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咏康
一
南方多雨,下雨的时候看窗外,会觉得老房子在高楼的映衬下像是在躲雨的姑娘,有着别样的美。房子旁往往有伴随着地基落下便在的老树。老房子不高,稍微有点年岁的树的枝条都会伸到窗口,风吹过来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带来本属于大自然的气息。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在那幢墙壁都有些斑驳的老房子里的岁月真的是满心欢喜。长大后我也经常回去看望爷爷奶奶,在那边小住。爷爷老了,不再像从前那么积极打理枝叶,有些树枝都已经顶着窗户了,窗户不太方便打开,我只好只开一扇窗,感受着窗外吹来的熟悉的风都觉得好怀念。
爷爷出生于新中国成立之际,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我很喜欢他。他总能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不同于那些充满启迪的童话,他就是用最通俗的言语给我讲述那段历史,有时我会有些同情爷爷那辈没吃没玩,但更多的时候是羡慕,好刺激。
爷爷说,他刚出生的那年刚好碰到闹饥荒,没被弃养就已经万分感谢,活到现在真是传奇。
爷爷说,多亏当年毛主席当机立断,红色长征,才有现在的生活。
他还说,小孩子吃饭不能浪费,每一粒粮食都是来之不易。
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埋头于餐桌吃饭,含糊地答应着。
爷爷一边溺爱地给我夹菜,一边告诉我女孩子吃菜要淑女点,不然嫁不出去。
我就会很活宝地说,我是吃长征饭长大的,怎么能拿我和别人比较。
爷爷奶奶就会笑得很开心。
奶奶不会说很多话,一直都是默默付出。
就像他们的爱情一样。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突然一天心血来潮想听听爷爷的爱情故事,憋红了脸绕着在看报纸的爷爷一圈又一圈,以至于爷爷主动问我不会又想听故事了吧?
我赶紧抓住机会在他旁边坐下,道明来意。
他还是溺爱地一笑,说让我等等,然后找了几本本子,大概是日记。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生活还很艰苦,爷爷参军,刚换上65式军装,军装笔挺十分帅气,奶奶呢是炊事员,比爷爷小三岁,当时就特别喜欢我爷爷,每次给菜的时候呢就稍稍动用下私权多给几片肉,时间久了瓜熟蒂落。
我问,就这么简单?
爷爷说,这情况放到当时也不简单,但也不算复杂,有些东西复杂了不一定好,你以后会懂的。
我不懂,那时的我还没有遭遇爱情。
二
十八岁真是个偏执的年龄,学会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想到要去做什么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十八岁的时候我下定决心去外地读书,去体验下不同的地域文化。
我和爷爷说的时候,他还是溺爱地笑,说支持我,去外地闯一闯也是好的,人总是要有方向和胆量。
一向少有话的奶奶却很想让我就近读书,她责怪爷爷说,你让女孩子家闯什么闯,在外头遭人家欺负也不知道,好久回来一趟我们在家里多想念啊!
我装得像大人一样劝奶奶,我说,我一定会想你们的,再说了,我吃长征饭长大的人会被人欺负?
好像奶奶才是那个孩子。
志愿在几个陌生地名中徘徊了一段时间后落地武汉,我心满意足地去告诉爷爷奶奶。他们看起来都很高兴,让我在老房子玩一天。我答应了下来。
下午在找水果刀的时候路过爷爷房间,听见奶奶跟爷爷说,瑶儿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真的担心。
爷爷说,让她去闯吧,大不了我们两个大闲人以后经常坐火车去看她。
我站在门口,眼泪就滚了下来。
但我还是要去武汉。
上车的时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在,他们都没有哭,都是笑着,只有我做的最差劲,我很想忍住不哭不让他们担心,但眼泪就是不受我的控制不停地流下来。我看着他们,挥挥手。
心里超想突然回过头抱住她们,但觉得分离不该有太多矫情的动作,作罢。
客车开始开的时候,我傻傻看着窗外,说实话我的心里很茫然,我不知道独当一面是否都是要把自己弄得孤零零才算,也不知道这个待检的冒险是不是只是冲动。然后就接到了奶奶电话。
我说,奶奶,我才刚出发,就想我了?
奶奶一开始没说话,电话里只有嘈杂的声音,好像过了很久,才听见她重复着嘱咐。我想活跃下气氛,说个冷笑话。我说,我们都没动,可是,马上我们的电话就从本地拨号变成长途了。
刚好客车进了山洞,眼角湿得一塌糊涂。
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要变得出色,不然都对不起她们,然后又很自大地想到,她们一定都希望我别太累。
三
到武汉的那天,天空蓝得像会滴下水来,我仰头看着天空呼了一口气。新的环境,连空气都觉得新鲜。
我之前所顾虑的初来乍到的麻烦也只是多虑了。下了车就有志愿者学长带路,到了学校还有志愿者帮忙提行李。出门在外警惕性特别高,看见有人伸手拿我行李箱,我立刻用力把行李箱往身后一拉,他的手落了空,很是尴尬。
而当我看见他的志愿者工作服时,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我把行李箱交给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千叮咛万嘱咐,挂了电话看见志愿者已经站成一块木头。
我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他,发现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只好低下头。
他说,还蛮懂事的,一到学校先报平安。
我说,是吧。
他又说,我叫杜凡川,不是杜甫那个樊川,凡人的凡,你叫什么?
我高冷得不可思议,只吐出两个字,蒋瑶。
我们就这样一路无语地把入学该办的办完,说了再见。
新生军训他作为宣传部成员要来拍照,很难得他在一群着装一致甚至姿势都像的人群中辨出我来,他和他旁边的男生说,这个是我领进门的。
旁边男生说,领进门的媳妇么?
我无语之余用余光看他,想啊,他一会会不会给我送点水什么的,口好渴。但显然我想多了,他拍完照就走开了。到散场也没回来。
不军训的时候我就和室友到处走走适应新环境,我们相处很好,但还处于彼此格外礼貌那种。我们逛了好久没把学校逛完,我和她们说,我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眼睛都物色不过来了。
她们笑笑,说接下来几年你可得好好看看。我想,要是老朋友一定会说土鳖嘛没办法的。
爷爷经常会打电话过来,旁边总有奶奶让爷爷代问一些事情。我觉得好温暖。
他问我,武汉的天空蓝还是台州的天空蓝,还适应么?
我说天空得看天气,就这样,吃长征饭的人不怕苦。
挂了电话就又到处逛逛。
后来再见到杜凡川是吉他社招新,那时我渐渐熟悉了新环境,话也变多了,他说,看来你并不高冷么!
我说初来乍到嘛,不然单位用人干嘛还要设置试用期?
他更正了我的错误,说单位试用期可是个赚钱好手段。
可能因为是一开学帮过忙的学长,我们沟通起来少有芥蒂。最后我加了他的吉他社,他请我吃饭。我想他一定是个蛮有趣且不拘小格的人,因为他带着我去了学校后街的小吃摊,还用唱戏的语气说乐趣和柳词一样藏在市井之中。
我们坐在一家烧烤摊边上,吃烧烤的时候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后问我,我是不是应该优雅地给你倒点酒?
我说你好好笑啊!
他就说,没办法,我玩音乐的就是为了娱乐大众。
他说起话有种奇妙的感觉,三两句就可以逗人笑又不显轻浮,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四
在那次我问爷爷他和奶奶的故事后,像是不认可我说的她们的爱情过于简单,平时和我聊天时他会经常提起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我看得出爷爷骨子里的年轻,自然也不会嘲笑爷爷这点不成熟的体现,对于故事,我向来是多多益善。
爷爷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那时候中国同外国战斗,尤其是同美国这种超级大国,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人口优势,换句话说,死亡率很高,爷爷怕奶奶担心,没告诉她,他心里告诉自己大概就是回不来了,写了封信放在朋友那,告诉朋友如果自己把身体留在越南了,就把这封信交给奶奶。大致就是希望她再找个人家。
但将士出征从来就不会是件太隐秘的事情,更何况奶奶当时就在军部从事工作。女人家最怕心爱的人走了,她赶在部队出发前找到爷爷,她很体谅,没有闹也没有责备爷爷不辞而别,她只是很安静地跟爷爷说,一定要安全回来。然后拥抱他,爷爷说,这个最简单的动作让他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对不起这个女人。自己不知道一个女人爱一个人,可以忍受这么多。
抗美援越战争用了将近十年,不知道死伤多少,我不知道奶奶的等候有多痛苦,战报上可能会写,终于取得胜利,但这个胜利前,一定有无数报道用牺牲了多少人来体现这场战争中国的付出。每一个数字都是一个刺,心磨出茧都还会痛。
爷爷出征三年后,因为腿和靠近心脏一个地方中枪,负伤归家,心脏旁的子弹再近一点,可能就会没命,腿也因为中枪,在冬天的时候总会一阵阵刺痛。
我不知道奶奶在那段时间拜了多少次佛,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忽然就流泪,只知道在爷爷回来的时候,奶奶第一个去接他。那时并没有准确的到达时间,奶奶就那么等着,三年都等了,还怕多站一会么?
终于看到那沧桑了许多却依然熟悉的眉眼时,她不能自己地落下眼泪。不知是心疼还是庆幸。
然后他们就成婚了,彼此关心恩爱,简简单单地幸福生活着,有了我的爸妈还抱了孙女。
听完后我觉得最好的感情就是彼此看对了眼,简单就好,轰轰烈烈的会让彼此都受伤很久。
觉得看对眼的感情就应该拿下,因为重温的粥太糊,人也是。
这时候我还很浪漫。
五
我和杜凡川很快就成了男女朋友,我们一有空就坐一块练吉他,我和他说手练出老茧的时候他眼睛里露出的心疼让我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们一起去了黄鹤楼,我像孩子春游一样背了背包,里面装满了零食饮料,上黄鹤楼是件体力活,我是到了那儿才知道,他只是笑笑就背上了我的大背包,爬到顶楼我们都累得赶紧找位置坐下,他问我累不累,跟我说一会还有哪些景点不能错过,比导游还称职。
我看着远方地面上那一个个小点,很是感慨。
我问他,你会一直爱我么?
他说,我想以后先去支教几年,然后开始创业,就在武汉,物流业吧,这里可是八省通衢。你愿意等么?
我摇摇头,不会等。
然后看见他把目光看向远方,不太开心。
我说,我会陪你去支教,完全不需要等。
他看着我,过了好久说了声好感动。
他说,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我也相信他可以。
所以后来爷爷奶奶真的坐车不远千里地来看我时,我没有把男朋友藏起来,我很大方地跟他们介绍,我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会结婚的。
爷爷见的世面多了,也有点吃惊,他跟杜凡川说,你小子可以啊,我闺女这么快就被你追到手,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杜凡川说,爷爷夸奖了,往后我会帮你们照顾好她的。
我在爷爷奶奶面前总忘不了那碗长征饭,我说我吃长征饭的人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呢,以后帮我一起照顾好爷爷就行。
爷爷笑得很开心,有点在试杜凡川似的,和他聊了很久。
奶奶呢,知道我不喜欢听唠叨的话,见了面反而没话。我也长大了,懂得了奶奶无声的爱,我说,奶奶,快唠叨我几句,好久没听你提醒我各种事情,我真的超级怀念呐!
奶奶说,瑶儿长大了,真讨人喜欢。
我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说我好爱你,奶奶。
奶奶说傻孩子怎么哭了。
我到这时候才知道我有多爱他们,我甚至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他们就像是我的车马信邮,给我温度和前进。
六
我大三的时候,他大四,开始忙于各种面试,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尽量像奶奶对爷爷那样耐心对他,我也是到这时候才觉得耐心是一种难得的品质,尤其对性急的我。我尽量不去强求他来陪我,我知道他挤不出时间。
有一天黄昏,满天的红霞,我和室友吃完饭在操场溜达,恰好碰到了头发凌乱一脸疲惫地抽着烟的杜凡川,我有些不可思议,我甚至试探地叫了一声,他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上的血丝,还有厚厚的黑眼圈。
我说你干什么啊,什么时候开始学人家抽烟了!
他一开始是惊慌的,我因这惊慌的眼神有些怀疑自己语气是否太重了一些。所以我放轻语气,我说,我记得我有和你说过我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你也说过你可以戒烟而且往后都不会再抽。
他忽然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恼火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烦!你可不可以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
我被这忽然抛来的理直气壮的反问惊得说不出话,我多想他就认个错,然后把烟掐灭好好和我诉说一下他最近的苦楚。我一定会抛开他再次抽烟的事情坐下来好好安慰他。
但事实并不是。
他是失控的野马,我也没有给他草原的机会。
我什么也不再说,甩过头就走,像军训中我在想他会不会给我递水一样我想他会不会追上来,但答案一样,他没有。
我一到寝室眼泪就落了下来,没有声音的那种,但还是被室友发现了,她们很是吃惊。大概在她们眼里,我就是那个经常和爷爷打电话说自己是吃长征饭长大的金刚不坏,哭并不会也不该出现在我的字典里。
她们一直问我怎么了,让我先别哭。
然后进来了那个陪我逛操场的室友,她拿起我扔在床上的手机打电话给杜凡川,她说,我帮你骂他。
但无人接听,她把想骂的话咽了回去,脸色不太好看。
我跟她说,我没事。
她点点头,说,我希望你们和好。
我觉得心里暖了很多。
晚上意料之中的失眠,杜凡川打来很多电话,我设置了静音,看见手机屏幕一直亮,我不想去碰,看着那光发呆,终于,手机也像累了一样,提示完电量不足后自动关机了。大概太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梦中我一直坐在河中央的一块石头上,四周是黄黄的灯光,水很静很静,心变得很空很空。
早上一醒来的时候脑子瞬间被昨天的事情装满,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心还是像被堵住的水管,闷得难受,我试着调节,给手机充电,下楼去买饭。
刚走出寝室楼就被杜凡川狠狠拉住,他的手很冷很冷,抓得我有点痛,我说,你干嘛啊!
他说,我戒烟了。
不等我质问他什么。他就自己开始解释了。
他说他本来是有烟瘾的,和我在一起后就没抽过,最近工作一直受挫,心里烦就破了一次例。自己做的文案被别人盗用了,总监以为是他盗用别人的,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他一气之下就走了,算是白干了那么多天,最大的愤怒是自己什么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我承认这是我想听到的答案,我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他说,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昨晚一晚没睡,回去补个觉再继续找工作。
我心疼地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满是愧疚。
我告诉自己这是经过偏执洗礼的爱情,它就像三角形构造一样简单又牢不可破,一定会和爷爷奶奶的爱情一样长久。
七
事实证明,有才华的人都不会太惨
他去一家经营国际货运的公司实习,一个月后转正,半年升职。
我问他,这是你很难才取得的成绩,你的发展潜力很大,那么到时候你还愿意放弃这个工作去支教么?
他说,那你希望我继续工作还是坚持支教。
我说,我不知道,我最难做取舍了,这个得你自己决定,不论答案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说,现在就当是积累经验,支教是体验生活也是行善,还是支教吧。
大学毕业后他去西部支教,经常和我说那边的趣事,虽然很苦但那些孩子都很喜欢他,他教她们语文教她们唱歌,照片里他笑的很开心。
一年后我也去了,一起支教一年,很有默契,连学生说我们很配,走的时候那些的孩子挂着眼泪花子说祝你们幸福。
我也认为我们一定会幸福,我们吵过架,一起工作培养了默契,一直相互扶持,如果这都不是爱情,我觉得我会不知道怎么去定义爱情。
他是个很有目标的人,他说过要支教,义无反顾辞职;他说要留在武汉利用这八省通衢创业,一回来就开始筹划,一年后公司就有点像模像样了。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我有时候看着不少同学陆陆续续都结婚了,很羡慕,但不会要求他快结婚,我知道他有他的计划。
但我们真的有默契,很多话心照不宣,有天吃饭的时候,他说再过几年我们就结婚吧!
我觉得我们就要修成正果了。
但有时候身处静处不识波涛,现实忽然就一锤定音。
那天下午我还在超市像个小媳妇一样买东西,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我是习以为常的,毕竟常年不在家爸爸是经常打电话给我的。
但他第一句话就让我觉得可能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话,你要做好准备。
我下意识把手里拿着的洗发液放回货架,我说,你说吧。
即使我心里大致有了点底,但还是无法接受。
爷爷病危了,那个总是会给我讲他的故事的我最喜欢的爷爷,那个总爱对我溺爱地笑的爷爷,那个说让她去闯吧大不了以后我们两个大闲人坐火车经常去看她的爷爷。
那一瞬间我感觉天塌下来了。
但我知道我所要背负的,尽快恢复理智。我知道留在武汉是杜凡川的计划,现在他的公司有了起色,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我知道。我看到他一步步爬起来,忙的时候他甚至没时间吃饭。我觉得我还是不告诉他。
我电话告诉他,怕他看出端倪,我说我忽然想回家一趟,公司事务忙,委屈你一个人打理一段时间。然后辗转机场,站票动车,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我怕我稍微慢了一步,可能就要后悔一辈子。
那天出发的时候下着小雨,天空灰得像在难过,我没有撑伞,借着雨伪装在人群里落泪。到这时候我才开始思考我到底要不要留在武汉,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还没好好照顾过他们,我没道理自私地让他们迁就我搬到武汉,老人家的身子骨没那么好折腾,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爸妈在那座城市生活了那么久,早就有了感情,他们的生活圈就在那,谁都搬不走。
当时我就想,我大概不会再回去了。我得成为真正的吃长征饭长大的金刚不坏,尽为人子女真正该做的。
下动车的时候天空晴朗,我收拾好眼泪赶往医院,终究没能和爷爷说上话。妈妈说爷爷临终时还想着我,想和我说说话。
我看着爷爷瘦成皮包骨的遗容,眼泪就哗啦啦流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亲眼看着心中的家化为灰烬,我看着那灰烬,知道那个就是我的家,但我回不去了。
把爷爷放进冰棺,请人诵经,买菜烧饭给前来吊丧的亲人,安慰爸妈和忽然间眼神空洞的奶奶,我忽然学会了好多,也忽然好害怕,害怕那些我爱的离开我。
杜凡川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愣了愣说,可能不会回去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很累很累,但又不知所措,我看到他不断打回来的电话,把头蒙在被子里哭,我不想再让别人为我担心。
奶奶问我男朋友呢?
我就骗她说分手了,太远了不方便,还在找个本地人比较好,也方便照顾你们。
奶奶说,好男人多着呢,奶奶给你说媒。
我不愿意再有半丝忤逆,我说,可以,只是暂时不想。
八
在收拾爷爷遗物的时候,我看见爷爷的日记本,得到奶奶许可后我看了他和奶奶的故事,真的羡慕爷爷的福气。看到日记后面,是爷爷和我的电话记录,他还点评说瑶儿找大了,瑶儿找到男朋友了,有段时间没和瑶儿通话了,我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打转,看到他写的,真希望看到瑶儿结婚生子。眼泪就再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开始像个家庭主妇一样,购物做菜上班,照顾他们。
龙应台说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我不想让他们再看着我渐行渐远,我要去靠近。
我想就这样忘记杜凡川生活吧,让他在那边好好创业,找个女友,按照他现在的本事,女友一定会比我优秀吧!但是想着想着就有点吃醋。
每天一醒来脑子里就是他,要是往日我一定早早起来给他做好饭,让他工作有精神,他也一定会夸奖我的厨艺,相处了这么久我依赖他就像依赖阳光一样。
有时候我会想他会不会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但很快打消了念头,我换了手机号,也没有去参加同学的聚会,想必他是找不到的。
甚至有一次我做梦梦到他和我不认识的女人结婚了,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大半。
所以那天他真的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在做梦,我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他。
我问他,我是在做梦么?
他说,你打我一拳看看我痛不痛。
我真踢了他一脚,他痛得紧缩了一下眉毛。
我想问他怎么会过来,但不用我问,他就抱住了我。
他说一开始他真的快要疯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我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一样,后来他转让了公司,来到了台州。到处找,但人海找人不比大海捞针简单。
他又去问了大学班主任,要到了我的地址。
找到我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他会等,就像当年奶奶等爷爷一样。他知道了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要给我时间。
我问他,你后悔么,那是你的目标。
他说,你觉得一个人如果不完整了,那他的目标还留着干嘛。
我说,那你可又要辛苦很久了。
他笑了笑,很幸福的样子。
我也是。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我很高兴,这么多字,是要蛮多时间的,写这篇文章,从开始到完成到修改,用了两个星期,每天一有空就去图书馆修改,很用心。给个赞支持一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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