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青年男子满意地收回黑绫转过轮椅，冷声道：“嗯，回去吧。”
“是。”阿舜这才起身，目送师父离开。
谢宁一却很是气愤：“哪有如此教徒弟的？你竟然还要谢他？”
阿舜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俨然一副大人模样，他认真而坚定地道：“你是神仙吧。”
谢宁一笑了：“我要是神仙早就把你师父揍一顿解气了！”
阿舜闻言愣住，继而低声道：“倒也是，神仙才不会有你这般脾气。”
“哈哈哈！”谢宁一伸手摸摸他的头顶笑道：“你真可爱！”
她说的是实话，方才慌忙之中又加上阿舜本来脸色被冻得青紫，所以到现在她才发现，小小的阿舜五官非常精致，不是那种很女气的精致，而更像一个精雕细琢的雕塑。
又加上小小年纪便一副小大人的男子气概，让她很是忍俊不禁。
却见阿舜不满道：“不要说我可爱，很难听。”
谢宁一更是不依不饶地揉揉他的脸颊，一口亲在他的脸蛋上：“本就可爱，哪里难听！”
谢宁一觉得，这孩子太过老成了，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小孩子本该是天真的，太过懂事的小孩子总是容易让人心疼，他经历了多大的苦难才会让他如此坚韧？
却听阿舜突然道：“你是要离开的吧？”他说这话时眼中却有着隐隐的期盼，谢宁一不懂他在期盼着什么。
她想起自己似乎突然就来到了这里，为何会在这里呢？
她突然懊悔地拍了拍脑袋，真是猪脑子！她不是跟钟离慕一起待在那个黑洞里面吗？他们一直在躲避那些可怕的僵尸毒蛇，躲到后来她竟然就睡过去了。
谢宁一自责不已，她太没良心了，这是若是说出去她都没脸见人了，钟离慕一路背着他辛苦逃跑，她倒好，竟然还没能没心没肺地睡过去。
她抬头看看四周，荒山野岭，她怎么又会来到这里？钟离慕去了哪儿？
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她报了一丝的希望问道：“这里是何处？”
“玄阴城。”阿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别人都看不见她，跳下悬崖竟然可以不掉下去，此时还突然问他这里是那里，她认真思索什么，那表情很奇怪，却也很有趣。
谢宁一点头道：“太好了，我得快些回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阿舜的目光陡然黯了下来，他眼中的光芒慢慢熄灭，不再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谢宁一连忙拉住他：“哎！等一下……”
阿舜抬头看她，却听她又道：“你知不知道玄阴城城门怎么走？我要去城外的军营。”
阿舜终似叹息一般长舒一口气，低声道：“玄阴城城外没有军营。”
“怎么会？”谢宁一有些懵了，他们不是正在行军打仗么？这仗还没有打怎么人就不见了？
转念一想，阿舜到底是个小孩子，也未必知晓多少，她要亲自看看去。
她只好蹲下身子问他：“小娃娃你能告诉我城门在哪里吗？”
阿舜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抬手指向一边：“那里。”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不要叫我小娃娃，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谢北舜。”
谢宁一开心地揉一揉他的脸颊，无奈道：“知道啦知道啦！小娃娃！”
谢北舜不悦地皱眉，谢宁一却突然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裹上：“天冷了，小孩子家可不能冻着！”
刚刚裹上谢宁一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透明的，这个衣服在他身上也是透明的，她不由得干干一笑：“这衣服似乎不大管用哈，那你赶快回家吧，莫要冻坏了。”
她俯身摸一摸他的头顶，他再次不悦地皱起眉头。
一阵大风刮过，谢宁一猝不及防，竟然让风给刮走了……
这一飞竟然飞出数十丈远，谢宁一惊喜无比，难道自己什么时候还修炼了绝世神功了？
阿舜黝黑的双眼微微泛起泪光，地上那件掉落的外衣，虽然别人看来是透明的，于他而言却是可以触摸可以看见的。
他盯着那在风中翻卷的衣服看了良久，不知思考着什么，不过一会儿，却终究只是默默低下头，转身离去了。
谢宁一路飘至城外竟然发现，方圆百里竟没有半点军营的影子。
她的脑子一团糟，她记得自己被僵尸抓住了，钟离慕来救她了才对啊。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她又飞到落月岭附近，即便是撤军了也该留下痕迹不是？奇怪的是，这里不到没有留下痕迹反而草木茂盛，丝毫没有被砍伐过的影子。
难道阿舜说的是真的？城外根本没有驻军大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问问路人，路人都对她视若无睹，她这才想起，似乎只有阿舜能看见她。
谢宁一有些丧气，她想着还是去找阿舜探探情况，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走了一段谢宁一忍不住骂了一句“猪脑子”，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阿舜住在哪儿。
一路兜兜转转，她只好又来到那个悬崖边上，她想那里是她第一眼看到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而且，可能阿舜还会在那里练功呢！
令谢宁一诧异的是，她来到悬崖边上时，似乎场景已经有所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楚。
身后蓦然传来少女的喊声：“师兄，师兄你等等我！我们一起练剑好不好？”
谢宁一闻言回头，却见一名黑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他的身后是一名十一二岁的黑衣少女。
少女极其漂亮，一身黑衣反而衬得她妖冶，宛如一朵夜色中绽开的牡丹，谢宁一却觉得，这黑衣少女十分眼熟。
能把普通的黑衣穿得如此妖冶的，她此生只见过一个。
她再去看少年的时候，却见少年紧紧盯住她，一动不动，他深邃黝黑的双眼中仿佛有火光在跳跃。
她有些讶异，这眼神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难道自己认识这位少年？
却见他转身，一把剑直抵黑衣姑娘的脖子道：“越清影，我再说一遍，不许跟着我，马上滚。”
越清影？谢宁一大骇，可不是吗？难怪她会觉得眼熟，这俨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越清影啊！
可是，谢宁一疑惑，越清影怎么会这么小？
她方才唤黑衣少年师兄，那这黑衣少年莫非是钟离慕？可是钟离慕不长这个样子，何况那时候的钟离慕没有这么……冷冰冰的吧？
那这黑衣少年是谁？为何他也能看见自己？还被越清影叫作师兄？
越清影眼中顿时涌上泪花：“师兄你……”
说罢，生气地转身跑开了。
谢宁一见状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黑衣少年声音沉冷：“为何要回来？”
谢宁一愣住：“呃……你是说我？”她指指自己的鼻尖，看着他。
却见黑衣少年冷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已经忘了我了么？”
谢宁一惊讶地后退道：“你，你莫非是，阿舜？”
“原来你还记得。”阿舜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感情。
“不对……”谢宁一有些茫然，她不过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这么多年了？
她又想起方才的“小”越清影，还有那消失不见的军营，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有一个可能性浮现出来，她觉得不可能，却又只有这个可以解释。
她想，她是不是来到了多年前的玄阴城，来到越清影她们小的时候？
可是阿舜又是怎么回事？越清影难道还有两个名为阿舜的师兄？
脑子转了一圈后，发现谢北舜还在盯着她，她才讷讷干笑道：“你竟然都长这么大了！长高了，也长俊了，哈哈。”
阿舜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一回，还走吗？”
谢宁一微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原本是打算回来打听情况的，但是这一会儿已经把情况摸得七七八八了，她还真不知道一时该何去何从了。
见谢宁一犹豫的模样，阿舜忽然低声道：“我知道了。”转身便要下山去。
“等一下！”谢宁一连忙又上前拉住阿舜，这孩子咋回事？每次都这样话没说明白就走。
阿舜却顺势一把扣住谢宁一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他虽然不过十五岁，身量却已经微微超过了谢宁一。
谢宁一不得不感叹，这孩子身体真好，以后一准的大高个儿。
下一刻，谢宁一便不这么想了，阿舜竟然，吻住了她。但是他仅仅是贴在她的唇上，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很显然，他还没有经验。
谢宁一当即脑子懵了，怎，怎么回事？她，被一个小孩子给亲亲了？
谢宁一忍不住泪崩，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堂堂北越长公主，“一把年纪”不知羞，拐骗无知少年？
而且，她要怎么见钟离慕？她似乎要背上不贞的罪名了，尤其人家还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如今倒好，夫君生死未卜，妻子竟然已经“红杏出墙”，在外“寻欢作乐”了！
她气恼不已，猛然推开阿舜，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谢北舜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表情，扣住她的手却不愿松开，他眼中闪现出一抹狠厉之色：“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
谢宁一再度愣住，他到底，在说什么？
谢北舜却没她这许多的想法，他头一次如此大胆地亲女子，脸上禁不住泛起红晕。
见谢宁一呆愣的模样，他忍不住眼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俯身抱起谢宁一便下了山去。
谢宁一简直要抓狂，她的老脸没地儿搁了……
其实，谢北舜心里的讶异丝毫不比谢宁一少，自从八年前他见过一次谢宁一以后，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脑海中关于谢宁一的记忆越来越多。
他觉得很奇怪，那些记忆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分明才见过她一次，从未曾相处。可是脑海中的记忆全是他与她相处的画面，吃饭、牵手、拥抱、亲吻……
他不否认当初对谢宁一近乎神一样的仰慕，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会在心里这样幻想关于她。
尤其是再一次见到她，思念如同洪水一般轰然涌了出来。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留住她，想要亲近她。
尤其是他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根本是想也没想就亲了下去。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只知道，他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山下是阿舜独居的竹屋，屋里的一切都是他十岁那年自己做的，包括这个屋子自己一个人盖的，这也是师父训练他最基本的功课。
他将谢宁一抱进屋里的床榻上放好，谢宁一惊慌不已：“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啊！我可是有夫之妇了！”
阿舜的目光倏然变冷：“他是谁？我会杀了他！”
谢宁一浑身一个激灵，很显然，这孩子在这八年的时间里被他那个凶狠无情的师父教坏了，总是喜欢蛮不讲理，做什么都来硬的。
而且这蛮不讲理的样子颇像一个人，就是现在的钟离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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