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情长，竹马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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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岁月情长，竹马成双。

（一）

上一个圣诞夜，我的脚步停在一家精致装潢的服装店前，店里的灯光白晃晃的打在模特身上。橱柜里的塑胶模特皮肤白的像是纸一样，嘴角勾勒出一丝轻佻的微笑。身上的铆钉夹克在灯下闪着光，配上牛仔裤，像是流浪四方，歌唱为生的朋克少女。那夹克直剌剌的刺进了我的眼里。我经常想，买衣服是真的要看缘分的，有时候也许一件不起眼的东西，但是当你看到它的那一瞬间，你就一下子恍若失去了焦点，眼里再也放不下其他。满眼都是它的光。这时你就知道，就是它了。不可能存在其他了。

也就是一晃神的功夫，橱窗前窜出了个女生。她的眼睛很大，微笑的时候会眯成月牙儿。她带着白绒绒的毛线帽，她有些踌躇却又走近那橱柜，她静静的看着，我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她的头发黄黄的，软趴趴的贴在脑勺上。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的将整个脸都贴近了橱柜玻璃，她细腻的呼吸着，玻璃窗上升起了一小层白雾。

我走近她，“你很喜欢这个衣服？”

她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接着又毫不犹豫，“是呀，我很喜欢朋克的风格”。她笑着看向我，边说边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我也觉得很适合你”。我笑着说。她不算很高，但是很瘦，脸并不是瘦长的那种，有些棱角的帅气，却又被细软的长发修饰的有些许温婉。她不笑的时候有种帅气又从容的优雅。

她微微有些惊讶，小声惊呼，“真的吗？！”

她的眼睛像是冬日里的萤萤灯火，一下子点亮了。“我要攒钱买下来”。

“可是很贵的哟”我笑着看她，她吸了吸鼻子，“没关系，总归会买到的”。说完，她又笑了。

就这样，我认识了顾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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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阿梅，阿梅”，陈晨一脸欠打。

“同学！我是叫阿May！不是阿梅好吗？！”，我从小引以为傲的英文名就此崩塌。

可是他仍然死皮赖脸，“可是，你就是我的青梅呀！”，陈晨一脸坏笑，装作无辜看着我。

我摆了摆手，“好女不跟恶男斗！”。

是的，严格意义上来说，陈晨的确是是我的竹马，我们从呱呱落地就被爸妈扔到一起整天玩儿，用他的话说就是“我们关系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了好吗？”，是的，我们的确是穿过一条裤子，只不过那是因为他在我家玩居然尿裤子了！搞得我妈猝不及防，然后我伟大又冰雪聪明的老妈居然急中生智，拿了我最心爱的碎花小短裙给他换上了！导致我直到现在还对我妈心存怨念！

见他嬉皮笑脸，我就头皮发麻觉得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还是早跑为好。陈晨见我拔腿要走，忙伸手拦住我，“哎哎哎，啊梅，你要去哪儿？”

我瞪了他一眼，“你丫的才叫啊梅呢！”。陈晨见我要继续骂他，忙不迭的堆出满脸笑，“你先别骂我呀，我要送你个礼物！”

“什什什么礼物？”我脊背一阵发凉。我清楚的记得，上一次陈晨说要送我东西的时候，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蜥蜴，一脸娇羞的告诉我“这是我最喜欢的宝贝儿”。说着就要放我手里，当我看见他手里那只可爱无比的蜥蜴朝我温柔的吐了吐信子的时候，我的喉咙动了一动，咽了口口水，凭着我惊人的爆发力拔腿就跑。从那以后，我就对陈晨的礼物万分畏惧。

陈晨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从背后拿出了一坨绿色的玩意儿，我吓得双腿一抖。定睛一看，原来是株仙人掌。我这辈子见人送过玫瑰送过满天星，我还没见过有人送仙人掌的。不过也难得陈晨能送我个比较“正常”的礼物。

“为什么要送我仙人掌？”我蹙了蹙眉，翻了个白眼问他。

低头，我又观察了下这株仙人掌，它重重叠叠的长在一起，绿色的肉外面有密密麻麻针状的小刺，最顶端居然柔柔弱弱的开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陈晨满不在乎的瞥了我一眼，“因为，，，因为我觉得真的你也就只能养得活仙人掌了。。。”

我：。。。。。

我踹了陈晨一脚，转身就撒丫子跑了，跑之前还不忘一把抢过我开着小黄花的仙人掌。

“宋啊梅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后面传来陈晨的吼声。

我头皮发麻，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才宋啊梅呢！你全家都宋啊梅！姐姐明明叫宋希好不好！”。

真是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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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再次见到顾小小是在我的生日。

凌晨十二点的qq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顾小小的头像一动一动闪烁着微弱的光，我点开一看。

“祝希希生日快乐，我来找你好不好？”

看了消息，我更是吓了一跳。我想象着顾小小边说着话边朝我俏皮的眨眼的样子。

“好呀，什么时候来呢？”

“明天一早吧！”，她发了个笑的表情。

“好”。

有时候，我就是这么一个沉默的人，就算是欣喜的事情，我也只能默默的放在心里。

就像我这天一大早。闹铃还没开始叫我就爬了起来，伸手按掉闹铃。哼着歌走去洗手间刷牙去了。吃早餐的时候，短信提示音响起，“宝贝女儿生日快乐”，来自一串陌生号码，一串我闭着眼都能背得出的陌生号码。我的眉头皱了皱，顺手把短信删除了。我笑了笑，这些年也习惯了。

喝了口粘稠又热腾的白粥，阳光静悄悄的透过窗台散在亮黄色实木地板上。我的眼神不经意触到窗台那株仙人掌，黄色的小花在阳光下倔强的仰着头。我换好衣服，静静的看了小黄花几秒，“好了，以后就叫你黄小花好不好”。“好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哟~”，

“黄小花真乖！”，我装腔作势摸了摸黄小花的花瓣儿转身出门了。

黄小花瘦弱的身躯在我背后绝望的颤了一颤。

实际上，我对黄小花还是很好的，因为毕竟是陈晨送我的第一朵花。总归我还是不能给他养死掉的，而且我很喜欢她。

我和顾小小就约在了我们学校旁边的咖啡厅见面。

她出现的时候，我怔了一怔，她的眉目依然清秀。长长的头发变成了大卷，她的嘴唇涂上了性感的红色，微微嘟着，带着天然的不屑。她见到我，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我有些恍然，也许这时候，这才是那个我认识的顾小小吧，但是我又无法肯定。

她挽着我的手臂。

抬手熟练的招来waiter，点了杯柠檬汁给我，点了杯咖啡给自己。

我怔怔望着她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她的手指很好看，指甲上涂着闪亮的红色。

她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我有点怔忪，手肘撑着桌角望着窗外的车流发呆。

“希希我又见到你了，真的很开心”。

说着她托着下巴望着我。我对上她的眸子，她的眸子又弯成了半月牙的形状。

“希希，我以后来鲤城陪你吧？”

我有点愣神，“啊？”

“和你一起上学怎么样？”

“可是。。。。”

“我失恋了”。她把手臂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把头轻轻的枕了上去。“他不要我了”。

顾小小有个男朋友。

顾小小的男朋友喜欢成熟的女生，于是顾小小为了他涂上了红唇，蹬上了高跟鞋，顾小小的男朋友是学校的大哥。

瘦小的顾小小安静的伏在了灰咖色咖啡桌上，肩膀一动一动止不住抽泣。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伸出手，在触到她细软发丝的瞬间顿了顿，然后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她甩了甩头发，“希希，陪我去剪头发吧”。

我点点头。任她拉着手像鱼一般穿过大街小巷。

她坐在灯光照的很亮的理发厅，一板一眼向老板描述着自己要的发型。她高傲的颐指气使，开心时大笑，不开心时拿眼斜睨着理发师。

她像是一个率性又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我在心里默默的想。

她的长发慢慢滑落，我悄悄的摸了一把我头顶毛茸茸的头发，想了想我妈妈和我姥姥都是自然卷，我就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好想来理发店把头发拉直，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有时候我觉得顾小小就像是另一个我，像是我更憧憬的一个更勇敢的我。

我望着镜子中那颗脑袋小小，顶着一头栗色微卷短发的女生发呆。她的侧耳只有一侧叮了一颗耳钉，原本青涩的样子外面裹了一层性感的外衣。而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我认识的她，她勇敢又执着，拿得起又放得下。

她颠着小脚从椅子上跳下来，伸出手，“走吧希希，我们去吃麻辣串！”。

我任她拉着，穿梭在大街小巷。

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可以交朋友的人，因为我说不出安慰的话语，说不出赞美的话语，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呆着你的身旁，看着你开心或难过。

或许，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接受我的人便是陈晨了吧。他总是嘲笑我，总是在看到我一个关切的眼神的时候，突然对我说，宋希，你看你，内心总是很关心别人，却总是装作不动痕迹。

真是搞不懂你。

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懂我自己。

也许，那个能和陈晨一起笑一起闹的女生已经被我永远的装在心里的一个角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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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初一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我爸爸走到我身边问我，“希希你愿意跟谁？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的泪水突然喷涌而出，我有点颤抖，我望着这个男人油腻的脸，想起小时候他带回家的那些女人，他总是摸着我的头让我喊阿姨，我拧着头红着脖子站着，小小的身子僵在门口无法动弹，那些阿姨就轻佻的朝我大声笑了“哈哈哈哈，希希真害羞”。我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我指着这个男人的脸，“跟谁也不会跟你，你以为你和那些贱货的事情，我从小就不知道吗？”我不可控制的歇斯底里的大叫着，这个男人皱着眉头瞪了我一眼，又心虚的望了望门的方向，“你特么能不能小声点，你以为你妈就干净了？我们俩的事儿我们都没说什么，哪用得着你插嘴？”

“那现在这个贱货呢？她知道你以前的那些女人吗？呵。。。贱货！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贱货”，我的泪唰的流了下来，毫无预兆。

“啪”，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你怎么这么说你何阿姨？她是你的长辈你把嘴放干净点！”

我脸上的手掌印微微泛红，嘴唇却是惨白的，我捂着脸，突然之间没有了任何争辩的力气，我踉跄的退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

我记不得那个男人是怎么离开的，也记不得我的母亲是怎样踌躇的走到我面前。试图劝服我让我跟着父亲，我看了她一眼。突然之间好恨眼前这个与我一样自然卷的女人，她的脸上带着泪，“希希，我没有办法带着你呀，我没有钱，而且我嫁人的话，也和对方已经说好不带你了，我。。。”

“滚。。”

我摆了摆手，突然没了任何力气，突然说不出任何话语。我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哑巴，眼泪肆意的流，想用力的嘶吼，却喊不出一丝声音。我像是进入了黑暗里，再也挣脱不出。

“宋希”。我最后记得的只有他，我好想对他笑一笑，可是我用力的想挤出一个笑容也只是扯动了下嘴角。他走过来抱住我，我好像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双手，“别怕，我在”。我闭上了眼，一滴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我的父亲很有钱却爱上的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嫁给了一个更有钱的男人，可是却为了自己抛弃了我。我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很长时间，我都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我存在的必要，他们都不要我，后来，我终于明白，也好，总归他们还愿意给我钱养活我。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我扯了扯嘴角，敷衍出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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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顾小小真的来了鲤城。

顾小小转学来的那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语气轻快“希希你猜我在哪，哈哈哈哈哈，我在D大！！！”

“啊”，似乎自从认识了顾小小“啊”就成了我的口头禅，两天一小惊，三天一大惊。

而不出一刻，顾小小就背着她禁欲系复古风的背包出现了我们教室的门口。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孙悟空，我晃了晃脑袋，顾小小可不是一只猴子！

在全班男生的集体注目下，顾小小用她高傲的语气介绍了自己。然后便背着包径直的走向了我旁边的位置。

她故作帅气的敲了敲我同桌的课桌，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我的同桌是个木讷的男生，他抬了抬眼，往上推了推重重的黑色镜架，直愣愣的看着顾小小。我仿佛看见了顾小小眼中喷射的怒火，然后那男生无助的望了望班主任，班主任老师和蔼可亲的朝他微笑的点了点头，那男生便愤恨的灰溜溜收拾书包挪走了。

顾小小成了全班的焦点。

后来，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也许当时的我选择性的忘记了，顾小小也许在那时也成为了陈晨的焦点。

下课，居然有男生来找顾小小说话。

“同学，你是刚转来的是吗？”

顾小小白了他一眼，“刚才介绍的时候你是没带耳朵吗？”，然后站起来拉着我走了出去。

那男生的身影僵了一僵。脸憋的通红，我回头抱歉的朝他笑了笑。

他白了顾小小一眼，大声喊道，“神气什么？！”。

顾小小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教室。

放学时候，顾小小要和我一起走，我喊上陈晨一起回家。

“陈晨，这是顾小小，小小，这是陈晨”。我为他们彼此介绍。

“你好”，陈晨笑了笑，绅士的伸出了手。

顾小小皱了皱眉，我眉毛一跳，以为她要拒绝，正想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顾小小落落大方的伸手握了握，“你好，我是小小，以后多多指教”。小小笑了笑，夕阳下两人的笑容让我一瞬间有点恍然。

今天的陈晨穿了一件深蓝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黑色直筒牛仔裤恰到好处的修的腿长而直，他的脸比小时候愈发棱角分明，黑色镜架的眼镜添了些许成熟的气息。他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年幼时拉着我的手用稚嫩的嗓音说着“我在”的少年了呢。

而今天的顾小小也不再是我初时认识的青涩模样，她的卷发微微蜷起，两只眼睛像是深海里闪耀的璀璨宝石，嘴唇上唇彩的颜色衬得她更加明丽。她成熟又洒脱，随性又不羁。她像是游刃有余在成熟和稚嫩中转换，她毫无畏惧，她像一个高傲的公主。不，她就是一个高傲的公主。

一路交谈，昏黄的路灯下，三个拉长的身影。

我从来不善言谈，默默听他们讲着。从朋克到西方宗教，从品牌到做歌手的梦想。他们一夜之间像是认识多年的挚友。

我们绕了一小段，先将小小送回了家。

临走时，小小突然笑着挽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一旁，转身笑着对陈晨说，“女生间的秘密，男生不能听哦”。

陈晨微微笑了笑，颔了颔首。

“小小，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吗？”，小小仍笑着看我，认真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眼睛瞪大了看了她一眼。突然喉咙像是被什么梗住，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我突然在空荡的街道，呼啸的北风里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

“哈哈哈哈，那就好，希希，我有点喜欢陈晨呀，先再见吧希希，不要告诉他哟”。她笑着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臂，回过头对着路灯下静静等着的陈晨用了挥了挥手，“再见啦陈晨明天见”。

“好”，陈晨深沉的嗓音穿过我的耳朵。

我又有些恍然。我仿佛一下子想起那些年在家门口等我的那个陈晨。

有一次放学一出门，我就看到了我妈和她女儿。那个女孩是我妈结婚对象带来的孩子，但是我妈视如己出，让我一度非常“感动”，惊异于我妈还有这么母姓的一面。我妈领着那个女孩走到我面前，亲切的摸了摸我的头，“希希呀，这是你妹妹子言，子言这是姐姐”我妈言笑晏晏，看向那个女孩的眼光里温柔的都是水。“哈哈哈哈，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女儿”，那个女孩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嘴角上扬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她回过头礼貌的朝我妈笑了笑。我的喉咙哽的不行，一句话说不出来。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们。我妈笑着说“子言要来D大读书啦，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题或者什么的，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多帮帮她，明天子言就要搬宿舍了，你就过来帮她搬吧。”。我冷冷的看了她两秒，“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我妈楞了两秒，脸唰的拉了下来。我转头抬脚要走，胳膊却被那个女孩一下拦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她转手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下愣了。我往前伸出手臂想要指着她的脸问问她都知道些什么，算是什么东西？用力过猛的手臂却突然被狠狠拦下，我妈的手紧紧握着半空中我的手臂，尖锐的手指甲嵌进了我的肉里，扎的我生疼。“她是妹妹！你要干嘛！宋希我告诉你你要敢动她一指头你可别怪。。”，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挣脱手臂转身走了。我妈的惊天狮吼在我背后响起“你个白眼狼，这么快连娘都不认了，真是我教育的好孩子。。。”。就在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突然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那一晚上我走了很久很久，绕着阜成路的林荫道一遍又一遍。路灯静静的陪着我一动不动，我望着路上影影绰绰的树荫发呆。蹲在路边靠着一杆路灯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衣服里。我轻轻抽泣。耳边是车辆呼啸而过的声响。我甚至不敢大声哭出声来，我怕惊到了这个世界。我害怕的几乎无法呼吸。

我一天天努力变得强大，努力的活着，曾经发誓不会再受到她们的伤害，可是当再次袭来，我发现我依旧脆弱的无力可挡。

我不断安慰着自己，你还有自己，你不需要她们的爱，宋希你不需要。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兜兜转转走到了我家楼下。家，我的嘴唇讥讽的笑了笑，这个只有宋希一个人的房子就是我的家呀。

我抬腿准备继续往前走。突然瞥见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形单影只的少年焦急的走来走去，他不断的拿脚反复踢着地上的一颗石子。路灯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我的眼突然有些发酸。我狠狠的吸了吸鼻涕，“陈晨”。那少年猛地转身，看到我的一瞬间焦急的脸上一下笑了起来。我想我又一次看到了无尽黑暗里的那一点点一点点亮。我像是一个迷失在黑暗里的行者，踉踉跄跄的奔着那一点光亮不顾一切的走去。

那少年在灯下挥挥手，“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幸好”。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吓得我一个颤栗，我定睛一看，陈晨正站在我面前微笑着看着我“阿梅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哈哈哈，回家啦回家啦好嘛！”。

我瞪了他一眼，“管你屁事”。边说边急匆匆的走回家去。

他在背后笑得不行，“你刚才一直在看我，我都走过来了你都不知道，是不是我魅力太大了。。。哈哈哈哈，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哈哈哈哈”。

我实在听不下去这厮的自恋了，回头白了他一眼，“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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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其实我并不习惯三个人的生活。自从小小出现以后，便每天拉着我和陈晨在一起。

我有时候想，或许是我太过自私，不愿意将最美好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吧。

小小是那种很大方的女生，她不吝啬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付出，也不吝啬表露出来。

我有时候很羡慕她，羡慕她美好的相貌，羡慕她的勇气和信心。羡慕她就算失败也不会放弃的执着。可是我不行，我没有她的美好和自信，我自卑又畏缩，我甚至怀疑自己不值得被爱，我害怕面对自己的感情，我不能接受生命中最重要的美好的失去。所以我宁愿就这样一辈子畏缩的活着，我宁愿我们就永远停在此刻。我永远不用承受失去。

“陈晨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呀，什么都可以呀”。

陈晨就笑着望着她皱着眉摇了摇头。我站在一旁尴尬的仿佛一个2000w发光的大灯泡。

陈晨斜眼笑着瞥我，我从他的笑里好像读懂了什么，“看我多大的魅力”。

“妈的变态”。我在心里默默骂道。

小小偷偷的拉过我拿着她的笔记本分享给我近来搜集到的陈晨所有的喜好。星座是摩羯，最不爱说话又最闷骚。最喜欢的动物是他妈蜥蜴。听到这里吓得我虎躯一震。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我说为什么这么喜欢穿湖蓝色毛衣呢。最喜欢的食物是家对面饭店里的京酱肉丝。这孩子喜欢吃的好接地气。最喜欢的花是仙人掌。小小读到这里，轻轻的皱起了眉头，一脸认真的抬头看我“仙人掌也算是花吗？”。我突然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最喜欢的花竟然是仙人掌。

我望了望小小，小小的眉眼里带着笑，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呀。

她突然抬起头真诚的问我，“陈晨的生日是几号？”

我愣了楞，“啊？”，她白了我一眼，“生日生日！”

“哦！是1月6号”。她“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一笔一划认真的记在了笔记本上。她额前的一丝刘海遮住了眼睛，我伸手给她抚了过去。

小小突然轻轻的合上了笔记，她的眉头轻轻的皱成了一个川字，她静静的看着我，突然说，“希希，你不喜欢陈晨对吧？”。我的心跳一瞬间漏掉了两拍。就这么一瞬间，我想起了好多事情。

自从我们三个整天在一起以后，陈晨和小小的关系就越来越好，她们总是谈论着一些问题，顺带着问下我的认识。我自然清楚的知道小小是喜欢陈晨的，但是我却不知道陈晨的态度。我曾经试图想问下陈晨，“陈晨，你觉得小小怎么样？”

陈晨嘴里塞在鸡腿，边嚼边一脸懵逼的抬眼看我，“什么怎么样？”

“就是！就是。。。就是这个人怎么样呀？”

“奥”，他又把手上的鸡腿往嘴里一塞，我急切的望向他。“挺好的呀”。他边说边嚼。

我不说话了，心里默默骂道，你是个智障吧？

他突然看向我，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居然一下子升起细细密密的紧张。他突然又啃了口鸡腿，恢复了呆比的表情，“你是在问我，作为男人，怎么看小小这种女生是吧？”

我沉默着，不说话。

他接着说，“其实，小小挺好的，长得很好看，气质潇洒。做事果断。作为男生的话，应该都挺喜欢这样的女生吧”。

听到想要的答案我又突然一下子像落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黑洞里。整颗心怎么也坠落不到地。

“嘿，啊梅，你出神了？”我眼前的小小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突然回过神来。心里有些苦涩。回答的却很干脆。“不，我不喜欢的。我们只是好朋友，你喜欢的话，我会帮你的”。我扯着嘴角干瘪的笑了笑。

我想如果没有这句话的话，也许我们三个会永远的平静相处下去，我不知道故事的走向，我也不明白这句话到底将它导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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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小小双手捧着一个礼盒悄悄的递给我，神秘的笑着，把头凑近，轻轻的说，“希希，求你帮我向陈晨表白吧。就1月6号，他的生日好不好？这是给他的礼物。”

我接过礼物的手突然一颤。诧异的看向她，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费劲了全身的利器费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好”。

“谢谢希希！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不敢自己表白！我太紧张了！太害怕了”，小小雀跃着，红红的脸蛋在夜色中愈发好看。

突然之间，我像是被抛到了谷底。心乱如麻。我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突然之间有些恍惚。没有男生会拒绝小小这样的女孩吧。而我只能是黑暗处默默守护着的丑小鸭吧。突然之间，我又再次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美人鱼的故事。小小的美人鱼躲在角落里看着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然后下一瞬间化为了泡沫。

“陈晨，我。。。”。我望向他，手里的礼物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我甚至想过可不可以就让我这样任性一次，忽略小小对他的心，至少不要让我去直面这个时刻。沉甸甸的礼物，我多么想将它藏匿起来，藏匿一辈子。就让我这样傻傻的守住自己最美好的东西，就让我自以为自己也可以是谁的唯一该多好。

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这样对待小小，也不能剥夺陈晨去往更幸福的权利。我希望他更好，我希望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东西。即使我无法给的起。只要他想要，我都想尽全力为他摘得到。

“嗯？”陈晨回过头看我，看到我手中的礼物，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笑意。

我咬了咬下唇，“陈晨，小小喜欢你，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他突然一愣，“小小送我的？那为什么是你送来？”

我攥了攥双手，故作轻松的说“因为我想做媒婆呀，看能不能把你嫁出去哈哈哈哈”。

“哦，好，我想看看小小的礼物是什么，你走吧”。他冷冷道。

我的心突然一阵难过，像是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东西终于离我而去了。而我却无力挽留。

那天以后，小小和陈晨的关系就更密切了。而且陈晨再也没主动理过我。

我仿佛一下子被抛进了黑暗里。终于，这个世界上，我不是谁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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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小小的前男友居然来学校找小小。那个抽着烟满是纹身的大哥。他把小小喊出了教室门外。他挑着下巴看着小小。我突然有些发毛。他的小喽啰就在不远处站着。他们交谈了一阵，那个大哥突然扯着小小的胳膊要把小小拽走。小小回过头来朝着我喊着“不要碰我，希希救我”。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冲了出去。刚拉住希希，那大哥就要作势朝我过来，我脑袋一懵，身边一个身影就已经冲了出去，一拳打在了那个大哥的脸上。

我一下愣了。那些小喽啰也愣了楞，但随即便冲了过去，对着陈晨一阵拳打脚踢。

小小也愣了。因为那个人是陈晨。她拼了命的推着那些人。却也挡不住。我和小小拼命喊着，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我看见那大哥拿出了刀。一下捅了进去。刀子出来的时候红色的液体映红了我的眼睛。我突然两腿瘫软一下昏了过去。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只知道，陈晨被送进了医院。而我不知道的是，小小也被送进了医院，那个大哥也同时被送进了医院。

小小抢过大哥的刀子捅了大哥一刀。而小喽啰们捅了小小。

我挣扎着起身奔向陈晨家，却只看见阿姨哭花的脸和叔叔耷拉的肩。“轰”，我的脑袋一下子炸了，不可能我安慰着自己，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腿几乎无法站直。我小心翼翼问出声“阿姨，陈晨呢？”阿姨抬眼看了我一眼，泪水却一下子唰的滑落。“希希啊。。陈晨..”阿姨哽咽着，却又开始嚎啕。我被街坊拉到一旁，“希希啊你别问了，陈晨死了，你别在问了，你阿姨太难过了。。。唉。。。好好的孩子啊。。。”。我在止不住的颤抖。我踉跄的走回了家里。空无一人的家里。我实在难以想象。那个曾经就在这里这么近抱着我告诉我还有他在的男生已经不在了。我也实在难以相信那个每天等我回家，小时候送我自己最爱的蜥蜴，长大送我最爱的仙人掌的男生以后再也不在了。再也看不到他温暖的笑容，再也在黑暗里看不到那一点点一点点光亮。我的泪水突然决堤。不是说好了，没有人爱我，还有你在的吗？现在我不求做你的唯一了还不行吗？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喜欢你，还没有告诉你你是我的唯一。你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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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我收拾行李去了远方。因为我怕我会想你，想各种模样的你。

我怕我会活不下去，怕自己不能呼吸。因为我再没有你，再没有生命里最最最美好的东西支撑着我活下去。

这个城市的路我独自走了一遍又一遍，每个转角心里都抱着一分期待，你会突然出现，笑着揉揉我的头，喊我一声“阿梅”。

我一个人静静的把黄小花放进了行李箱里。陈晨啊，你放心好了，虽然我这么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黄小花，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很乖很乖，努力让你放心。

许多年后，当再次偶然同学聚会，卫生间里遇到了小小，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样张扬。但是也许我在心里仍然无法原谅她吧。

她却突然昂起头定定的望着我，哽咽着说，“希希，虽然你不原谅我，可是我还是要说出来，其实后来陈晨告诉我他喜欢的是你。这十年，他说从来没有想要改变过，虽然你变得不爱说话，社交困难，可是他说，就是可以一直这样守护着你就好”。

我的泪突然流了下来。我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回了酒桌。

酒桌上人人都醉了，谈起当年，有个同学居然叫出了陈晨的名字，我的心蓦的一惊，筷子啪的掉在了地上。那个醉醺醺的同学，突然站起来指着我说，“宋希啊，当年你冲出去的时候，他就腾的站了起来啊。没成想。。没成想。。居然就死在了那里”。

我的泪突然大滴大滴止不住的滑落。

酒醒的同学劝着酒醉的少说话。便又谈论起了当年的校花校草和班主任的趣事。

这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我的眼里是他们醉醺醺的模样，耳边却是清静的声音。后来的许多年过去了，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仙人掌要养四年才会开花。可是却仍然不愿相信，送花的少年已经不在。而朦胧中我似乎又能看到那个少年站在路灯下的落寞身影，不知道等了多久，路灯下反反复复走着，回头看到我的一瞬间，“啊梅”，他突然笑了，像是四月灿然的花朵，就这一笑，我的脸上便又一下泪水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