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爱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5期“迟”专题活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昭觉得父母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或许是从她开始工作？开始赚钱？亦或是父母年龄日益增长的时候？

　　赵昭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她叫招娣，赵招娣。

　　还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曾边打她边哭骂，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父亲抽着烟，皱眉用厌恶的眼神看向她，边责骂母亲，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生了这么个赔钱货。

　　小小的招娣，只知道父母不开心，经常吵架。只要他们吵架自己就会挨揍，就算没有犯错，也要成为他们吵架后泄愤的工具。

　　年幼的小孩，小小的脑袋里就已经知道，父母吵架的时候要远远的躲开，不然就会挨打。

　　终于上了小学，有一天放学回家，床上躺了个小小的软糯糯的小婴儿，母亲躺在床上，幸福的笑着，“招娣，快来看看你弟弟。”

　　平时对这她没什么好脸色的父亲，罕见的冲着她慈眉善目了起来，甚至还将她抱起来亲了亲，“就说这个名字起得好，果然招来了弟弟。”

　　赵招娣不明所以，看爸爸妈妈开心，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有了弟弟后，父母也很少吵架了，但是自己挨打的次数却依旧没有少。

　　抱着弟弟，不小心摔了，要挨打。弟弟哭了要挨打，没有及时给弟弟泡奶粉要挨打，自己写作业时，被弟弟抢走了作业撕掉，自己抢过来，还要挨打。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你是姐姐，要懂事！”

　　“你是姐姐，要多多照顾弟弟！”

　　......

　　赵招娣哭着对父母说：“我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要我一直让着弟弟。”

　　父母忙着给弟弟换尿布，怒斥道：“你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不能懂事一点，少让爸爸妈妈操点心，弟弟还小，你就不能做个让弟弟学习的榜样，不要无理取闹。”

　　赵招娣很伤心，但小小的她最大的反抗也只是躲在被子里悄悄哭泣，因为继续跟父母吵架，换来的是又一顿皮鞭炒肉。

　　小小的孩子已经在责骂声中，慢慢独立起来，不仅学会了照顾弟弟，还会照顾父母的情绪。而自己却渐渐变的沉默寡言起来，像裹了一层厚厚壳的小兽，抵挡来自身边人的伤害。

　　羽翼还未丰满的雏鸟，已经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希望有一天可以脱离如泥潭般令人痛苦的家庭。

　　时间在吵吵闹闹中过的很快，赵招娣考上了高中。她兴奋异常，因为考上高中意味着，可以住校，暂时的摆脱让自己深觉痛苦和难受的家庭。

　　没有了父母的吼声，弟弟的吵闹声，赵招娣第一次发现世界是如此美好，天空可以是蓝天白云，不再乌云密布。草地是柔软的，不需要再担心弟弟不小心踩到石头摔跤而哭泣。

　　即便每周必须要回家一次，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学校了，内心便欢快不已。

　　有时，赵招娣很羡慕住在同一个寝室里的其他同学，周末的时候会有父母来接，但一想到如果自己的父母突然出现在校园，简直如噩梦一般，赶紧挥挥手，将脑子里可怕的想法赶出去。

　　三年的高中时间，除了第一次考上高中时，父母送赵招娣来学校，又因为弟弟年幼身体不舒服便立即回去了，至此，之后即便是家长会，也没有来过。

　　好在赵招娣争气，学习成绩也一直在年级前几名，每次老师问起为什么家里人不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借口家里人工作忙来搪塞。

　　这次回家，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向对自己很少笑脸的父亲，突然笑着说：“招娣啊，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赵招娣正襟危坐，认真听父亲接下来的话。父亲很少对自己有好的笑脸，上次对自己笑是因为，有人来家里做客，母亲不在家，自己炒了4个菜，还煮了一锅汤，客人一叠声的夸赞，换来了父亲对自己的和颜一笑。

　　客人的对话还清楚的记在赵招娣的脑子里。

　　“你这个女儿真的乖，学习又好，还会做饭，你们教的真不错。”

　　赵招娣还没来得及高兴，父亲接下来的话将她嘴角泛起的笑砸了下去；“有什么用，再好将来也是别人家的。还不是给别人养的，赔钱货一个。”

　　赵招娣难受的吃不下饭，勉强巴拉两口，便借口回了房间，但客厅里，父亲的话依旧像魔咒一样，穿过门缝钻进她的耳朵里。她不明白，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自己努力学习，听话，优秀，成为外人口中别人家的好孩子，只是希望父母能关注自己一点，爱自己一些，就那么难吗？

　　赵招娣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远离这个家。

　　今天父亲却破天荒的对自己笑，本能的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你还记得前面的芳芳姐姐吗，她结婚了，彩礼30万呢！”

　　赵招娣面无表情的开口，“然后呢？她还不到领结婚证的年纪吧。”芳芳姐姐比赵招娣大了两岁，19岁还未到法定年龄便已经结婚。

　　“那有什么，先办婚礼，等到了年龄了就去领结婚证，女孩子嘛，不比男孩，早点结婚，有个家，不比什么都强。”

　　赵招娣沉默着没有说话，内心翻涌，似乎有什么想要冲出来，又拼命压了回去。

　　耳边父亲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你高中毕业以后就回来吧，多帮帮家里的忙，你妈那么辛苦，你也要早点懂事了。”

　　赵招娣猛地抬头：“什么？”

　　父亲道：“你是个女孩子，学习好有什么用，以后结婚还不是别个家的！”

　　赵招娣藏在心中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我就是要考大学，既然你们这么讨厌我这个女儿，当初为什么还有把我生出来，打我，骂我，冷漠对我，现在学也不想让我上了，卖女儿给你们挣彩礼钱吗，你们一直说女儿是别人家的，有没有想过是你们自己亲手把女儿推到别人家。”

　　“这么多年，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爱过自己的女而吗？拖油瓶，泼出去的水，赔钱货这是你们作为父母嘴里面说出来的话。”

　　啪的一声，巴掌重重落在赵招娣的脸上，随后，又被一脚踹翻在地上，“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跟父母这么讲话，是不是这么长时间没打你了，学会顶嘴了。”

　　赵招娣母亲看父亲又准备伸脚，生怕打坏，连忙将人拉开，口中却也在不停地责备女儿：“你爸说这些也是为你好，要听话。”

　　赵招娣含着眼泪，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抄起书包，重重摔门离开了家。

　　到了学校打开手机，手机上，父亲细数自己不孝的长篇大论的短信轰炸不停，末了，还留一句，“想上大学，就自己想办法吧，家里面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

　　母亲发来的信息也很简短：“要听话，家人是不会害你的。”随后附上本周生活费的转账。

　　赵招娣噼里啪啦打了很多字，又删删减减，最终只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屈辱的收下转账，现在的她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只能靠父母给的生活费，心想，如果真的有一天，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时间过得飞快，赵招娣如愿考上心仪的大学，她希望可以同过母亲说服父亲，让自己去上学，答应的好好的母亲却在面对父亲时，唯唯诺诺的说，“就听你爸爸的吧。”

　　赵招娣的心在滴血，家里面明明不缺钱，父母却对自己表现出这个样子，生怕自己多花他们一分钱。

　　父亲的一句，你要去上学可以，家里面是不会给你拿钱的。

　　赵招娣在老师的帮助下，申请了助学贷款，加上自己在暑期打工攒下的积蓄，简单的背了个包踏上了新的征途。

　　上了大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改名字，原来的赵招娣，改成了赵昭，昭，光明灿烂，寓意往日暗沉不可追溯，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大学期间，其他的同学在打游戏，她在打工，其他同学在谈恋爱，她在打工，其他同学在旅行，她在打工，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

　　终于大学毕业，自己也早已练就一身本领，硬是比同期的毕业生多了许多的社会经验，大学四年，不仅没有跟家里要过1分钱，过年过节有时候还要发红包给父母。

　　毕业后便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独自一人生活拼搏，不知从何时开始，父母开始慢慢的给她打电话，喊她要多回家看看，态度也明显好转。

　　有次赵昭回家看望父母，记忆里满是黑发的双亲，鬓边已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白霜，席间玩笑的说起小时候因为给弟弟泡奶粉挨打的事情，父母却一脸震惊的说：“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小事打你，你肯定是年龄太小，记错了。”

　　赵昭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吃饭，弟弟也已经上了大学，家里显的有些空荡。她回家的两天父母显的异常开心，仿佛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她自己知道那些无尽的令人痛苦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赵昭心想，或许他们不是现在才开始爱我了，是因为现在自己可以自给自足了，他们怕老了以后不再管他们，所以才开始对我好，想让我因为现在的这些好，忘记以前的不好。

　　而自己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依旧像小时候一样反抗不了，或是是因为他们会根据自己的反应，说着一些亦真亦假似是非是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中，藏着赵昭的软肋。

　　迟到了20多年，悄然之间，突如其来的爱，是真的因为他们也在成长学会了爱，还是因为从拖油瓶变换成了那个可以独挡一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