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 || 阿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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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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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森林公约

此公约为灰鹰、白羊、蓝牛三大部族共同签署，共同遵守。

一，三大部族不得违反森林公约非法跨越三岔河国界；

二，三大部族必须严格执行各自区域内森林周边警戒带范围，不得随意减少警戒带面积；

三，三大部族严禁和阿克森林外的无妄界联系；

……

几百年前阿克森林里有无数个部族社会，经过多年的战争，最终由灰鹰、白羊、蓝牛三大部族胜出，并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分别居于三叉河天然划分的一角。三角关系是最为稳定的关系，五百年来，三大部族在稳定和平的环境里繁荣发展共存，并共同遵守阿克森林公约。各部族人民每天都是欢声笑语，不知烦恼为何物。

这一年的夏天，天像是被捅漏了一般，雨总是下个不停，从窗子向外望去，白茫茫一片。天天盼日日盼，总也盼不来雨停，大豆地里的野草长得和豆苗一样高，有的地方豆苗甚至都被野草淹没了。人们感觉在家待得自己都长毛了，雨小一点儿的时候，干脆淋着雨去地里拔草，雨打在身上，不一会儿就湿透了，可竟感觉比待在家里痛快！或蹲着，或跪着趴在两陇间拔草，每往前推进几米，野草就可以被捆成一捆儿，被扔到地头，半天下来，草就堆成垛。拔过野草的和没拔过野草的田陇就是田地和草场的区别。

看着堆成垛的野草，人们竟生出些违和的成就感！夕阳看不到，只是感觉白茫茫的一片暗淡了，人们觉得应该是傍晚了，拍拍草垛，明日再来！

和白羊部族不同，灰鹰部族种的是玉米，玉米杆在连日的雨水下，玉米杆疯长得老高，地皮上的野草远远追不上玉米杆的高度，可只是秸秆疯长，没有任何抽穗的迹象。部族首领带着几个司长冒雨巡视，农业司司长说，“这雨如果再下下去，玉米……，唉，就会颗粒无收啊！”首领问，“要是过几天雨停了呢？”“最多三天，三天内停了，还能抽穗，减产是肯定的，多少能收点。”气象司司长说，“三天内这雨停不了，还得下个十多天，最快也得一个星期。”众人愁眉不展之际，城防司一个小兵在雨中跑来，露在雨衣外面的裤腿已经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水，并不比雨小，刚站定，裤腿上流下的雨水就把雨鞋上的泥浆就冲刷干净了，“报，三叉河河水猛涨，已超过警戒水位！蓝牛部族已经在筑堤了。”城防司司长急急问道，“白羊部族呢？”“白羊城防员也已经回去报告。”首领说，“行动吧！”城防司跟着城防员匆匆离去。

蓝牛部族种植棉花，阴雨连绵这些天，棉花坐桃的没坐桃的，还有已经开了的花，统统都烂到地里。就是天晴了，也救不了了。首领干脆下令，“即日起节衣缩食；关照有孕的牛羊牲畜，不得损失一头；成年牲畜，尽快人工诱导受孕。”蓝牛部族的人们敬佩首领的高瞻远瞩。被这连日阴雨浇灭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在这样的氛围带动下，蓝牛部族城防司比白羊和灰鹰部族更早一步开始筑堤。

三叉河河边出现了热火朝天的景象，三大部族在各自的一弯加筑堤坝，这久违的热火朝天本该发生在各自的领地上，那本该在自己土地上为着秋的丰收的努力全都搬到了河边，为了三叉河的水不漫到自己一方。三叉河上的热火朝天维持了近两个星期，随着老天收起雨幕而停止。

太阳出来了！太阳终于出来了！

人们欣喜狂欢，载歌载舞地庆祝，蓝牛部族的人们庆祝的最为克制。

渐渐地，人们心情又开始低落，甚至比阴雨连绵的日子还要颓丧！白羊部族的人们发现，就是拔除了野草，大豆的豆荚长出来了，可是瘪瘪的，很多都是空包，欠收是必然的！自己都不够吃，拿什么去换灰鹰的玉米，蓝牛的棉花？他们没想到的是，即使他有大豆去换，灰鹰和蓝牛也没得东西给他们换！

一场雨从夏天下到了秋天，庄稼都无望了，人们开始担心这个冬天怎么过。像往年那样的交易是不会有了，看看自己的存粮，心里的恐慌更甚！

人们现在只有一个活儿可干——割草晒草！

白羊部族首领和牲畜司、农业司的司长已经连续开了三天会了，白羊部族一直以粮食为主，牛羊牲畜存栏较少，现在蓄栏肯定来不及。农业司司长满脸愁容，“那让农人们天天割草做什么？”首领说，“总要让人们干活儿，不然现在就闹起来，万不得已的时候，人也可以吃！”坚定的目光中透着狠绝。

牲畜司司长心中悔恨交加，白羊部族的牲畜存栏最少，他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这是没有战略储备眼光导致的后果。

三天后，不堪心理压力的牲畜司司长，用一根极细的橡木细钎刺穿了自己的心脏，看着汩汩流出的鲜红血液，气息越来越弱，牲畜司司长张张嘴，想说什么，来不及了，头一扭，断了气。他的家人们发现时，那根橡木钎像一支箭插在他心脏的位置，他的妻子把橡木钎拔下来，多么好的一根橡木钎啊，钎头不知刺穿过多少牲畜的咽喉，而最后他用这根橡木钎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他的妻子抚摸着钎头，轻轻地放在旁边桌子上，仿佛怕弄出动静打扰了丈夫。一家五口人没有大哭大叫，父母妻子儿女，围坐在已经冰凉如雕塑的男人身旁，彼此没有话语，而彼此的眼神里好似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地上的血迹已干，犹如一朵晒干的花瓣。老少五人，围坐在男人旁，看着干枯的“花瓣”……一周后，他们把自己也都坐成了雕塑。

自杀，成了白羊部族流行的事情，橡木钎成了抢手货，没有橡木钎的，就学牲畜司司长的家人，纷纷把自己坐成雕塑。这些人家不多的余粮就被其他人家分了吃，这些人家的被褥也被拿去给活着的人保暖。

灰鹰部族以强悍著称，五百年的和平发展，灰鹰部族的人口增长最多，尽管他们有和蓝牛部族差不多的牲畜存栏量，可是人口太多，怎么算怎么都不能满足族人的需求。以灰鹰部族的性格，无一人向白羊部族那样选择自杀，每一个都想要活下去！

经历了可怖的雨季，阿克森林又迎来了寒冬。看着挨饿受冻，一个个眼神像那该死的雨季一样可怖的族人，部族首领带着几部司长想办法，实际上他们已经开了多次会议，只是实在无法！几个人围在圆桌旁，几部司长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恐怖，只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大家慢慢把视线转向部族首领，部族首领表情凝重，终究抵不过众人的视线威压，“咳，再不采取行动，族人们就要自相残杀了。行动吧！”城防司司长问，“如果明着开河，不说白羊和蓝牛干不干，怕只怕他们也加入开河……”大家都知道他没有言尽的是什么，如果三个部族都冬捕，照着现在这饥饿的蔓延，人群一哄而上，把鱼幼苗都捞上来吃了，最后还得大家一起挨饿。公约的第一条在混乱中也会成为虚设。灰鹰部族还不想做毁约的第一人，至少明面上不做，“那就到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去捕！”一向沉默寡言的牲畜司司长开口道。他终于打破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几人个不约而同地看向部族首领，首领心中斗争的厉害，一边是阿克森林公约，一边是忍饥挨饿的族人，最后他心中的天平倒向了族人。

一队人马走向了警戒带的密林，也不知道过了警戒线多远，也不知离无妄界还有多远，在一处大家觉得差不多的地方停下来，在冰面上挖开一个一米见方的口子，冬捕很方便，网下去，一网就满满一兜鱼。有几个人专门往部族运鱼，剩下的一个人轮流捕捞。晚间在树林里用树枝搭起窝棚，编的草垫子盖在四周，穿着棉衣在里面过夜依然觉得寒冷刺骨，几个人就再清理出一片空地，架起火堆来取暖，看着呼呼燃起的火苗儿，顿时觉得身上暖了很多。一个人心中不安，“我们点火，会不会被白羊部族发现？”“发现？我们走出来多远了？如果被他们发现，只能说明他们也越线了，就谁也甭管谁了！活都要活不下去了，谁还管的了那么多？”一个人嗤之以鼻道。“首领做出这个决定，一定也是衡量过的，真要起了冲突，白羊肯定打不过我们！”透过枯落的树干洒下的点点星光，和篝火堆上溅起的火星碰撞到一起。几个人抬头仰望，在密林里看天，更显星密！

灰鹰部族在密林的河面捕捞了近一个月，河鱼源源不断地运回部族，部族的饥荒缓解了很多，白羊部族没有发现，却终于有一天引起了无妄界的关注。

阿克森林对于无妄界来说一直是个神秘的所在。近些天来，每到晚间，森林里某处总是透出隐隐的火光，无妄界派出一队持枪核弹的先锋队，奔着火光所在的地方而去。无妄界的先锋队身穿褐色迷彩服，以防御队形前进。先锋队行进到冬捕位置时，那几个灰鹰部族人还在卖力地捕鱼，等他们发现闯入者时，顿时惊慌失措，惊恐万分，对无妄界，他们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又怕被阿克森林的三大部族知道了，这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他们抄起鱼叉棍棒就想打将过去，可冷兵器怎敌得过现代武器？突突几枪，几个人纷纷倒地，血水流在河面上，和冰冻在一起，鲜艳异常！

先锋队讨论是撤退还是前进，密林易于隐藏，一致决定继续前进，他们就沿着运鱼的车辙印前进，半途遇上了车队，自然，灰鹰的运鱼车队，像捕捞队一样，死于子弹，个个眼含惊骇，死了之后，眼珠凸得老高。

很快，先锋队来到了灰鹰部族的密林边缘警戒线，虽是寒冬，可原生态的景色民居让他们震惊！放眼望去都是原始的自然美感！阳光洒落在阿克森林的大地上，像批了一层圣辉的衣衫。除了喂牛喂羊的人，鲜少见到有人在外活动，偶尔能听到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的笑闹声。先锋队观察了两天便原路返回无妄界汇报，“密林深处，别有洞天，可建6A景区。”汇报简短有力。无妄界马山派出一队地面武装部队，随队还有一组谈判专家。

部队首先开进灰鹰部族，灰鹰部族果然彪悍，无论老幼，都拼死一战，最后全部战死。

白羊部族遍地饿殍，性情历来比较柔善，死了大半，少数被无妄界部队俘虏，按照无妄界的规划，他们将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扮演”土著居民，他们还是他们，他们不再是他们！

蓝牛部族的努力最终因为灰鹰部族打破公约引来外敌而功亏一篑，他们很是不甘，却抵不过命运车轮的碾压，战到最后的一小队人马，见大势已去，便逃到密林深处。

无妄界武装部队清理堆积如山的尸体，挖了一处巨大的坑，进行统一掩埋。

过了几年，待腥风血雨的痕迹慢慢淡了下去。无妄界在当年进入密林的地方竖了一牌子，上写“阿克森林桃花源”，下方一行小字“带你走入阿克森林秘境，体验原生态深度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