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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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8期“忍”专题活动

初春的日子，草长莺飞，酒店外面一片繁花似锦，里面一派欢声笑语。新郎新娘身着礼服，笑意盈盈地迎接着一位位宾客。

新娘的母亲进进出出，忙着招待一波波的亲朋好友。今天的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平日里清一色的灰色工作服，换上一套枣红色的套裙，更衬得她的身材匀称而挺拔，一下多了几分风韵。尽管年过半百，脸上透着辛劳后的疲惫，但从那双深邃的眼睛和精致的五官，依旧能看出昔日的风华。

见宾客入厅得差不多了，母亲走到女儿身边，搀起她的手臂，轻声说道：“趁空档赶紧去休息一下，今晚有得累了”。

女儿顺从地点点头，一只手搭在母亲手臂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夸道：“妈妈，你今天真漂亮。”

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都什么年纪了，还漂亮呢。”

酒店房间里，女儿疲累地斜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惬意地搁在母亲身上。母亲一边轻轻地给女儿捶着，一边絮叨着一会儿晚宴上的流程。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 女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母亲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说道：“爸爸马上就到，不用担心，这会儿下班高峰，应该是堵在路上了。” 接着，又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补充道：“女儿的婚礼，爸爸总会来的。”

女儿却突然别过头，愤愤地说道：“他不来也无所谓，就让他待在狐狸精那儿好了…… “ 她猛地刹住话头，看向母亲，急忙解释道：“妈妈，我瞎说的，你可别放心上。”

母亲苦笑一下，“不打紧”，低下头继续给女儿捏腿。

女儿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题，聊起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新闻。

母亲知道女儿不想自己难过，身边的人也都有意瞒着她，但其实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存在，从他身上散发的夹杂在酒气中的女性香水味，从他衣服口袋里掉落的名牌包的收据，从他假装出去抽烟，对着电话温柔的说话声，她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一个字都没说。

要说的已经在25年前说完了，在那个闷热的快要下暴雨的午后，她顶着七个月身孕的笨重身体，来到某个出租屋。他愤怒于她歇斯底里的哭闹，将她一把推倒，那一刻，对这个男人的绝望，对唯恐失去孩子的恐惧，让她立刻清醒，她缓缓站起身，犹如僵尸般走出那间房，以后她再也没闹过。

只是，她开始拼命工作挣钱，文化水平不高的她摆过摊，当过保姆，做过超市收银员，即使如今已经55岁的年纪，依然在一家国营单位打扫卫生。对于丈夫一次次的不忠，她选择沉默，尽自己的能力养育好女儿，照顾好这个家。

沉默片刻，母亲突然有些严肃地说：“雯雯，妈妈有个事情要跟你说，原本想等你婚礼过后，但我不确定你爸还来不来，” 她停了一下，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继续说道：“我和你爸离婚了，就在上个月。” 说完，她抿了抿嘴唇，担忧地看着女儿，轻轻地说着：“对不起，雯雯，对不起…… ”

原以为女儿会惊讶，会气愤，会责备，会哭闹，可在一阵沉默后，女儿抬起头，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母亲，说道：“妈妈，千万不要说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去民政局的当天，我在外面一直等到你们出来。我知道你一直没说，是不想让我伤心。” 说到这，她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妈妈，这么多年，爸爸对你的伤害，我都看在眼里，而你一直忍着，直到我出嫁，我都懂，谢谢你，妈妈…… “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如潮水般涌出的情感，紧紧搂住母亲，痛哭起来。

母亲愣了一下，积压许久的酸楚，委屈，连带着欣慰，一股脑地涌向心头，她抚摸着女儿的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喃喃地说道：“傻孩子，妈妈没事。我的雯雯真的长大了，我可以放心让你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