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名单

作者: 种缪 | 来源:发表于2022-03-13 14:53 被阅读0次

    上学期申请的宿舍调换已经通过,我于昨日早晨把所有的用品搬到了学校的新公寓。新公寓靠湖,与被街巷半包围的旧公寓比起来,新公寓的空气荡漾着清新和安宁。

    当时搬运东西的还有班主任,她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澄澈的眸,盛满温柔和善意。当然了,她望向我时,更多的是无奈。我的申请信息是轰炸般地投到后台。

    “亦泽,这里环境好,对你的病有好处。而且你的寝室因为房屋构架原因,人数是最少的,不太会影响你的睡眠。”她重重掷下一摞书,额头沁出层层汗水。

    我为老师的帮忙表示感谢,给她倒了杯水后,淡然地扫视了一下新环境——两边置放着偌大的双层床,中间道路逼仄,迈出几米后视线才开朗,是个连带厕所的小阳台。

    我搬了根小凳子到阳台,呼吸着流动着湖水凉意的空气。那习习春风入肺,吹散了胸中的阴霾。俯瞰湖边的柳林,绿意婆娑,沙沙声入耳,逗得人起痒意。

    直到今日中午,原住该宿舍的三人才拽着行李摇摇晃晃地进来,见我微微一愣,而后眼神不约而同地明晰起来,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你叫亦泽是吧?我们老师跟我们说过了。你放心住吧,我们几个熄灯后不大会吵的。”其中一位戴眼镜的女生走到我身旁道,她的穿着较为文艺,性格倒也和善。

    视线绕过她跳到其他两个人身上时,我心中轻哼一声,左手攥起药瓶顿在桌上。那两个女生高大,穿着十分利落,一个身上的篮球服浸满汗渍,另一个手持崭新的羽毛球拍。

    她们介绍过自己,但我对她们的姓名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记住。谁愿意去记住吵自己睡觉的人的名字?难道用来报仇么?算了吧,以我这形销骨立的身体,打不过。

    时近黄昏,投到图书馆的阳光早已从热烈变为温和,目光掠过棕榈,便可见天边那软得一塌糊涂,成流质的太阳。我已把所有功课都预习了一遍,手头的闲书已看完一半。很快,凉风吹走暖意,残阳溃散在天际。

    回到宿舍,那两个活跃女正在开麦打游戏,淑女不知去向。空气里似存在着一堵气墙把我和她们隔开。

    每当这时,我一般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现在,一种疲乏笼罩着我。在搬来这宿舍前,我确实期待过某些东西。

    熄灯后,我下铺的淑女在刷某宝,我在发呆,对面两人开黑喊麦。一头坟墓,一头菜市场。

    待到十一点半,淑女突然喝道:“声音轻点!你们不知道这里有病人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地抖动了一下,周遭瞬间沉静下来,忽然心生感激,爬到下铺,坐到淑女边上。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啊?你忘了??”

    我尴尬一笑,视线和昏暗融为一体,只能借助温和的声音道:“对不起。”

    对方坐起身来,似乎在理碎发,挪了挪身子凑近我,开始说起那两个女汉子,而后话题莫名转到自己生病的老母,滔滔不绝。我后悔去跟她搭讪。

    喋喋不休的话语似数万只苍蝇在我头上乱飞,无处停落安脚,便从我头顶窜到下身,又从下身飘到脑袋。

    我想这五分钟里已经表达了我的尊重,我有理由拒绝这无聊的倾听了。蓦然,我在这嗡嗡的碎语中,听到一丝丝的呻吟,我不禁站了起来,侧耳细听。

    “谁在哭??”我突然道。

    淑女巧巧突然抱紧被子,把我拽到身边,颤抖道:“天哪!你不说我还真没听见!跟你讲,这五楼闹鬼!”

    我自鼻呼出一声沉重的气息,带着不耐烦。

    “你别不信!”对面女汉子从床帘里探出脑袋,“是真的。那女的比我们大一届,就在上学期末死的,五楼所有人现在好像都搬到旧公寓了。具体情况不清楚,反正我们这一楼的人都听到过哭声!”

    我头皮略微发麻,但是瞌睡虫已经爬满神经,在未服药的情况下能有这种现象,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我没有继续听她们讲,回到被窝入睡了。

    这是我上大学以来第一个质量较好的睡眠,我以为凭借着巧巧的狮吼功,我能够安睡到学期结束。

    不料就在月末,巧巧请假三天,剩下我与女汉子们大眼瞪小眼。

    半边宿舍被手机屏幕打亮,我的床帘透光,再细微的光线都能够影响到我入睡。我尽量用委婉的语气提出请求,女汉子们都表示理解,可不到一刻钟,两条灵魂又躁动起来。

    带着愤怒,我多服下一颗药,躺下后有了阵阵眩晕感,心底浮起希望。倏然,一丝丝的哭声爬上神经,激得我清醒过来。感觉有尿意,便慢腾腾穿好衣服裤子,出门去上厕所。

    摄影师 Manu Casir

    喧闹被关在门后,寂静瞬间占满空间,我踱步到厕所时,又听见了那断断续续的哭声。

    已是子夜,过道的白炽灯无力地发着光,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空虚和寂寥。我走到楼梯口停顿下来,那幽幽的哭声似从楼上慢慢流淌下来,在我脚边积聚成洼,慢慢将人淹没。

    这哭声果然不同寻常。我回寝室拿手电筒。

    “你要干啥啊亦泽?”其中一个女汉子突然道,又补充一句:“呃,今晚还要帮朋友打两局。”

    “随你便!”我留下一句便关了门。

    随着距离的拉近,这哭声并没有变得更加清晰,似乎独立于某个空间,向这栋楼发出同样长度的声波。

    走到五楼,我握紧手电筒,拉紧衣服。这里的气流明显比楼下浑浊阴冷,似乎门窗紧锁,无人居住。

    手电筒的光直直地打在墙面上,视线也变得惨白。我往前迈出一步,哭声戛然而止。

    “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没有人回应,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时间甚至都死亡了一般。我感觉头脑有些昏沉,扶着墙合上了眼。

    蹲下来静静地等药性过去后,我睁开眼,拿起丢在一边的手电筒。就在这束光晃过某一隅时,我敏锐地感到一道目光。

    我下意识用手电筒往那方向照去,一张人脸在墙上显现出来,幽幽地脱离墙面。我险些后撤,用尽所有的理智让自己不昏厥过去。

    “是你,刚刚,在哭吗?”我左手抠着衣服,尽量友好地问她,好不容易能够移动视线,被她的双脚给赫然吓到,僵在原地忘记逃跑。这双脚并不成形,歪歪扭扭,似要飘散。

    “我不想吵你,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那半透明的人微微开口,声音从四面八方压到我的耳鼓。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紧张的脸上褪去三分森然,也和我一样用手抠着衣服。

    气氛升温,恐惧给蒸腾了出去。我走近她,端详一番,发现这个姑娘生得杏脸桃腮,丰满圆润。再仔细去看,便可见她脸上泪珠滚滚,但眼睛并无太多血丝。

    我关了这直剌剌的手电筒光,向她表示歉意,顺便问道:“为什么控制不住?”

    “很难说清楚,真的,其实我没有很难过······我只是有很强烈的愿望,哦,或者说是遗憾,毕竟我已经死了。”她垂眸,坦白道。

    “不用这么啰嗦,”我走到楼梯口坐下,双腿自然垂放,“我只想解决你的噪音问题。那么你刚刚的意思,是说帮你完成遗愿就可以不哭了对吗?”

    她有些茫然地望向某个地方,喃喃道:“也许吧。但是我醒来时,就在这五楼。而且,也走不出五楼。”

    “你想亲自完成愿望?”

    “对,我必须为自己完成。”她斩钉截铁。

    “什么愿望?”我有些好奇。如若换作我,对于这无聊的人间,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

    那么,是君子报仇?还是功成名就?

    她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炯炯,“我只想最后抱一抱两个人。”

    这重话语似一束光射向我尘封的内心,被遗落的记忆悄悄向我走来。瞬间,一股酸楚冲向鼻梁。那两个人,是父母吗?可纵然如此,我也不觉得那么值得。

    不过,我又怎么能够判断别人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是一样的?

    我缓缓走向她,稳重的足音落在黑暗深处,向她伸出了左手,手心朝上。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啊?我,我叫田恬。”她迟疑几秒,把手搭在我的手上。

    这手带着生命的厚实感,甚至有余温。也许是我的手很冷。

    “甜甜?嗯,长得确实可人。”我无力地笑着,能够感受到身体的能量被一股无形的力给抽走,很是疲乏。

    没想到,我拉着她顺利走出了五楼。接下来的记忆分外模糊,也许是被田恬扶到自己宿舍去了,待意识恢复,已是早晨。

    微光

    今日课程结束后,我在通往寝室的小径上撞见了田恬。两边杨柳荡漾,隐隐绰绰间,田恬的白色毛呢裙微微绽开。

    “我见到他了。”她眼角挂着泪,带着幸福的笑。

    见我不解,她继续道:“是我男朋友。他现在应该在篮球场。”

    哦,那么第一个拥抱的人出现了。

    “还是抓住机会要紧,现在就带我去见他吧。”我说道。

    一路上,田恬向我讲了她和男朋友的故事,从相遇到相爱。他男朋友叫景杭。这是我第一次耐心听别人讲故事。田恬的脸上漾开层层欢喜。

    不知为何,我有些羡慕。

    到了篮球场,我一眼便瞥见坐在长凳上的男生。穿着素净的蓝色卫衣,目光望向场上活跃的身影。

    我走近后唤了一声,按照原计划道:“呃,我是田恬的妹妹。”

    他眉宇间织就复杂的神色,盯着我道:“在葬礼上没见过你。”

    一股羞耻激荡胸腔,我不允许自己犯如此低下的错误,喝道:“当然!因为我是在她死后才认识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情况。她现在就在这里,她想抱你一次。”

    等我缓过神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我身上。

    杵在一边的田恬拍了拍我的后背,提醒道:“你让他去湖畔柳林的第31株树那边。”

    我咬了咬唇,眼下情形只能做疯子到底,欸,疯子?

    我忽然心生一计,眼睛缓缓合上,中了邪一样猛地低头,学着田恬的语气道:“景杭,你可以陪我去湖畔柳林吗?我想看看那株树。”

    抬眸,见眼前人神情舒展,目光里情绪翻涌。

    二人一鬼静静地走着,很快便来到了柳林。

    我察觉到这株柳树上挂着一个千纸鹤,纤薄的纸透光,看起来很孱弱。可不解其中意,便向田恬投以求助的目光。

    她望着随风摇曳的千纸鹤,溢出泪来,缓缓道:“景杭,我回来了。你说柳树是有挽留的意思,而千纸鹤带着美好的祝福,它们是不能分离的。如果风刮飞了千纸鹤,你一定会再折一个挂上去的。”

    我便问道:“这是第几个千纸鹤?”

    景杭的目光其实从来没有移开过我,他一字一句道:“第四十七个。”

    田恬哭了,扑向景杭,却从他整个身体穿过。这个哭声不同以往,带着深深的悲切。

    我微微后撤,没有接过景杭的手,告诉他真相:“我没有被她附身。你听到了吗?她在哭,她就在你的左边。”

    “无论你相信与否,这都是最后一次。”

    我让他双臂自然张开,对着田恬说:“来吧。”

    就在田恬又要穿过景杭的身体时,我右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发梢,一瞬间,被柳条切割下的碎光舞动起来,忽然统统汇聚到脚下,自下而上地渐渐灌输田恬的身体。

    于是,那原本透明的身形被金灿灿的光给注满,变得肉眼可见。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似带着晶莹露珠的蝉翼。

    天边晚霞流泪,把暖流冲到人间。微风习习,金色的头发扬起。

    我热泪盈眶,看二人相拥与亲吻。

    落日的最后一抹霞帔披在田恬的肩上,她的身形渐渐隐没在昏暗中,变得更为透明。

    我们三来到食堂,我和景杭斜着坐,景杭的对面摆着一个碗。他们借助我交流半晌,忽然转到我身上。

    “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景杭看向我。

    我筷子一抖,土豆掉到桌上,“哦,我叫亦泽。”

    田恬有些惊讶:“很像男生的名字。”

    我微微一笑,淡然道:“很正常,家里盼孙子。没孙子,就冲个假孙子。”

    田恬又把手放到我的后背,没有拍,只是轻轻放着。

    两人居然异口同声道:“放松点,亦泽。”

    对于别人的关心,我都会表示感谢。可现在,我有些吃不下饭,呼吸沉重起来,不得不转移话题:“好好珍惜此时。我感觉田恬越来越透明了。”

    灯影幢幢,把影拉长,疏疏篱落间,是情人无声的眼泪。

    田恬陪我到宿舍后,她折回去看景杭。我兀自开了盏台灯翻阅教材,心头有些杂乱,很多很多莫名的思绪扰乱思考。

    我想到了曾经,那个脆弱的自己。作为独女,幼时就被寄予厚望,摔倒时,我永远不会想到求助他人,哪怕血流满地。可我,曾多么希望被妈妈抱在怀里。

    凉水冲荡口腔,吐掉泡沫后仰起脸,看到镜子后站着一个幽幽的身影,轮廓模糊。

    “接下来要抱谁?”我叹了口气,用毛巾擦擦嘴角。

    “我妈妈。但是路有些远,要不······”

    我重重呼出气息,横了一眼,“要不算了,还是说你自己去,我就帮这一次,费不了多少力气。”

    田恬笑出了声,“要不买高铁票,不坐动车。”

    我也笑,眼角余光已然窥不见那身影,只有定睛去看才能把她身形给勾勒完整。

    今晚静得出奇,对面的床帘依旧被手机屏幕照得透亮,但未闻喧嚣。探出脑袋去窥,可依稀见到里头活跃的身影。

    我侧身躺下,看见田恬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出神。她在想什么?她会害怕死亡吗?

    考虑到自己有限的生活费,没有给田恬买票,好在旁边的座位无人。时长仅半小时,列车就要驶过一座座山,鳞次栉比的白色平房在不远处静静地待着,又默默地往身后远去。

    “亦泽。”她忽然开口叫我,这一路上我们一直沉默。

    “嗯?”我盯着天宇的浮云。

    “其实我还有第三个人要抱。”

    我点头,没有问话,列车驶入隧道,即使黑暗攫住所有视线,还是不移开扬起的目光。

    无论你要拥抱多少人,你最后都会离开。我不会再听到烦人的哭声,可我还是会很难入眠。你让我思考了很多东西。

    “田恬,他们为什么这么重要?”

    他们居然能够影响一个人的魂魄,至死都带着执念,以致久久徘徊于这残酷的人间?

    没有听到她回答,我不由得别过头去看她,只见大颗的泪珠在脸上凿开两道壑,嘴角因激动有些抽搐。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曾经见到别人脆弱,我只会嗤之以鼻,可如今我心底也在流淌着情绪。

    “很难说。也许只有经历生死,才能看清内心吧。”

    午后的阳光晒得空气热浪澎湃,把每个人的脸颊扑打成了粉色。我们坐公交来到郊区,被山夹裹的小道起起伏伏,沉淀了一代人的记忆。

    挤下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正欲脱衣时,一股带着凉冽的风钻入袖口,拂过胸膛。豁然开朗间,所有感官被统统打开,绿叶爬满枝头,新翻泥土的气息带着湿漉感入鼻,耳畔鸟鸣婉转缠绕。

    目光掠过大片的林子,低矮的房屋显影,我随着田恬步行到她家。

    流水的淙淙声清晰起来,未见源头,已见村庄,随着地势搭建的房屋较为分散,但乱中有序,和自然十分和谐。白墙黛瓦贴着碧蓝的天,远山像停留在时光背后,山风袭来,吹走睡中人的美梦。

    我好像明白,田恬能有这样温柔的性格,是山水滋养出来的。山风微微,流水淙淙,净化了人的心灵,变得清澈明朗,不复杂,能放下。

    “就是这里。”

    我被田恬的声音拉回现实,上前正欲敲门时,赭色的大门笨重地打开,门框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中抛出一个长长的弧线。

    光线射进门内,一位中年妇女的脸从阴暗里显现出来。她眼窝凹陷,被笼罩在深深的阴影里,甚至看不见目光。

    田恬呼吸急促,疾然上前几步。

    “我想跟你说田恬的事情。”未待妇女问话,我就直接切入正题。

    门没有继续被打开,那一道光把妇女的脸削得更为瘦小,五官在脸上耸然,面如死灰。

    “我见到她了。”我忙说道,十指扣住门,唯恐她吓得关门不出。

    一丝的光亮燃在她的眼睛里,她抬起目光,开口道:“真的吗?你说,你说你看见她了?”

    “她现在就在这里!她,她大约这么高,比我要胖些,额角有颗痣······”我把所有能够观察到的特征统统描述了一遍,手也不停地比划着。

    妇人把门完全敞开了,突然整个人跪下,泪眼婆娑。

    “她是不是在恨我?我这个当妈妈居然说这么狠的话。那是最后一个电话呀!”

    我望向一同跪在地上的田恬,她不断摇着头,哽咽着说了很多话,手虚空握着妈妈的臂膀。

    “她没有怪你。她不希望你自责,”我蹲下来,用手轻轻拍了拍阿姨的后背,继续复述,“她说,她很难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家里还有哥哥,还有希望,不应该因为她而活得这么不快乐。”

    我见二人情绪还是如此汹涌,便大声道:“阿姨,不要再哭了!”

    “你难道让田恬带着悲伤离开吗?她的魂魄坚持不了多久。”

    她用衣袖抹去眼泪,赶紧站起来,扬起嘴角说起家里的趣事,停顿片刻,眼神游移不断,找到话题后又绽开笑颜,眼泪却早已陷在皱纹里。花白的发丝扬起在空中,破碎的话语混合着哽咽声。

    田恬目光不舍,对着我摇了摇头。

    “阿姨,”我声音开始颤抖,“你们抱一抱吧。她可能要走了。”

    我合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站在阿姨的身后,往前伸出双臂,拉住田恬的双手,一步一步往后挪。

    随着寸寸的移动,田恬渐渐变得清晰可见,从立体的五官,到一呼一吸的毛孔,她雪白的裙子微微摇曳,双脚轻盈地往地面一蹬,扑到妈妈的怀里。

    我别过头去,视线晃到田埂上,鸭妈妈正带着小鸭子走漫长的路。

    “亦泽。”

    我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托起,回头时,眼泪掉在了面颊上。田恬的下半身已彻底消失不见,她展开双臂拥住我,一股暖意送入怀中。

    “你是第三个我要拥抱的人。要好好生活,妹妹。”

    她化作春风,从我怀里离开,所过之处,有淙淙流水在歌唱······

    你想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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