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淅沥沥下起恰好需要人寻找掩体躲藏的雨，正是因为这雨下得如此妥当，让我无法用任何词语来形容雨确切的大小。包括下雨之前的我和各位的想法都是一样，云里雾里，现在你们可以看到我在孟村唯一的小卖部的屋檐下躲雨，依然不清楚我想要表达什么。是想要表达某件事情还是单纯地在调侃各位，其实这些都不是，我之所以反复着这件事情，确确实实是有它独特的地方。
有人看到这里肯定有诸多疑问，为什么这场雨恰到好处，为什么偏偏是在孟村下得这场雨，还有孟村是哪里，和我有什么关联？接下来你可以从我与这家小卖部主人的交谈中可以得知。
我在屋檐下躲雨，独自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雨中的村子，密密麻麻的房屋显得有些寂寥。这门框许是有些年头，又许是本人的体重增长，只是稍微活动下身子，门框便吱吱作响。
许是因为我的体重导致门框发出的声音，使得小卖部的主人得以听清门口有人，只听她轻声地说：“小伙子，外面是在下雨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并不是因为突然响起声音，而是这声音的本质有些吓人，这声音该如何形容呢，我顿时感到有些词穷，就像是西方魔法世界的女巫透露着苍老无力。但是我反应过来，这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如果真的有女巫，正好可以帮助我实现此次来这里的目的。我先是往屋内伸进头去，向着四处张望，因为阴天下雨的缘故，屋内的光线很暗，眼睛只能在短暂的适应之后才得以看清屋内。这间小卖部在我看来非常小，摆放商品的仅仅只是两张桌子，种类也是非常少的，无非就是酱油醋，针线之类的东西，就连小孩子的玩具都看不到，在桌角有块很小的空地，只见一位瘦弱的年迈的婆婆端坐在那里。等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我的脚才肯踏进门去。
可能是她见我没有回答，便再一次拖着苍老无力地声音询问我：“小伙子，外面是在下雨吗？”
“是的婆婆，外面正在下雨，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这雨说下就下。”我回应道，刚刚说完，又想到万一婆婆不愿意让人躲雨该怎么办，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询问：“我可以在这里躲会雨吗，婆婆？”
她只是说了声“哦”，就没有在说什么。我在屋里闲来度步，想起在来时妻子曾提醒我随身带着伞，我当时推脱大好的晴天没有带伞的必要，她大概是提前看了天气预报，不然我应该为妻子的未卜先知的能力拍手叫绝。现在结婚三年，记忆中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感情算不上是如胶似漆，生活的平静且美好。大抵是我们的性格都是如此温和的人，说话也是不温不火，然而现在有件让我们夫妻两个感到忧虑的事情，就是我的父亲总是催着我们给他添个孙子。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夫妻讨论过，最后的结果就是再晚几年。原因有很多，养孩子压力大，现在父亲年迈也需要照顾，最主要的是我们不约而同的都还没有体验够两个人的舒适生活。起初父亲也只是随口说句，现在整天见到我们说，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想要抱孙子。
刚想到这里，我的思绪就被婆婆的声音打乱：“小伙子，你可以帮婆婆搬两张椅子到门口去吗？”
我看到墙角的位置有两张椅子，便走过去，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做体力活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走的步伐过快，不小心被椅子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在慌乱之中不知怎的就将抓着椅子的手松开，然后椅子就自然而然地倒下，在这安静的房间内闹出不小的动静。听见老婆婆带着紧张的声音问：“房间内比较暗，小心一些。”
我回应着，没有事情，然后将两张椅子在门口摆放整齐，然后招呼婆婆。直到她手里拿着木条，摸索着向门口走来，我才得以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见！我快步走过去，搀扶着老人，直到她坐下。
“小伙子，麻烦你了，你也来坐吧。”她刚说完这句话，听到我坐下的声音，接着又说：“平时这里没有什么人来，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发慌，总是想出来透透气，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每次遇到脾气好的客人就会请求他帮我做这一系列的事情。有时我觉得自己就是拖油瓶，原本以为不会再麻烦所有人，没想到还是不能如愿。”
听到她这样说，我对她感到可怜，嘴里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对于这样的事情，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去安慰。我只能说句：“不麻烦。”
“小伙子你是城里人吧，怎么会来孟村呢？这里廖无人烟的，就连麻雀都不肯来哦。”老人的眼睛看着前面寂寥的房屋，那些房屋在雨中摇摇欲坠，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我很清楚她的眼睛四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而她却可以将眼前的事物看清。我感到很奇怪，但是出于礼貌我想我应该先回答她的问题，也为诸君解惑。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的孟村，起初并不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是父亲对让我来这里帮他寻个人，所以才会来这里。可是看着村子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我说出来此的原委，有些感叹寻人没寻到，现在还被雨困住。
“说明我这个老婆子比较幸运，能在下雨天遇到愿意陪我说说话的人。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老人和那些没有本事的人。并不是我瞧不起他们，现在城里发展比乡下好，有利于以后的娃上学，你别看老婆子我老，但是这些道理我都明白。那些老人没事的时候也总上我这里来，就会跟我说些他们的事情，从话语中可以听出他们多多少少对自己的孩子有些抱怨，抱怨将自己抛弃在乡下，最主要的还是孩子不经常回家看望，心里难念会异常想念。我明白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听说在城里买套房子要贷款还几十年呢，老婆子我想都不敢想。”
“您说的没错，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每天为了工作奔波劳碌就已经够辛苦了，还要照顾家庭和年迈的父亲，看面相父亲的年纪和婆婆很相似呢。像您说的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还房贷剩下的刚好补贴家用，总算是温饱有了着落，可是现在，父亲满脑子想着抱孙子，一直不停地催促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他这样一闹，变得有些焦虑。在这个新时代，传宗接代已经不是主要目的，年轻人向往的是自由，他们根本不能理解。再者说我们也并没有不想要孩子的想法，在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只是现在的条件有限，我们怕生下来养不起，听说现在养孩子贵的很。”我想都没想过竟然和老婆婆能聊到这种事情上来，面前的老婆婆虽然身子骨瘦弱，可是对于农村发展的方向是理解的，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下来，却可以看出来她的思想是先进的。我想，如果婆婆的眼睛没有问题，她大概会走出去看看。
“你也别太焦虑，其实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那个年代的人较为淳朴，他们将你们这一代养大成人，成家立业，他们就会想着抚养你的下一代，诚诚恳恳，任劳任怨。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将传宗接代当作人生头等大事，就连功成名就都排在后面咧。而且还要求多生，越多越好，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这样，成材的比较少，人们总是侧重生养而不是教育，以至于贫苦百姓占人口的大多数。”老人一口气将这些说完，我对她无比的佩服，她的思想非常先进，对于人生有着深刻的认识和感悟，我坚信她是有大智慧的人。
“婆婆，在你们那个你们那个年代，对于爱情有什么理解吗，现在我和妻子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吵过架，生活中也没有惊喜和激情，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爱她，听别人说婚姻就是在不断地争吵中才能增加感情，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当初刚刚恋爱时的心情，现在更像是合伙过日子。婆婆，你说什么样的婚姻才是正确的呢？”平时工作没有时间和朋友探讨这个问题，和妻子也不能讨论这个问题，总不能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吵架吗”这样傻乎乎的话。遇到这种有大智慧的人，趁现在还在下雨，就多问一些。
原本怀着忐忑的心情询问，恐怕婆婆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你问我算是问错人了，婆婆我到现在还没有结过婚。”
“啊，不会吧，像婆婆这种有着大智慧的人，在那个年代应该很受欢迎才是。”我有些吃惊不已，一般来说未婚的女人人无非是两种，一直是嫁不出去，另一种是不想嫁。而对于婆婆来说，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思想很先进，不应该是第一种，难不成是婆婆心里住着某个人？对此我不免怀疑。
过了许久，婆婆并没有讲话，我也好像忘记此行的目的，我们只是静静看着远处寂寥的房子。我内心想着怎样早点回家，不知道婆婆在想些什么，因为我无法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我只能去胡乱猜测婆婆此时内心在想些什么，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她应该是在回忆过往。我便不再去打扰她，和远处的寂寥相比我更愿意去看自己手掌上的纹理。记得小时候算命先生给我看过手相，一般都是男左女右，所以男人看左手掌，看着算命先生在纵横交错的掌纹观察摸索，想不出他可以看出什么究竟来，只听得先生说“这孩子以后是大富大贵之人”，父亲便满脸笑容愈发强烈，从兜里掏出一枚大银元递到算命先生手里，得意的将算命先生送出门。而我将我的左手又手端详起来，半天功夫也没能在上面看出“大富大贵”四个字。
“婆婆虽然没有完美的婚姻，但是也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恋爱经历，和你说说也无妨。婆婆小的时候有个玩伴，从上私塾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在一起，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们之间经历的事情很多，从孩童时期到去城里上高中，以及毕业之后我们很幸运的被分配到家乡工作。可能正是因为这种长久的接触，让我不知不觉对他产生爱意，其实这件事情身边的人都能瞧的出来，可是那个年代的女孩子不能主动表白，这样会被人说不知羞耻的话，可是他那个榆木疙瘩总是不能明白我的心意。我为他做过很多事情，只是希望他可以看到我，可是他确实不能看到，因为他患有先天性眼角膜脱落。后来，经过我的努力，我们终于在一起了。那个傻子并非是真正的榆木疙瘩，他早就明白我的心意，并且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可是他觉得配不上我，怕成为我的累赘，所以才假装不清楚我的心意。”她说到这里，好像可以看出我的疑惑，接着又说：“其实我的眼睛是正常的，只是因为太爱他，最后将眼角膜捐给他了。婆婆很傻吧，那个时候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他曾对我说过“小芳，如果我可以看清你的样子该多好啊，这样向别人提起你时也可以称赞你美丽的样子”。每当听到他说起这句话，我的心里就非常难受，因为我知道他有心里多想看清这个世界长什么样子。”
“那他手术成功吗，这样的爱情应该可以走到最后吧，婆婆你将自己的光明奉献给心爱的人，他一定非常感动。”在我看来，婆婆将爱情延伸到这种地步，世间的哪个男子不会后悔当初说出那句话，一辈子都将活在深感愧疚之中。
“手术很成功，听说他刚摘掉手术的纱布，在看到光明的那一刻，第一眼想要看到的人就是我。可是当我与他的距离拉近的时候我开始恐惧，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不想让他在每次 看到我之后感到愧疚。所以我选择离开。”说到这里，婆婆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大抵是在后悔没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好好的爱情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可以判断出来眼前的婆婆正是父亲要我来孟村寻找的人，我的内心也是非常不安，看着眼前的婆婆，我拍打着她的手，想要给予她安慰，可是身为父亲的儿子，我似乎并没有资格。父亲占用婆婆眼睛大半辈子，在得知这件事之后找了婆婆整整十几年，最后终究无果。果然一个不想见你的人，你是永远无法找到。我以为经过这几十年的过滤，父亲已经将这件事忘却，或者说是将这件事埋藏在心里，没想到父亲对此依然念念不忘。
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父亲跟我讲的那个和婆婆同样的故事，他大抵一生都活在悔恨和愧疚中吧。造成在这样的结果，我想这都要归咎于父亲，毕竟整件事都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才会导致出现这样的结果，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散开，阳光散发着明媚，无数的光线照射下来，扑打在婆婆的脸上，显得格外和伟大。
临行时，婆婆对我说，又或者是自言自语到：“我好像又看到了光明。”
父亲要是问起此行是否有结果，我想，父亲要找的人我大抵是没有找到吧，你们懂我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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