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你心里只猜对了一半，我年轻的时候的确住过王族内城，不过不能算是真正的金衣圣女，因为我没有完成所有的修行，没有与君主行过男女之事，也没有得到所谓永恒的生命。这样说来，我算是极幸运的。”老妇边说边看着那把匕首，用手摩挲着锋刃，似乎陷入了回忆。
“琳达会怎么样？我的仇敌会不会折磨她？杀死她？”
“很遗憾，孩子，我不知道。就像我刚才所说，我并没有成为真正的金衣圣女。实际上我在王族内城修行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过其他圣女。”
维达皱起眉头，摇摇头道：“我不太明白，琳达是王族内城第七位金衣圣女，难道之前不止六位圣女？”
“如果算上我，那么琳达是第八位，当然这不符合黄金王都的法条，我的故事被抹消了。这悲惨的故事已是两百年前，大长老一死，现在高地猛兽部落应该没人知道了。你知道盆地里最高的惩罚是什么吗？不是被砍头处死，而是被刻意、完全地抹消。被抹消姓名，抹消事迹，抹消存在的人，最终不会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里。连黄金王都的祭司也相信，只要这样，被惩罚者的灵魂也终将消亡。”
“可怕。”维达点头认同。
“我也算得上是黑水部落的族人，但我小时候命运和琳达一样，从出生时就注定是黄金城君主的女人。但我最终却嫁到了高地猛兽部落，许配给冯兰的曾祖父，这是一场为了盆地世界平衡的结盟联姻，君主同意把我许给了部落。”
“结盟？黄金王都和高地猛兽部落？”
“你忘了，当然还有黑水部落。”
“什么？黑水部落？他们不是自古以来一直与盆地中央敌对吗？”维达不免诧异。
“并非如此，年轻人，你想一想，黑水部落离得那么远，我们这些天拼命赶路，却还有几十天的路程。大家能相安无事地生活，他们犯不着和我们纠葛在一起，敌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只因为几个小冲突和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维达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他所知晓的事情太少了。
“冯兰的曾祖父曾经是高地猛兽的首领，英格维*，你应该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过。他就是被抹消之人。就算曾是自己出生的部落，你所不了解的事情也太多了。”
维达沉默不语，想了一会儿说道：“的确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连自己父母的相貌都不记得了，他们早就战死了。”
“你的父母都是普通人，相信我，只凭这一点，相比你的命运，他们就曾是幸运的人。”老妇露出安慰的眼神，忽然转变话题，“你知道王族内城神树的下面，传说住着一位先知吗？他是最初的红发祭司。”
“听说过。”
“你想必从琳达嘴里听说过一句来自古语的箴言：盆地之外，世界混沌原始，盆地之内，一切关乎平衡。”
“没错，她说这是一切修行的起始，不过我听不懂这些。”
“平衡，这就是先知和王族仅在乎的事。从很久以前起，神树每次掉下一片金叶，先知都会得到启示，王族则做出决策，以此保持盆地内的平衡。不过三百年前有一天，传说当高地猛兽的祖先才刚从西北方进入盆地时，神树同时掉下了两片金叶。于是先知同时得到两个启示，两个相悖的启示，他把这看作是崩塌的开始，同时也认为是弥补整个盆地体系的机遇。只是事实上，王族在具体行事时，他们无法左右逢源，也不能随机行事，他们只能信仰一个启示，做出一种抉择。”
老妇的手按在维达的右臂上，她温柔地抚摸着冯兰的右臂，忽然瞪大眼睛，有些激动地盯着维达的眼睛问道：“孩子，你知道是什么吗？”
维达摇摇头，谨慎又认真地盯着老妇黑色的眼睛。
“要么与外来者的部落结成共同的命运，让盆地之国越来越繁荣；要么毁灭一切，从头再来，让整个盆地世界回到最初的样子。”老妇紧紧抓着那右臂。
“我不明白。”
“没关系，连我也一知半解。总之这两个看似相悖的道路，王族选择了前一种，所以才会有我的那场结盟联姻。高地猛兽这个特别的部落被允许生活在盆地中央，得以分享生命之水，得到智慧、生命力量和长寿，他们的长老甚至被允许咏唱简单基础的古语箴言。而盆地边缘的黑水部落正式得到了黑水，同时被赋予管理它的权力。”
“黑水是什么？”
“不用着急，到了那里你自然就会明白，先听我说下去。”老妇吸了口气，发色灰白的头靠在维达的右肩上，“联姻之后，看上去以高地猛兽为首的盆地中央部落得到的是实惠。黑水族则获得权力，可他们很快发现，权力的本质意味着担负职责。黑水族当然也希望手握生命之水，而中央部落却并无分享的意愿，黄金君主也不同意把黑水和生命之水都赐予盆地边缘的黑水族，他们称其为‘下等部落’。”
“如此的分配导致了黑水族最终反目成仇，管理黑水也变得消极起来，时间一长，大家期待的大联盟也就烟消云散。于是，主张部落之间同盟的英格维和追随者被抹消了存在，一心追随黄金王都的长老会开始掌控部落，架空首领的权力。他们当然也想杀了我，但碍于我也曾是王族内城君主的女人，胆小的长老们到底不敢把我怎样。”
维达想了一会儿，仍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委，不过他盯着老妇，问了最后一串问题：“你为何要为我出主意？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是因为冯兰？”
“哼哼，高个子，你比你看上去要聪明。你要知道，黑水族虽在边缘地带，却是盆地里最古老的部落，他们比任何部落古老得多。虽然他们自己也是外来者，但对他们来说，像高地猛兽这样的新部落才是外来者，甚至黄金王都的族人都是。他们不信任外来者，因为外来者即是掠夺者，更不相信大联盟。所以，这也是黑水族长会主动要求君主，把我嫁到高地猛兽部落的根本原因。”老妇说完苦涩地微微一笑。
“我更不明白了。”维达说道。
“你应该知道，金衣圣女都在红发大祭司这里学到预知异象的能力，也就是预见未来的短暂片段。如果琳达曾见到你会在黄金王都内，那么这就一定会发生，只是预知异象无法告诉我们具体时间和前因后果。所以这是一种十分混乱、不确切，大多时候很危险的能力。”老妇停顿了一下，她又紧紧抓住维达的右手，用平稳柔和的语气说道：“两百年前，我与曾经的黑水族长分享过我所预见的。”
“我将会站在黑水边，用你正盯着的这把圣女匕首，杀死高地猛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士，也就是你。”
*英格维，即Yngvi，传说是北海日耳曼部落族长的名字，也是英灵格塔（Ynglingatal）诗律族谱中王族的名字。根据族谱，英格维也是北日耳曼之神弗雷的一个外号，弗雷是英灵格塔中第三代王，从辈份上是奥丁的孙辈，是冯兰的曾祖父辈。在古语中，英格维即是领主或王的意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