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渐行渐远

作者: 盲从 | 来源:发表于2023-01-03 18:0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原发表于《现代作家》(香港,2022.07),有修改,文责自负。参加馨主题写作第七期【我】。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却想到远方去,以逃离内心的逼仄。这是农历新年,正月。

    近来许多媒体在喊年味越来越淡,甚至有专家为增加年味而提出了海量的方案。我是不以为然的。从孩童们的欢笑声和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中,应该能够看到年味还在。就说今天吧,正月十二了,城市和郊野都还很喧嚣,窗外还有烟花绽放,这不是大大的年味吗?

    只是烟花易冷,万物索然。

    自从阿雨离我而去,我的生活便索然无味。当然,内心仍然觉得应该理性地看待问题,不能因为自己的寡然无味,而否认年味的存在。就好比阿雨在短信里跟我说的那样,不能因为我们未来不在一起了,而否认曾经爱过。

    也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暂别和永别的区分。虽然说永别不代表永远看不到对方了,但我所看到的将不是原来的你。

    离别就是离别。没有托词,亦无修饰。

    在正月十一的夜晚,我看着窗外美丽的烟花,看着烟花在夜空中绚丽,最后熄灭成灰烬。零落成泥碾作尘。虽然这是我能够预料的,但真正等到灰烬满地、人潮散尽时,斯人独立,寒风满袖,落寞与孤冷是刺骨的,疼痛和无助是发自内心的。

    这么说,或许太过虚幻。

    自我的情感体验,翻江倒海,千转百回,但在别人看来,极可能是云淡风轻,不过尔尔。就说阿雨吧,相爱七年,如今别去,在自己当然是心肠寸断,但旁人看来,异地恋既然修不成正果,趁早断了,亦是好事。你看,换个角度想想,伤心事居然成好事了。

    其实,七年前我们在太湖师范大学相识时,就应该考虑长远些的,阿雨是湖州人,而我是衢州人,两地虽然都在浙江,但相去五百里,隔着数重山,如果在一起,毕业了怎么办,岂不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或许,刚开始之前当作朋友,发乎情止乎礼,同学而已,考虑那么多干嘛呢。等到真正相爱,已接近毕业了,却没能在同个城市工作,谁辞职去对方的城市呢?四位家长都不答应。何况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在不远游。

    无法化解的死结。既然如此,那断开无疑是一种可以接受的选择。这是“亦是好事”的逻辑所在。

    断开之后,我就不再去湖州了。母校太湖师范大学在那边,我怕睹物思人,更何况阿雨也在那座城市,她身边陪着的却不是我,万一在路上偶遇了,岂不尴尬。

    但是这次,因为一个同学结婚,我决定前往湖州,去参加她的婚礼。

    因为明天要去湖州,所以正月十一的晚上,我给湖州的网友水发信息,说要去湖州看看,问她能否陪我一起走走。水是我最近认识的网友,刚刚硕士毕业,在湖州一所民办大学教书。水也喜欢文学、旅游,这爱好跟我一样,但我主动认识她,却是因为他的头像和阿雨很像。当然,也是因为阿雨离去后,内心无聊,而找网友聊天,以消遣内心的烦闷。

    我问她在干什么。水过了5分钟才回信息,说还没有吃饭,还在电脑前忙活着。于是我说,这么晚啊,我明天去湖州吃喜酒,你能带我逛逛吗?为了让见到水,我得隐藏自己对湖州的熟悉。水却迟疑着:嗯,好,你不会太晚到吧?要说服他让我晚上带一个陌生男子去游玩可太有难度了。

    水说的他,是她的老公或者男友,我这么猜想,或者也可能没有这个他存在,而是水为了便于聊天而虚设的一个人物。我说:那是的,应该是白天,晚上还要参加朋友的婚礼呢。你没有上班吧?

    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说: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对湖州也不熟悉哦,到时候我们一起乱逛吧。但是,我见过你的照片,你却不认识我啊。

    经水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平时和她聊的很多,却从未见过她的照片,也没想到要见她的照片,因为我在脑海里想象的是阿雨的身影,真是罪过啊。于是我说:那你最好发个照片来认识下吧。

    水一口回绝,不发,到时候我走到你身边,看你能不能猜出来。

    不发就不发,反正明天能见到,于是我开始整理东西、洗刷睡觉。这个时候窗外大街上依旧是灯火绚烂、鞭炮阵阵,但是教工宿舍还是有丝丝寒意,再怎么热闹,也总还是寒假,也总还是早春啊,况且带着南方的潮湿,冷风是刺骨的。

    不过,躺在被窝里还是很暖和的,可以有一个很美好的春梦。

    我梦见和水相见了,但是这个相见却无始无终,梦境中唯一的画面是我们依偎在一起,坐在南太湖虚无缥缈的水岸,这种依偎是毫无杂念的,就像两个单纯的孩子,心思无邪,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获取更多的安全感。这个画面简单而美好。所以,虽说是个奇怪的梦,却也是温暖的。

    正月十二早上七点半,我准时上了火车。旧式绿皮火车。

    伟大的春运浩浩荡荡,才是始发站呢,整列火车就人满为患了,想想漫漫旅途,十几个站头,再上些人来,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哦。而我昨天运气不佳,花了同样的钱,却只能买到站票,真是糟心。

    更糟心的是,我站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也就是车门所在的地方,过了几站,又有很多人上车,我的站姿都要变形了。我四肢努力伸展,才能拥有一定的蜷缩空间。

    这时,水发来短信:惨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问水:怎么了啊?

    水很快回信:他昨晚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唉,真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狭隘。

    见水这么说,我想,这也很正常啊,哪个男人会高兴女友去和其他异性相见呢。于是我回信说:真难为你了哦,那么我们就不逛湖州了,以后应该还有机会的,你有空来衢州玩吧。

    见我这么说,水或许有些歉意:真恨不得咬他几口,下次你带女友来湖州,我们一起去逛吧。

    水的这后半句话让我有些无语。因为我从未和她聊起女友啊,而且,和阿雨分开之后,虽然相了10多次亲,但还从未和同一对象约会两次以上,互相看不上眼。但是水怎么就认定我有女友呢?她是在试探着说吧?

    我有一个良好的品质,就是喜欢顺着女生说,我回信说:那好吧,下次带女友一起去湖州逛逛。

    水回信说:你为什么不生气啊,你生气我会好受些。

    水所指的是她不能带我逛湖州这事。这没有什么可以生气的哦,毕竟事出有因。我回道:哈哈,怎么可生朋友的气呢。况且,你也不是有意的啊。

    水回道:也是我判断失误啊,这次是我对不住你,见不到你也很遗憾,呵呵,也只有祝你玩得开心了,不要被人灌酒哦。

    酒逢知己千杯少,醉一次又何妨啊。我对喝酒之事很乐观的。

    水也笑了:哈哈,你知道他担心什么吗,精神出轨。不过也可以理解,他学工科的,最怕现在我身边会说两句的男人了……何况你还会写点文章。

    见水这么说,我有点羞愧,我那些只言片语从未在正式刊物上发表过,都是自己写着玩的,算什么文章呢。而且我也不算是会说两句的人,平日里是个很安静的人,就是在课堂上,也说的不多。

    我对水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别想多了哦。

    水说:我也是这么想啊,但是他不这么想呢。唉。

    我也只能安慰下水:没有关系的,淡定点,嘿嘿。我先继续自己的旅途了哦。

    我发出这个短信时,刚好是11点整。水没有回信,我则继续自己的旅途。

    我发现挤在这个车厢的交接处,一则郁闷,二则无聊。原来人少的时候,还可以看看书的,现在则坐在洗手盆上,边上的人站得满满的,四周全是别人的身体,手脚都伸展不了,看书是想也不能想了。此外,因为人多,车内十分闷热。所幸的是,那位身材很好的蓝衣女孩就站在我的边上,眼光在人群杂乱中本来是十分焦灼的,而这蓝衣女孩可以让人感到些许的凉意。

    我在想,水的外貌会是怎样呢?或许和眼前的女孩一样姣好,但是,这样不公平了,水都半是长得愧对全国观众的吧,这样才能配得上她的高学历啊。

    火车继续着,就像人世继续着,毫无来由。

    火车上的烦闷也继续着,而且无处可逃。我烦闷着,无处可逃,在拥挤的空气中,有点昏然欲睡的感觉,然而无处可睡,只得强睁双眼,忍受着这由内而外的烦躁。

    忽然,手机响了,在烦闷中震了我一惊。我想,可能是湖州结婚的那位同学打来的吧,但是拿出手机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于是我就挂掉,在嘈杂的环境里不想接电话。

    过了1分钟,手机又响了,依旧是这个陌生的号码,我就又挂了。

    又过了1分钟,手机又再次响起来,还是这个号码。我很郁闷,接了:哪位?

    对方答:是我啊。

    我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这火车上太过杂乱了。当然了,火车就算不杂乱,我还是听不出来了,我对于声音的辨别向来迟钝。于是问:是哪位呢?

    对方答:是我啊,石头。

    我叫李石头,熟悉的人都直接叫我石头。

    我听不出她的声音,但是对方既然这么说,那想必是我认识的人,不然不会叫我石头的。但是,我听不出她的声音,而且她又不说,这不是以浪费话费为烦闷的旅途添堵吗,于是我挂机。

    又过了1分钟,手机又响了,是短信:是我啊,石头。

    这人太奇怪了,明知我听不出她是谁,怎么也不报上名来呢。我只得问:你是?

    我发完短信后,查看了她的号码属地,是湖州的。

    我是花啊,石头,你不认识我了?——在我的短信发出3秒钟后,就收到这样的短信了。

    是你啊,怎么是湖州的号码呢?换号码了吗,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感觉很奇怪,花是严州人,怎么会用湖州的号码呢。

    花说:在家啊,那个号码还在用,这是我随便买的一张卡。

    我说:我在去湖州的路上,你什么时候开学呢?

    花:我过两天就去学校,你不是已经上班了吗,去湖州干什么啊?

    我:是上班了啊,请了假,去吃一个朋友的喜酒。

    花:哈哈,你朋友都结婚了,你却还是光杆,惭愧不?

    从来没有人会以单身为耻的吧,我想。况且才20出头呢,着急什么啊。

    我说:早晚都会结的,不着急,要淡定。

    花回:好吧,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嘛。

    其实这不是安慰,因为结婚这事是因人而异的。早点迟点,都很正常。我的朋友中,和我年龄相仿的,有的孩子都5、6岁了,有的还没有开始初恋呢。但是,就我现在这样的状态看,我刚才这话也多少有点自我安慰吧。

    我说:嘿嘿,那是当然的啦。

    花说:那你现在在干吗呢。没喝醉吧。?

    我说:现在还在火车上,快到湖州了,晚上的酒呢。

    我这么给花发短信的时候,渐渐感到肚子有些饿了,毕竟早上那些面包能维持五六个小时,已经很不错了。我拿出一桶方便面,撕开封口,放好调料,准备去冲开水。

    我所在的位置没有开水箱,开水箱设在车厢的另一端。也就是说,我要穿越一节车厢,才能打到开水。一节车厢才百来米长,如果不是人挤人,那么一两分钟就能走到。然而这个车厢已经是人肉罐头了,人们或站或坐或躺,整节车厢几无立锥之地,所以,要穿越一节车厢,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饥饿摆在眼前,我只得硬着头皮端着方便面迎难而上。我每走一步,都要让坐着的人站起了,站着的人往边上挤,才能伸出脚去。我面带微笑,满嘴“借过”。心里却担心,就算是挤到车厢那头,打了开水后挤回来却不容易啊,怕开水溅出来烫着别人。

    我快到开水箱时,七八个大学生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依旧微笑着:借过,打点开水。其中一个女大学生回答我:没有开水了。其余的大学生也纷纷附和:没开水。我本想挤过去证实一下的,但是这些大学生或坐或站一动不动的样子说明:1、真的没有开水了;2、就算有开水,你也别想挤过去。我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一名思想品德课的专职老师,当然愿意相信真的没有开水了。于是我端着方便面,满口“借过”又往回挤。

    这来回一折腾,我起码流了七八两的汗水,肚子也就越发饿了。但是也无计可施,只能在原来的位置站着。

    这时候,花发短信来:呵呵,坐车累了吧?

    我说:是啊,有点辛苦。要不你帮我按摩下吧,脚都酸了呢。

    花说:哈哈,没有问题啊,市场价收费吧。

    我说:真小气,就不能给困难群众一点帮助吗。

    花说:哈哈,当然可以。不过,说实话,我不会按摩哦,小心捏疼你。另外呢,就算会按摩,我也懒得动手。我们严州女孩都很懒的哦,哈。

    我回:自己懒惰,还要说全严州的女孩都懒,真有你的啊。

    花说:……这都被你看穿。好吧,就我一个人懒行了吧。

    我说:知道自己懒,那就改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花说:哈哈,我喜欢钻牛角尖,不改了。

    我无语:算你牛。

    花看似很得意:哈哈,那当然。不过现在好无聊哦,没事情做,电视也不好看。

    这个时候,火车上的移动小卖部神奇的在人群中行走自如,淡定的推到我的面前了,我赶紧买了只鸡腿来吃。边给花回信:那就上上网啊,找个人聊聊天也好点的。

    花很得意:哈哈,这不是阴魂不散找上你了吗,有没有觉得委屈啊?

    我说:感觉很棒,哈哈。

    花不信: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呢,在说违心话吧。不喜欢和我聊天直说嘛,别用隐语。

    我说:坚决没有。这是肺腑之言啊。

    我回了这个短信后,火车就到了湖州了,我随着人流下了车。出来车站在大街上晃荡。离晚上的喜酒还有些时间,而水又不能作我的导游,我就只能独自晃荡了。

    花说:暂且信你了。怎么样,湖州好玩吗?

    我说:当然好玩啊,你要不要过来一起逛逛啊。

    花说:你不用太开心哦,你姐姐我对湖州熟悉得很。

    这家伙敢自称姐姐:姐姐?你个小家伙,想气我啊,我可大你2岁哦。

    花说:呵呵,开个玩笑嘛。不过我告诉你啊,我穿不一样的衣服年龄看上去相差很大的。穿成熟的,人家说我有二十五六岁了,穿学生装,有时候有人说我只有十五岁呢。好玩吧。

    这确实有意思,于是我开玩笑说:哦,那下次你穿给我看看啊。

    花可能怕生:干吗,不穿给你看。想得美。

    我笑了:想得当然美了,可是你的回话不美哦。

    花也笑了:哈哈,那没有办法了,我这人就这样的。别的女生有的缺点,我也有;别的女生没有的缺点,我还有。所以,你不要对我期望太高哦,我经常会让人失望的。而且你姐姐我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将好好的事情搞砸。

    花发来这个短信时,我已经逛在湖州古色古香的青砖黛瓦之中了,而且花的短信也让我无话可回,于是就不回短信,开始专心的品味湖州。

    远方可以疗伤,就像诗歌一样。

    我在这富有宋明气息的江南古城晃荡,流连忘返。这里每一砖每一瓦都那么纯粹干净,就连脚下石子路中偶然长出的一株小草,都那么清爽可爱。

    和衢州的婚宴大多在酒店举办不同,湖州郊区的人们习惯在自己的家中举办婚宴。

    我听不懂湖州的语言,也不会说,所以在此时此刻只能装聋作哑,只用双眼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我于是给花发信息:能把好事搞砸也是一种本事呢。

    我想接着中午的话题聊下去,然而10多分钟过去,还得不到花的回信。于是又发一条:发你信息怎么不回啊,在忙什么呢?

    “我手机在别人那里,别人拿去玩了。”

    “不是吧,那我中午和他聊了很多话呢。”

    “哈哈,都有些什么话啊?”

    “说你是全严州最懒的,还说你会把好事搞砸等等。”

    “嘿嘿,中午本来就是我自己,真是的。”

    “哦,不是吧。那我先吃酒了,回聊吧。”

    “你个笨蛋,先吃吧。”

    我没有回花的短信,因为屋外鞭炮已经响起,婚礼就快开始了吧。而我多年未见的一些朋友也纷纷来到,相互寒暄,有的还拿出香烟互发,但我不会抽烟,也不喜欢烟味,所以不仅没接烟,还往边上挪了下位置。看着别人烟熏火燎、得意畅谈,我觉得自己缺少点道具,于是端着茶喝。

    不久,新郎抱着新娘走入大厅,在司仪的指挥下拜过天地、双亲,然后夫妻对拜,最后被送入洞房。

    这些仪式过后,婚宴算是正式开始了,人们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吃饭。我被安排在楼上。

    酒桌上是少不了酒的,而且我这桌都是青年人,所以酒风更盛,敬酒就要打通关。我不胜酒力,所以没有打通关。但是别人敬我的酒总还是要喝的吧,他们一圈敬下来,我开始有些晕乎。

    我既已晕乎,就不再喝酒了,改喝饮料。同桌的朋友很热情,一定要我再喝几瓶,我不喝。他们中有几个几乎生气了,我也不喝。他们中真有人生气了,说我不给面子,我还是不喝。我说真对不起大家了,酒量就这样了,要不我以饮料代酒敬诸位一瓶?没人答应。他们大约也明了了我喝酒时的厚脸皮。

    没有办法,我以前和阿雨醉过一次,就发愿,以后再不醉酒了。

    就算他们以我为耻,我也不喝。

    是喝多了的原因吧,刚才没有看清楚。原来,在这些伴娘中,有一个是没有化妆的,长相清秀,大约20多岁。从伴娘们的相互敬酒和聊天中听的,这位清秀的伴娘是新娘的表妹,叫“成花妍”(音是如此,具体是哪个字就不知道了,且作“成花研”吧)。

    七点半的时候,新郎新娘带着伴娘们去楼下敬酒了,我这桌的男青年们则继续侃大山。

    一般应该是新郎新娘带着酒代去敬酒的,而这里竟然是带着伴娘去敬酒,真是奇怪,或许这里的女生酒量都很好?

    大约八点钟的时候,花给我发来短信:呵呵,别喝多了哦。

    我已经晕乎,已经改喝饮料了,所以回她:会的,谢谢关心哦。

    “哈,你误会了,我这个人不会这么关心人的,我是怕你喝高了找我聊天,浪费我电话费呢。”

    “汗,我喝再多,话也不多的。醉了,就到头大睡,只有喝不多的时候,话才多呢。”我这么和花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喝多,难道醉得神志不清才叫喝多了?我这晕乎然就不是喝多吗?不懂哦。

    “哈哈,这个习惯比较好。”花这么说。

    “等下烦死你哦,呵呵。”

    “呵,我手机在自己手上,爱回不回。”

    我发出这个短信后,花没有回信。

    大约10来分钟的样子,新娘和五六个伴娘上楼来了,成花妍在哭,新娘和其他伴娘则围着她安慰,并一同谴责一伙来宾的无礼。

    她们坐下后,成花妍哭得厉害,想站起来马上回家,被新娘拉住,然后走到新人房去。过了五六分钟后,又出来,坐下,继续谴责那些无礼的客人。

    从他们的谴责中,听出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新郎新娘带着伴娘们去各桌敬酒。后来,某一桌人拉住新郎要他多喝几杯,新娘和伴娘则继续向别的桌敬酒。在敬过刚才出事的那桌后,该桌一小伙子说:“新郎怎么不在呢,这可不行,得把新郎叫来重新敬酒才行。”伴娘们忙解释道:“新郎是被别的桌拉住了没有办法啊,要不我们再敬大家一杯,请各位大哥放我们过去行不行?”该桌小伙子认为不行,难得抓住了小辫子,喝一杯怎么够呢,要不你们每个人都打个通关,或者派个代表和我们中的一员喝个交杯酒,哈哈。该桌小伙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或许有些色眼朦胧了,还交杯酒,真是的。因为是婚宴,所以伴娘们置之不理,但又喝不了这么多酒,于是商量道:“要不我敬大家三杯吧,大哥们高抬贵手,你看还有这么多桌没有敬呢。”该桌小伙子或许动了恻隐之心,默许了,于是伴娘们敬了三杯闪人。

    伴娘们往另一桌走,且说:“你们慢吃,酒要多喝哦。”但是,就在此时,该桌一四十来岁的光棍站了起来,说:“你们还不能走。”伴娘们为为什么。光棍说:“刚才敬酒时,有个小姑娘心不在焉,这样的敬酒可不算数哦。”光棍说这话时指着成花妍,意思是成花妍刚才心不在焉。成花妍不怕酒,但是也讨厌这样的敬酒,而且讨厌这老光棍无理取闹:“我哪里心不在焉啊?不是敬你酒了吗。”光棍说:“你刚才敬酒时在玩手机,这不是心不在焉吗?”经光棍这么一说,该桌其他的小伙子也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了:“这可不行啊,敬酒时怎么可以一心二用呢,重新敬。”伴娘们担心接下来的各桌也这么折腾,所以坚决不敬,但仍然好言相劝:“小姑娘不懂事,有机会下次再敬怎么样啊,你看,别人都还等着呢。”但是,该桌小伙子好像脑子被酒精烧坏掉了,坚决不肯,说起码应该让小姑娘留下来再喝几杯。伴娘们见这桌人不讲道理,而且有些过分,于是不作解释,直接到下一桌敬酒。心想,不敬酒走掉他们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出状况了。光棍和另外两个小伙子突然站了起来,将走在其他伴娘后面的成花妍硬拉住,说不喝不让走。成花妍吓坏了,本能地挣扎着想逃离。然而该桌小伙子酒后很兴奋,力气也很大,成花妍根本就挣脱不了。而且,成花妍越挣扎,光棍们越怕她跑掉,也越拉的紧,光棍甚至是抱着成花妍了。这样的突发事件让成花妍不知所措,而该桌小伙子越拉越兴奋,还起哄大笑,成花妍一下子就被吓哭了,尖叫起来。其他伴娘才回过神来,狠狠地骂了光棍几句,然后将成花妍带上楼来。

    我们这桌青年在明了了事情的经过后,也纷纷谴责起那个光棍,简直是变态,和市面上那些老流氓有什么区别呢。

    成花妍在其他的伴娘劝说下,终于不哭了,但是脸色还是微红的。比起那些化了妆的伴娘更加美丽动人了。

    成花妍情绪稍微平稳了些,与别的伴娘说话语气也平静了很多。我关注的目光从她那里移回到自己这桌,朋友们的敬酒正欢,我端着饮料应接不暇。

    这个时候,花发信息来:哈哈,可让你见识了我们湖州人的厉害了吧。等会是不是要闹洞房,好好为难下新郎新娘哦。

    我说:已经领略了湖州人的厉害了。刚才一个伴娘被弄哭,坏了气氛,我们就不再闹洞房了哦。

    “闹洞房怎么折磨起伴娘来了啊,你们也真是的。”花以为是我们。

    我正告之:“不是我们,是另外一伙人。我们这桌很文明的,要搞也是搞些有特色的节目的。”

    “那你吹吧,反正我也看不见,没法取证了。”花不以为然。

    这个时候,婚宴已经是尾声,朋友们谈些轻松的话题以消遣时间。我则漠不关心,独自发着短信打发时间。

    “这么不相信你大哥我啊。不够意思。”

    “哈哈,你贿赂下我,我就相信你了。”

    “给你颗糖果吧,怎么样啊小妹妹。可以信我了吧。”

    “吼……一颗糖果就想收买你姐姐我?”

    “啊哟,别这么说,那么两颗吧,要不三颗?够了吧。”

    “小弟弟说话很幽默嘛,好吧,就算我信你了。你不用谢我哦。”

    “你说不谢就不谢啊,我就是要谢你一下,行不。”

    “行行,最好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更能体现你的诚意。”

    “我怕你受不起哦姑奶奶,还是在心里感谢下好了。”

    “连姑奶奶都叫了,我还受不起五体投地之礼吗,乖孙子。”

    酒这玩意真不是好东西,一喝多了话就多,话一多就容易出错。这不,花这样的短信发过来,就让人不受用,我就不回短信了。

    过了会儿,花又发短信来:呵呵,不好意思,刚才说话过了点。没往心里去吧,哥哥……

    不得不说现在的女生太过乖巧,我这不回短信,她就感觉出异样了,马上进行弥补,真是让人无语。于是我给她回了个笑脸。

    花不依不饶,继续发来短信: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真生气了?

    “没有,怎么可能对小女生生气呢,呵呵。”

    “奥,那我知道错了行不行啊,不说‘对不起’可不可以呢,我这个人不习惯道歉的哦。”

    “不用道歉,没有关系啦。不过,习惯是可以培养的,好的习惯更应该培养,你说是不是啊小妹妹。”

    “你不要难过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啊。”

    花这个短信一发来,我酒醒了三分,感觉自己刚才太过了,气量不够大,不应该这么和小姑娘计较的。

    “知错能改,好孩子啊,那我就正式收你为小妹了哦。”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哥哥就哥哥吧,我认了。不过做哥哥的可要让着小妹哦。这样也不亏,呵呵。”

    “那是当然。”

    这个时候,成花妍及其他伴娘都下楼去了,不知道他们是去敬酒还是做别的什么。我这一桌人也聊得差不多了。

    花又发短信来:什么时候来严州玩吧。

    我想到水,这个未曾谋面的朋友,不能带我逛美丽的湖州,真是一种遗憾。而严州也是一座古城,我想一定也很美,但是也担心花和水一样,我真去那里玩时,她或许又有事情了呢。当然,也许不是这样,只是小小的担心总还是有的。

    我没有回花的短信,因为大伙都在起身离去,我也要离席了。

    花又发来短信:哥哥,你是不是有事情啊。

    我如实相告:大家都吃完酒了,正准备离去呢。等下再骚扰你吧。

    我这个短信发过去,花就没有回信,直到我到宾馆给她发了短信之后。

    我们吃完酒回到市区的宾馆,已是10点钟的样子,街面上已经有些冷清了,车辆和行人都比较稀少,加上这古色古香的宋明建筑,以及路边正在冒着春芽的行道树,让人感到很安静恬淡。

    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们下榻的宾馆叫古塔宾馆,因为宾馆边上有一座古塔,据说有一千多年了,如今依然雄姿英发,有力的指向灰色的夜空。

    我的房间窗户正面对着古塔,所以可以端着茶品位梦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的迷离。但是同住者说隔壁打牌二缺二,叫我们一起去打。我说,三缺一嘛还可以凑下脚,二缺二就别打了吧。隔壁的人不肯,硬来拉我,拗不过他们,就去打了。但是我的兴趣从来就不在打牌上,因为兴趣不在,所以没打几局,我就昏昏欲睡了,经常打错牌,让对家很吃亏。他们见我如此,就放我回去睡觉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看表,竟然12点了,但是睡意全无,可能是远离牌局的原因吧。

    我给花发了个短信:还没睡觉吧小妹。

    花很快就回信了:没有啊,呵呵,你有空了?

    “没有就好啊,我到宾馆了,给你发个短信骚扰下,呵呵。”

    “好啊,你竟然骚扰我,幸好我没睡觉哦。”

    “哈,那当然。不过你现在可以睡觉了,免得明天起不来哦。”

    “吵醒我又不和我聊天,我会生气的哦。”

    “别生气了,生气影响睡眠。12点了,可以睡觉了。”

    “那你为什么不睡啊?”

    我没有回答。如果新娘是阿雨,那成花妍就是花吧?

    但这一切都在手机里虚拟着,唯一真实的是远在远方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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