁,阿虎?”村长问。
阿虎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神经质地把手指关节掰得咯咯作响。
“好吧,我去杀阿捷。”阿虎一口气地说。
漆匠飞快俯身过来:“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杀他?”
“我是问你的动机是什么?”
“那是因为你们需要一件谋杀案,”阿虎说,“而且从来没人向我提出过动机问题。”
“我们不需要假谋杀,”捕盗官说,“一切应按规矩进行,你总该有个基本的谋杀动机。”
阿虎又陷入长时间的思考。
“好吧,我说自己不太熟悉阿捷,这动机够了吗?”
村长摇摇头:“不,阿虎,这不行。你最好选别人。”
“让我再想想,”阿虎说,“要是杀梅里呢?”
“那杀他的动机又是什么?”阿木紧接问。
“这个……我不大喜欢他的走路方式,我很早就不喜欢了,而且他有时说话那么响。”
村长点点头:“这个嘛……还行。你认为怎样,阿木?”
“不,这种动机也不合适,”阿木生气地说,“阿虎,你应当是个冷酷而残忍,阴险而狡猾的杀手。你不能只因为不喜欢他的步态而去杀他,听上去这也太蠢了。”
“好吧。让我把这一切再好好考虑考虑。”阿虎站起身说。
“只是别考虑得太久,”村长说,“这事结束得越早越好。”
阿虎点点头就朝门外走去。
“喂,阿虎!”阿木喊,“别忘了留下你的罪证和线索,这一点很重要。”
“好吧。”阿虎说完扭头便走。
几乎所有村民都在街上望着土路,一群黑点变得越来越大,似乎会完全遮没远方的森林。
阿虎又坐进了小酒店。他慢慢吮着椰子汁,思绪万千。
他无论如何得去杀掉个把人。
假定他杀了木匠阿土……他在大脑里想像阿土如何躺在石头上,眼睛半阖半张,手脚僵硬,嘴角歪斜,心脏不再跳动,永远不能用他那双手去刨木板……
之后人们会说些什么呢?他阿虎又怎么在村民中继续生活呢?
不过他还得去杀人,每个村民都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杀人正是他的本职。
只是他该杀谁呢?
05.
队伍里跑出来一匹马,一个黑衣武士跨马奔了过来:“喂,是海角村吗?你们的校场在哪儿?”
“就是这里。”村长说。“我们只有一个农场,”村长说,“书上说从前那里就是教场……”
“那我们的大队人马只能停在村外了,你把村民们召集起来,我们秦使大人马上就到。”
村民们都集合在农场周围,准备迎接,阿虎则躲在树后观察。
一个小队伍脱离了大队,很快朝着这边跑过来。正当村民以为这些人要冲锋时,他们却在最后一刻拉住了马匹,整齐地停在了村民们的面前。
村长挤上前去,漆匠阿木跟在身后。马队里走出四个手执长枪的士兵,后面是一个高胖的红脸人,身穿一套黑衣,胸前有四枚闪亮的奖章。他身旁有个满脸皱纹的小个子,后面还有四个士兵。
“欢迎你们到海角村来。”村长说。
“谢谢,大人。”红脸胖子说,他有力地摇晃村长的手,“我是秦使赢正,这一位是杜义先生,是我的军机参谋。”
杜义朝村长点点头,假装没有注意到对方伸来的手,傲慢而厌恶地扫了一眼聚集的人群。
阿虎始终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当他们进入村子后,就转移到屋后继续监视。
村长自豪地介绍了监狱、驿馆、祠堂及小小的金色学馆等建筑,秦使有点不知所措,而参军杜义则厌恶地摸着下巴。
“和我预料的一样,”他对秦使说,“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和物资。”
“我并不完全理解,”秦使转向村长问,“你们为什么要造这些建筑呢,大人?”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成为真正的秦人呀,”村长说,“您亲眼看到我们已全力以赴了。”
参军杜义在秦使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告诉我,”秦使转向村长,“你们村里有多少壮丁?”
“对不起,您说什么?”村长茫然问。
“就是说你们有多少年龄在15岁至60岁之间的男人。”杜义先生解释说,“大秦帝国现在正处于战争状态,鹰人村及某些原始村落在反抗秦的合法统治,他们发起了叛乱,以反抗大秦不容争辩的领导地位。”
“我对所有这些感到非常遗憾。”村长同情地说。
“帝国我们需要组织远征军团,”秦使说,“要有身体强壮健康,还有战斗经验的士兵,可目前我们的人手不足……”
“所以说,”杜义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所有忠于秦的基本村落都要为大秦帝国而战。我相信在您这里不会听到拒绝的回答吧!”
“那肯定不会,”村长说,“不会的。我们的年轻人都很忠于……尽管他们没有打过仗,但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一定能学会的。”
“怎么样?”秦使得意地对参军杜义说,“能有50个,60个,或许80个士兵呢!我们不会空跑一趟的。”
后来秦使和参军大人一起去村长家吃饭,四名士兵跟随着他们,还有四名留在村子里。
阿虎一直在观察村子里的动静,他看见士兵们喝得酩酊大醉,目中无人。一个士兵喝醉酒后拔刀乱舞,秦使和杜义先生不知在哪里。
夜深时阿虎蹲在街角,他拔出刀子等候,就像他以往打猎时蹲守一样。
有个人影从村道拐角走过来了。
“啊,是你,阿虎!”村长停下了,他看到了那把刀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您不是说过我要犯罪,要杀掉个把人才行吗?所以……”
“我可没说要杀我呀,”村长朝后缩了一步说,“你不能杀掉我。”
“为什么不行?”阿虎随口问。
“喂,要有人去接待秦使……”
“这事儿阿木也干得了,”阿虎一把抓住村长的衣领,把刀尖对准他的喉咙,“其实我自己并不想杀你。”
“等等!”村长嚷道,“如果你我没有私人恩怨,那就说明你没有杀人动机!”
阿虎把刀搁下,但还是揪住村长不放说:“那又怎样?我可以编造一个动机,比如说当你任命我为罪犯时我就非常恨你等等。”
“你好好瞧瞧我!”村长竭力把阿虎拖到星光照耀的街上。
阿虎惊奇地发现村长穿的是一件制式的袍子,一身黑色的秦服,还有缀满铜片的勋章,帽子上绣着看不懂的图案。
“看见了吗,阿虎?我现在是大人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穿上这一身就变成其他人了吗?”
“饭后举行过仪式,秦使已宣布我被正式授与大人的官位!”
阿虎比划一下刀子,就像他平时准备把猎物开膛破肚那样。
“向您道贺,早知道的话,我会扛个猪腿去你家的,”他真诚地说,“不过你任命我为罪犯时还只是村长,所以我的杀人动机依然有效。”
“可你现在杀的不是村长,而是大秦帝国的大人了!你干的已经不是谋杀。”
“不是谋杀?”阿虎问,“那是什么?”
“你明白吗?如果你杀害了秦国的大人,那就是造反了!”
“啊,”阿虎赶忙放下刀子,松开村长的衣领,“那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别在意,”村长说,“你根本不知道,这不过是我从帛书中读过这些,而你没有看过而已,别再自责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嘿,我得忙去了,秦使还等着我给他村民们的年龄统计呢。”
阿虎冲着村长的身影喊道:“您还肯定我必须杀人吗?”
“肯定!”村长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时村长已经快步走出拐角了,“只要不是我就行!”
阿虎握着刀愣症无语。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每个人都会这么说,同时还要求去杀掉别人。那么杀谁呢?他真想杀自己,可是秦国的帛书上说了,自杀的不算是罪犯。又有一个人过来了,那人越走越近。
阿虎全身颤抖,准备越出扑击。
但来的是农夫的老婆。阿虎无法忘记她是母亲的好朋友,他决不能杀她。
夜色即将过去,又路过好几个人,由于种种原因阿虎都没法下手。他思索着:自己从小生长在这些人中间,彼此熟悉,互相帮助,他有什么理由去杀死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呢?
但是他必须杀人,这是大家对他的委托与信任。
“我可以去杀秦使!”阿虎突然冒出一个激动人心的想法。
罪犯居然在第一天就取了秦使的性命!只有这样才能向大秦显示海角村的犯罪是骇人听闻的。阿虎激动了起来,他急忙朝村长家跑去,到了后才接近,就听到里面秦使的一部分谈话。
“……这里的人很懦弱,没有多少进取心。”参军杜义说。
“真是个落后的地方,”秦使不屑道,“我只希望多少能招到一些农兵。侍卫,我们回去吧。”
士兵!阿虎把士兵给忘了,他望望自己的那把短刀,再看看秦使腰畔的长剑,如果他准备刺杀秦使,那么毫无疑问秦使和士兵们就会阻拦他,因为他们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
他得有士兵手中那样的长枪才行……
想清楚的阿虎迅速离开村长家,沿着村道走,他在集市附近终于看到一个士兵坐在石板上,脚下是喝得光光的两个酒瓮,锋利的一丈多长的长枪随随便便倒在地上。
阿虎蹑手蹑脚接近,抡起木棍挥舞过去……
黑影引起那士兵的注意,但阿虎已经扫中士兵的腿,在这个士兵爬起前,又狠狠揍了他一下子。
阿虎高兴地捡起长枪,端枪刺了两下路边的树干,然后就去寻找秦使了。半路上阿虎追上了那一行人,秦使和杜义先生走在前面,悠闲的士兵跟随在后面。
阿虎越出树丛,朝前快跑几步拦在路上,他端枪直接抵住秦使。
“你要干什么?”秦使大声惊叫。
“站住!”阿虎大喊道,“其他人全部放下武器到一边去。”
士兵们观望了一会儿,接着一个接一个放下武器,退到路边树丛蹲下,只有参军大人杜义还站在原处。
“你要干什么,庶民?”参军大人喝问。
“我是海角村的罪犯,”阿虎意气风发、自豪地大声说,“我得杀掉秦使,对不起大人,你请站到一边去。”
杜义怔怔地盯住阿虎:“罪犯?你们村长说的是真的吗?”
“我们这里几百年来都没有过杀人的事情发生,”阿虎咬牙切齿道,“但现在我将改写这个历史。你给我从路上滚开!”
杜义慌忙躲到了路边,只剩下秦使一个人地站在路上。
阿虎努力攥紧枪把,他在想像这次谋杀产生的后果和它的社会意义,他仿佛看到秦使倒在地上,大张双眼,目光呆滞,扭曲的嘴和僵硬的四肢。
他极力迫使手臂用力前伸,他的大脑相信社会是需要他这样干的,但是他的手指似乎并不懂得这一点。
“我办不到啊!”阿虎痛苦地高喊。
他抛下武器窜进了树丛深处。
秦使命令士兵们去搜索阿虎并杀死他,而参军杜义赶忙阻止下来。海角村附近全是森林,就是有一万人也无法在茂密的森林中追捕到一个逃亡者。
村长和许多村民都闻声赶了过来,士兵们脸色严肃,手执武器,把秦使和杜义先生紧紧围在中间。
村长竭力解释这一切:他解释村庄在犯罪方面的落后,阐明对猎手阿虎的委托,也说明阿虎如何没能尽到他的职责。
“可为什么村长非要把这个任务交给这个人呢?”杜义参军有些不解地问。
“大人您看,”村长说,“如果我们村有人能杀人的话,那么就只有阿虎了。他是猎手,懂吗?这是村子里唯一带有血腥味的职业。”
“就是说你们村民没有杀过人,是吗?”
“我们的村民谁也不能在杀戮方面比得上阿虎。”村长羞愧地低语。
秦使和杜义参军惊讶地交换一下眼色,又扭头观望士兵们,士兵们十分惊愕地看向着村民,村民们都在相互低声谈论。
“整——队!”秦使大吼一声后,压低声音对参军说,“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不会杀人的人在我们军队中会引起……”
“引起士气低落……”杜义的声音颤抖,“这是非常危险的传播……如果一个人不会拿刀杀戮,在紧要关头,他就可能使整个队伍蒙受损失……不,这里的村民一个都不要,我们决不能冒这个危险!”
命令下达,士兵返回村外。可士兵们拖拖塌塌地走着,留恋不舍地回顾村庄,也不顾秦使的叫骂而交头接耳。
这只小队伍向村外奔去,马蹄踏出股股黄尘,几分钟后就与大队人马汇合,接着大队人马消失在远方的视野之外。
05.
“现在你可以出来了,阿虎!”村长向树丛喊道,阿虎很快就从草丛中爬出来,他一直没离开,躲着、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
“我没能完成大家的委托。”阿虎悲哀地说。
“别自责了,”漆匠阿木安慰他,“这件事情大家都没法完成。”
“阿虎尽力了,”村长感慨地说,“我们没人能干得有你一半那么好。”
“现在这些建筑怎么办?”漆匠阿木问,他手指着监狱、驿馆、祠堂,还有那座小小的金色学馆建筑。
村长起码考虑了有三个呼吸的时间。
“有了,”他说,“我们把它们改造成儿童游乐场,安上秋千,堆起小山,再放上木马之类的东西。”
“我不再需要这个证件了。”阿虎把犯罪证递还向村长。
“好的,”村长接过证件,叹息地看看,再撕成碎片,四周的村民都呼了口气,“我们已做了能做的一切,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我是有可能完成的,只要再来一次。”阿虎还在叽咕说,“我让你们失望了。”
漆匠阿木安慰地把手搂在阿虎脖子上:“你不要自责,阿虎,我们大家都尽力了。大秦需要上千年才能成为文明帝国,而我们却妄想在两旬内完成。”
“就这样吧,我们只好重新回到原始的、非文明的生活方式去了。”村长有些自嘲的说到。
阿虎也无精打采,慢腾腾地往家走去,他得好好睡上一觉。
远空响起隆隆的雷声,风刮了起来,秋雨即将来临,很快就开始到打猎季节了。
阿虎太累了,大秦帝国可能不会再承认他们,谁也不知道海角村还会落后于其它文明多少个年代。
这天晚上阿虎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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