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老屋

作者: 兆园 | 来源:发表于2017-05-25 06:59 被阅读234次

    长满青苔的方块石墩勾勒出一片青葱的院墙,眼前又是老屋之前的模样。时隔多年,它的残骸早已不见,它什么都没留给我,唯一留下的只有回忆里那些泛黄的记忆。记忆很少,斑斑驳驳,模模糊糊。

    爷爷的老屋

    爷爷的老屋,曾是我儿时的城。

    爷爷的老屋是典型的北方民居,整齐堆砌的砖和层层罗列的瓦,青砖红瓦之下,是我赖以生存的家。屋子坐北朝南,良好的坐落方位让院子里玩耍的我能在每个晨曦,每个中日,每个黄昏都能沐浴到最好的阳光。

    北方的太阳,热烈而真挚,像赤子的心,时时迸发着活力。尽管在夏天,太阳高高挂在头顶,家里人也很难感受到它攻击性的炎热,这多亏了老屋院里的树。

    爷爷的院子里有大大小小五棵树。自我记事起,这五棵树就繁茂的生长在这片天地里。正屋的前面有一块树墩,时光在他平静的脸上刻下了沧桑的年轮。

    这是一块巨大的树墩,我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时常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摸着那一圈一圈的年轮,一边摸着,嘴里一边叨念着:“一、二、三、四、五……”

    我最爱院里的三棵枣树,他们成长的果实神奇而又美味,有头上尖尖的脆枣,也有虎头虎脑的圆铃枣,还有玲珑秀气的金丝小枣。

    未待枣儿完全成熟,我就催着爸爸拿着竹竿上房打枣,爸爸也依我,立马上去,我自己就屁颠屁颠的在地上捡。初秋里,树上的枣熟透了,自己掉了下来,我美滋滋的在树下趴着捡那些青里透红的大枣,把它们捧在手心里,一个大枣就占据了半个手掌的寸量。

    它们躺在我掌心,像未出阁的姑娘见到了心仪的汉子,涨红了脸,我瞅着,一高兴,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爷爷的老屋

    爷爷说,多晒太阳能够长个儿。

    我觉得自己很矮,和爸妈相比,所以有段时间我便拼命的晒太阳,结果个子没长上去,晒得黑了一圈。于是在我接下去的日子里,就被伙伴们冠以“悟空”之名。

    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我只想和父母齐肩,我想尽快活成他们的样子。

    在我零零碎碎的儿时记忆里,我有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小竹马”。至今,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也记不得他的清晰面孔,依稀记得家人们叫他二小,我且这样叫他。

    二小是个跟我同巷的孩子,他总是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虽然他与我同岁,但是相比我的结实体型,他更显娇小,尖尖的小脑袋后面留着一根细细长长的小辫子。当初说的好像有什么寓意,现在我也忘记了,就不再强行记起了。

    胡同里的孩子少,我们同龄,就成为了朋友。没有什么不打不相识,也没有什么惺惺相惜,只是觉得投缘,便玩在一起。

    我喜欢他家阿婆院里的油菜花,花开了很可爱,小小的,亮亮的,吸引着蜜蜂和蝴蝶前来采蜜。我觊觎着院里的油菜花,一天,偷偷摘下拿回家,私藏在信封里,一待就是好多年。

    后来二小静悄悄的走了,大人们说他的爸爸妈妈接走了他,从此我们再未曾见面。我没有找寻,他既成为我人生前端的匆匆过客,恍恍惚惚,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记忆给我。

    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爷爷的老屋也只有一个,我爱的,是老屋顶上那轮圆月。

    我出生在阴历十五,每年每月的十五,我都会抬头看看那轮圆月,她的出现也许是看心情,有时她在,有时她不在,但我,一直都在,巴巴的寻觅。

    小时候,爷爷指着那轮圆圆的明亮的大月亮告诉我,月亮里有嫦娥和玉兔,嫦娥很美。

    我用手描摹着她的形状,心里疑惑着。

    “不对呀,爷爷。月亮里明明有一只鹿,你看,那是它的角。”我指着月亮上的阴影,大声的反驳着。

    “是吗,你既然看到了,那就应该是真的。”爷爷点头,眼里满是宠溺。

    “对呀,月亮里有一只鹿,它很美,只是很孤单,它只有一只。”我笑着,跑着,围着二老转圈圈。

    爷爷奶奶在笑,我也在笑,只有趴在木板凳下的老猫是安静的。它瞪着两只溜圆明亮的大眼睛,仰头望着挂在天上的月亮,那缕光亮在它铜色的眸子里格外清澈。

    从此,我的月亮里只有一只孤独存在着的鹿,它被拘禁在一个明亮的圆里,它是明亮的圆圈里的唯一阴影。

    爷爷的老屋

    那年,胡同里的洋姜花开的很美,黄灿灿的,我认真地摘了一把,捧在手里带回家,送给我笑起来黄灿灿的妈妈。

    童年里的记忆,留给我的多半是爷爷奶奶的陪伴。爸爸妈妈很忙,我是知道的,在我心里有爷爷奶奶就足够圆满了。

    小时候的生活很闲逝,玩玩闹闹,没有过多的束缚,我的童年很自由。我喜欢待在门洞里,打开大门,感受那穿堂而过的风,风里夹杂着青草的香气和软绵绵的杨絮。杨絮吹进鼻子里,痒痒的,打喷嚏。有的杨絮在门堂里堆成团,一坨坨,很白,很可爱。抓一把捏在手里,原来比棉花还要柔软。

    我最喜欢和爷爷一起串胡同,可惜我怕大婶婶家的狗,她们家里养着一只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老狗,虽然老了不耐看了,但老家的本领一流,每次我路过它都会追出来冲我叫嚷。婶婶美其名曰念旧,老狗是喜欢我才叫嚷我,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信这话。

    婶儿家对面院子里有野生的洋姜,那年洋姜开出了花。我拉着爷爷陪我去,顾虑到老狗,我不敢自己跑去看。

    洋姜花开得可真快乐,我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对爷爷说的。为什么要说开得快乐,而不是开的漂亮呢,也许洋姜花黄灿灿的,像金光的太阳,太阳公公咧嘴笑,他是快乐的,所以金灿灿的东西都是快乐的。

    小时候的思维,长大了就不能懂了。诚然大人们的心思,孩子们也不会懂。

    我挑了一束自认为最美的花儿,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来,捧在手里,献给我最爱的母亲,因为我想让她如花儿一样,金灿灿的。我只记得,那天她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可以说,我的童年,我的青少年都是在那座老屋里度过的。十二岁,我跟爸妈搬了出来。

    虽然离开了,但是老屋还在,爷爷奶奶还生活在那里面。每个假期,我都会跟爸妈一起来老屋和爷爷奶奶吃饭,因为两家离着近,所以格外方便。

    又过了几个年头,老屋面临拆迁。我考完试去老屋看二老,远远地瞅见爷爷蹲坐在那块青石板上,抽着烟,叹着气。我清楚他的顾虑,老屋,是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换做是谁,都不情愿离去。

    那几年,奶奶病情逐渐加重,没有人再坚持待在这个古老的地方,明朗的一天早上,我们来与他做最后的道别。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离他而去,尽管他从未承诺不弃不离。

    那些儿时的记忆都在这栋老屋里,我不想去预见,不久后的一天,我的记忆会随着他的倒塌而被砸的七零八落。

    爷爷奶奶搬去了楼房,空间变得狭小,虽然这些空间对一对老人来说已经够了,但是,这毕竟不是他们的扎根的地方,他们的根在那座老屋,而那座老屋,将要消失。

    人们都说住在楼房里,就像住在马蜂窝里,互相隔绝。楼房比庭院多了一丝淡漠,并非见面匆匆,而是笑容搁浅。

    爷爷还时常去老屋那里转转,喂喂家里的老猫,再后来,老猫自己跑走了,家里人都说她知道自己不行了,不愿留在这儿了,忘了她吧。

    放眼望去,那一片老巷已然荒芜,没有人停泊在此,花没了,树没了,伙伴也走了。现实告诉我,该跟过去说再见了。

    爷爷的老屋,曾是我儿时心心念念的城。他装载着我的无知,包容着我的幼稚,承受着我的无厘头。

    我还爱着他,他已然成荒芜。

    原来这就是现实版的“城春草木深”,爷爷的老屋荒芜掉了,从此他在现实中消失,但那斑斑驳驳的记忆,真的很难抹去。

    爷爷时常跟我提起那些小时候的事情,我静静的听着,那是我的童年,我的亲人,我的挚爱,我的种种,它承载着一份沉重,两点慰藉,三分豁然……无尽辛酸。

    我记得

    巷子两边生长繁密的狗尾巴草,爷爷帮我一根根摘下来,编成一把小扫帚,我玩了一整个童年。

    婶婶家院里的洋姜花开的很开心,还有那只只会耷拉着脸乱嚎的老狗。

    离开老屋那天我收拾东西,看到了夹在信封里的油菜花,它变成了标本干花,依旧那么美。

    夕阳下,爷爷蹲坐在青石板上,遥望着巷口,等我回家,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好长,长到视野之外。

    有些事,它本该被忘记,却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提醒着我,原来,你是如此的舍不得。

    爷爷的老屋

    爷爷的老屋,我曾念他,念的浓烈;他曾爱我,爱的深沉。

    他走了,带去了记忆,留下了回忆。

    如此,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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