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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声明哈，我是不喜欢猫的，我喜欢狗。
猫神神秘秘的，心眼子还多。不像狗，直白，坦率，心思也简单。
狗狗除了能看家，通人性，关键是还忠诚。但就“忠诚”一点是猫猫没有的。
我曾经养过两只狗狗。
第一只，是我少年时和弟弟一起养的。记不起是谁把它带到我们家的。这个小狗是个自来熟，刚来也不认生，也不拘谨，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对家里的每个人摇头晃尾的，好像早就认识一样，很是友好。
这只小狗很聪明，拎得清谁远谁近，识得好赖人。啧啧，这一点好过生活中那些不明亲疏的蠢货。它，只对待它亲近的人好。
这只狗狗对生人，一贯是大吼大叫，那叫得一个狂啊，就算我摁着它的头，狠狠地凶它，它也不会停止，依然伸着脖子对人家“狂狂”乱吼。嗬！那样子活像一个桀骜不驯的小老虎。故，我和弟弟给它起名，厉虎。
我知道，厉虎比那些个顶着人头的“白眼狼"，要好上一万倍。如果非要从“白眼狼”和厉虎中间选一个的话，我宁愿选择厉虎做我的亲友。它的忠诚，让我感动。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那是夏末的一个阴雨天。好像是周六日。
上午，我和弟弟撵着父母出门的时候，天阴沉脸，偶有几滴雨落下来。全家人出去干什么倒是记不清了，依稀记得那天出门时走得比较匆忙。爹把大门“咔嚓”一锁，也忘了看看厉虎是否在院子里的哪个角落。
等我们回来时，已经是半后晌了，雨还没有停，但是小了很多，大街上的水哗啦啦地流着。
一拐进巷子口，突然一下子，心里很想厉虎。不知道它会不会淘气得在院子里淋雨。无聊的它，会不会又把床底下的鞋拉出来玩耍。早上放到盆里的饭有没有吃完……一想到这些，我拉起弟弟就往家里跑。娘的那句：慢点跑，别摔着。随着风，飘在雨中。
几分钟的功夫，我俩就站在了大门口。
顿时我就傻眼了！厉虎一动不动地蹲在门口的一侧，像个卫士！它浑身湿透了，雨水顺着毛往下滴嗒。它一见到我和弟弟，两眼放光，立马弹跳起来，往我俩身上扑，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我双手拨拉着它身上的雨水，看着它期盼的眼神，心疼的我，差点掉眼泪。“大傻瓜，你干嘛在这儿死守着，咋就不知道去雨罩下面避一避啊！”
其实，我家大门的正对面就是邻居的后窗，每一扇窗都有雨罩，它完全可以在雨罩下面避一避的。可它偏偏死心眼儿，非得淋着雨，死守着那扇上了锁的门。
它是我和弟弟的玩伴，我们在胡同跑着玩时，它在我们屁股后面跟着，蹦来跳去的。看我们跑远了，它便“汪汪汪”地喊上两嗓子，待我们停下脚步，它就屁颠屁颠地追了过来。
厉虎成了我和弟弟的跟屁虫，我们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当然除了上学。有时我们喜欢它跟着，有时不喜欢它跟着。因为它有时给我和我的伙伴们带来快乐，有时却总给我们捣乱，比如我们玩藏猫猫，它总是暴露我的藏身之处，这让我很是懊恼。
吃饭时，尽管娘给它的饭盆里盛满了饭，可它三下五除二哐哐干完，就赶紧跑来蹲在我们面前，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我们吃。我用食指戳了一下它的脑门，笑着说：“厉虎，你这样看人可不礼貌哦，我们都被你看羞了！”弟弟故意把饭“吧唧吧唧”咂摸出响声来逗它，还故意不给它吃，馋的它啊，清灵灵的哈喇子顺着嘴角嘀嗒了长长一串儿……我和弟弟看着它憨憨的、萌哒哒的样子哈哈大笑。当然，笑过之后，就急忙把碗里的饭分跟它吃。
……
就这样，厉虎跟我们朝夕相处了三年。在我心里，它早已是家庭中的一员。
厉虎的死，是因为在巷子口的垃圾堆误食了有毒的食物。等我们发现时，它软绵绵地卧在自己的窝里，脑袋歪歪着。任凭我和弟弟怎样挑逗它，拿好吃的引诱它，它都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地抬了一下眼皮，眼神黯淡，没有了往日的光。我赶紧喊来娘。娘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皱着眉头说：“看样子，它大概是吃了死老鼠，死老鼠肯定是吃了老鼠药的。你俩赶紧抱着它去铁路西的兽医站，让医生看看。”
我和弟弟着急忙慌地带它去看医生。我推着爹的自行车，弟弟扶着后座上的纸箱子。厉虎安静地躺在纸箱子里，不再活蹦乱跳，不再汪汪叫了。我们走一段路，就停下来，看看它，摸摸它。它也强撑着抬起头，看看我们，眼里朦朦胧胧，似是泪水。
一路连跑带走，到了兽医站。医生看了看，也说，可能吃了死耗子。打了一针，回家就喂了它医生拿的药，一夜仍未见好转。第二天一早，我和弟弟心急火燎地又带它去看医生，医生说中毒太深可能不行了。
厉虎在我和弟弟地呼唤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我和弟弟抱着它，呼唤它……我的眼泪簌簌地，顺着脸颊往下嘀嗒。厉虎再也不会“汪汪汪”地叫喊了，再也不会一蹦三跳地往我们身上扑了，再也不会扭着圆圆的屁股，围着我们转圈圈了，再也不会……
我和弟弟把它葬在了巷子口路东边那棵最粗的杨树下面。
那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如丝，如线。如思，如念。
很多年，我不敢养狗。
养了第二只，我才放下心结。
这只狗狗是我有了自己的家养的。它刚来我们家没两个月大，站在院子里怯生生地不敢动，它一对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这个陌生的家，腼腆的像小孩子一样认生。它一身灰色皮毛，柔柔软软的。我给它起名，灰灰。
灰灰在我们家快乐地生活了两年多。它的离开，是因为一群小孩子逗它玩，牙齿不小心挂了一个小孩的手上，浸了血。我惶恐不安，心急火燎地抱着那孩子去防疫站打了疫苗。回家后和老公合计了一下，决定把灰灰送出去，因为我的左邻右舍都有小孩子，他们又常常喜欢跑到我家院子里玩耍，保不准哪天又挂了谁。
我们给灰灰找了一家好人家，是老公的一个远房亲戚，他家孩子也喜欢狗狗。
灰灰走的那天，阳光明媚。一开始我抱灰灰上车时，它乖乖的，很听话。它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要离开这个家。当三轮车缓缓前行时，它突然反应过来了，“噌”的一下从车子上窜下来，呲溜一下跑进了院子，躲进自己窝里。我们哄它，拽它，它脚蹬着地使劲儿往后撤，拼命挣扎反抗，死活不肯出来。老公和那亲戚好不容易把它从窝里拖了出来，它又满院子跑，疯了那般。几个大人左堵右截，才把它弄到三轮车上。亲戚怕它再跑了，就用绳子绑住它的两条腿。我虽心疼，但也无计可施。
它终于不再挣扎了，或许它觉得反抗无效，也或是我们的绝情让它寒心了，它安静地坐在亲戚的脚蹬三轮车上，绝望地看着我们……
脚蹬三轮车慢慢地走动了。灰灰脸朝后蹲着，一声不叫，静静地看着我们一家子。我们像送亲戚一样，站在门口，跟它告别。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了灰灰眼里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着光。我赶紧上前几步，跟着三轮车走。我摸着灰灰的头，对它说，你要乖乖的，我们会去看你的。它对我哼哼了两声。声音很低，很小。
我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碎了一地。
亲戚来时，带着一个西瓜。准确的说，一个西瓜就换走了我的灰灰。后来，过去这么多年，每每提起灰灰我仍然难过。我觉得自己愧对灰灰，说好去看它的，可我一次都没去过。
以至于现在，我都不敢再养狗了。
有人说，猫薄情，不知回报，无论你如何宠爱它们，它们想要走的时候，谁都留不住，走得义无反顾，没有任何犹豫。
对此，我深信不疑。
我不喜欢猫，不喜欢它们的惰性，不喜欢它们薄情，也不喜欢它们那极尽谄媚的机灵。但是，我娘养了好多年的猫，而且，还不止一两只。
爹娘在那个老宅子住了一辈子，早已破旧不堪，他们也舍不得离开，因为有猫。
父母苦了一辈子，节俭了一辈子，啥也舍不得仍，所以有用无用的东西摆满了小院。虽然有些乱，但也不缺乏生机，院子北墙根的那一片花儿长势极其喜人。
娘很喜欢花，也喜欢猫。
娘说等把那些杂物清理完了，再把院子好好收拾收拾，整理一下，种上喜欢的花，一年四季都有花看。多美气。
嗯嗯，那时我就天天来看花，也看娘。我笑，娘也笑，像花儿一样好看。
不知哪一天，配房的房顶上来了一只猫，说白不白，说黑不黑，灰不溜秋的，看着脏兮兮的。像是逃难过来的。它谨慎得向院子里张望，不停的在房边走来走去，停停看看，大概是寻找下来的路线吧。
那只猫在房顶上来回踱着步视察，待确保安全后，才跳到靠西墙那棵香椿树上，出溜一下子就滑到了地上。娘平时习惯把残渣剩饭丢到垃圾桶的袋子里。猫的鼻子灵敏，下来就直奔垃圾桶，用前爪弄开塑料袋，头往里拱。看样子也不知道饿几顿了。这下子可吃过瘾了。
过了几天，又来了两只野猫，一只像是上次的那个，另一只身上有花纹。娘说，准是上次来的那只猫告诉它的：“喂！伙计，我发现一个地儿，天天都有吃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于是，这次来了俩。
这俩猫也是在房顶上转来转去，不敢贸然下来。娘看见了，就把食物放在它们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回屋了。那俩猫一见院子里没有人了，一只从南墙那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破梯子上，三两下子就蹦哒下来了。一只顺着香椿树出溜下来的。俩猫直奔娘放的食物去了。
就这样，慢慢的养成了习惯。娘天天喂，它们天天来。它们天天来，娘天天喂。
喂着喂着，就喂成了一群。有黑的，有白的，还有花狸纹的。有来的，也有走的，当然也有来了不走的。数量最多的时候能有五六只的样子。
北墙根的花，被那几只猫糟蹋的七零八落。
记得那次回娘家，一进门，就看到在院子里踱着四方步溜达的仨小只，悠闲自在的样子像是退了休的老干部。呦呵！这哥仨儿架子不小，对本公主的到来，视而不见。进屋，沙发上还趴着俩，整整齐齐的，黑白双煞似的。
好家伙，猫猫这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的。
我笑着说娘，看看你把它们惯的，估计连本质工作都不会了吧。
这些家伙不知是性情变了，还是被伺候惯了，一个个懒洋洋的。试想，如果人天天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谁还会去风吹日晒满世界地找讨生活。人是如此，更何况猫了。怪不得人们常称那些吃嘴不干活的人为“懒猫”。看来“懒猫”这个称呼是有道理的。
让人气愤的，是那些个吃饱了专挑事的猫。
尤其是那个大白猫仰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 就春心荡漾，不甘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一门心思想浪迹江湖。头几次跑出去，天黑前还知道回家。这回跑出去，就没了踪影。娘惦记它，怕它饿了冻了，于是，娘一个胡同一个胡同地找，边找边呼唤它的名字。哎！娘那么好性的人，也忍不住骂它：“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知道跑哪儿逍遥快活去了。”娘一连找了好几天，无果。娘不想放弃，时不时就去前后胡同里转转。
说起大白的回归，还挺搞笑的。
昨儿傍晚我去娘家。刚进门，爹叹了口气对我说：“你娘又去门口找猫了。哎，都好几天了，估计不回来了。”
“好，那我帮娘一块儿找找去。”放下东西我走出了门。
我出门先往南边那几个胡同找，没看到娘，也没有猫。我走回北边第一个胡同时，远远就看到娘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她一边走，一边喊着猫咪的名字，东张西望，不放过每一个犄角旮旯。我快步跑到娘跟前，说：“娘，别找了，它要想回来早就回来了。”娘嘟嘟囔囔，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它会不会被别人抱走了，会不会忘记了回家的路……哎，算了算了，不找了，咱回家昂。”
我牵着娘的手，刚走到电影院与家属院那个破围墙处，隐约听见围墙那边有猫叫的声音了，我和娘齐说看看去。
这个缺口处有一堆碎砖烂瓦，还插放了好多树枝子，算是围墙了。我说对娘说：“这里不好过，你在这等着，我钻过去瞅瞅。”
我从枝枝蔓蔓的废墟中钻了过去。哎呀妈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废品。嘤嘤的猫叫声从这堆破烂中传来，于是，我千呼万唤，翻来找去，也不见它跳出来。急的我，脑袋一热，想起朋友曾经告诉我的小妙招。嗯，正好拿出来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管用。我掏出手机搜了个母猫发情的声音放出来，我嘞个去，五秒钟，最多五秒钟，这只大白疯了一样地冲出来，扑向我的手机……
然后，它就又回到我娘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还有那个花狸猫，跑出去好几天，疯得不着家。娘找遍了附近，也没它的影子，想着它可能在富裕人家落户了。谁知过了些日子它带着相好的回来了，这家伙在外面沾花惹草，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没法收拾了，带回来让我老娘伺候它老婆月子。我一看它那屌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也怪我娘好脾气，那花狸猫围在我娘脚脖子扯扯拽拽，还“喵喵喵”地哼唧着，卖萌撒娇，这一招儿立马见效。得，它这一家子有人伺候了。哇呀呀！这些家伙搞的比都我受宠。
让我大动干戈的是，没出月子，这两口子做着伴儿出去浪了，一跑几天不着家，把几只猫崽仍给我老娘照顾。你说说，有个当父母的样儿吗！也太会享清福了。不靠谱的样子，气的我，脑袋嗡嗡作响。
尽管它们是饥肠辘辘来这个小院，娘也给它们准备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尽管娘伺候了它老婆的月子，还抚养了它的崽子。可是，它们想浪迹江湖时，任谁都留不住它那颗流浪的心。
娘说：“哎，走就走吧，来了我还会管吃管住的。”
冬天是最难熬的，老院没有暖气，爹娘就搬到新兴路上的襄南家园。这里暖和，就是面积小点，俩人住绰绰有余。但肯定不能把这群猫猫带过来了。
老院到这里骑电动车得十多分钟。这天寒地冻路也滑，我极力劝阻爹娘不要再过去喂猫了，让它们自食其力，养家养孩儿。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你能管得完？
尽管我一再强调，爹娘还是没听我的。
整个冬天，爹娘就这样跑来跑去。天好的时候，爹骑着电动车带着娘，俩人相跟着过去喂猫，从未间断。遇上雨雪天气，就提前准备好，多放些吃的，这样猫猫就饿不着肚子了。他们也就安心了。
忽然觉得这些家伙混得比我好，这样一想，搞得我是在跟猫争风吃醋似的。哈哈，这算哪门子的事，让人听了笑死。
娘说，猫留在老院看家，老鼠不敢祸害。
我说，你养这一群懒猫，个个体重超标，能不能逮住老鼠我不知道。老鼠本就胆子小，估计能被吓唬住。
现在的猫被人惯的，逐渐丧失了捕鼠的功能，但那来自血脉上的基因还在，老鼠还是怕猫，养猫人家里的老鼠肯定不敢猖獗。
也是哈，逮不住，能唬住，“喵喵”两嗓子就能吓退老鼠，这也是能耐，也是本事。不是吗？
尽管猫聪明伶俐，长相可爱，也知道怎样讨好主人，可我还是喜欢不起来。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遭到爱猫者的批判。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呵呵，会理解的。
狗狗和猫猫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喜欢实诚情长的人，而不喜欢八面玲珑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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