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最后时光里,阿也仍然印象很深。大学之后,阿也变得忙起来。因为异地,有时无暇顾及到关书柔的感受。他很受欢迎,性格这样外向又阳光的男生,无论在哪里,都是惹人喜爱的。对关书柔的爱意,阿也觉得,一直很饱满,他认为这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一件事。或许就是因为这份自信,而忽略到感情其实也是需要定期维护的这一事实。他只是觉得关书柔多少有些不理解他,他忙于社团活动,他还是社长,他需要在大学这个小社会里找寻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分开之后两人很少再见面,关书柔因此变得愈加沉默,在偶尔见面的日子里,他还是会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但就是无法开口,无法请求复合,无法相信她对自己的爱同自己对她的爱是同等的。他已经很爱她了,为什么关书柔不能稍作理解,或者软弱一次呢。于是以朋友关系一直相处着,但谁都没有把对方推出自己的世界。或许那个时候,阿也也相信着,即使不以情侣关系相处的现在,都没关系。他们需要时间再磨合一下,需要彼此通过这段期间的冷静重新认定彼此。她会成为自己的新娘,这个事实会在未来某一日实现。
直到,江寒的出现。
一份感情的容器被打碎。
没有固定形状的泡沫,是爱情的“形”。人受这份情感的滋润或是伤害也罢,它都在不停的给予感受,以至于,不觉中或多或少的,这其中会改变着什么。
安音劝说过自己,甚至母亲也认为,需要同关书柔说一声已经回国的事情,能让她放心些。母亲一直很喜欢关书柔,即使她后来嫁与别人。或许早前早已经将关书柔视作自己的准儿媳,不过,事实总会超出人们的想象范围。检查结果未出来,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喜欢的事情已经很努力的在实现中,在国外生活着的每一天,很充实,很满足。之前,他觉着可以这样过一生,他一定是一辈子都在途中的那种人。可能可以重新爱上别人,还会体会到心跳到嗓子眼处的那种迫切和欣喜。而事实上,成年人从一段深刻的爱情里解脱出来时,是很难再回归到原来的状态的。那种爱,就变成了深爱之下的喜欢,或者更淡。
“你需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建议你做这项病理检查也是为了排除恶性的可能。当然,一切都得看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知道。也不要过于担心和压抑,耐心等结果出来。”
这是医生的话。
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日子里,像逐渐淹没在沙里,每增加一份焦虑,身体便多一处部位消失在光明里,呼吸便多一份阻碍。连脑子也是,充胀着一些不明物体,它们在放肆的飞舞着,繁殖着,充斥着,目的很简单,只想让人不安,焦躁,同绝望。在未知里绝望,是特别容易的一件事,因为还有想要做的事,因为还有有希望的生活,还有爱着的人。这一切如果结束在这突然之间,他很难接受。所以,即使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阿 也也不想将他视作一个已经定性的事情去对待,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告诉关书柔一个还未成为事实的绝望消息。
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滚落一颗眼泪下来,黑暗的夜吞没了这颗眼泪,于是它不会落入任何人的眼中。
手机震动起来,揉开眼睛里的模糊他看得清那个号码,看来她是知道了,阿也心里想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阿也似乎有些紧张,他许久未听到的那个声音,会从另一端传达到他的耳边来。
“阿也。”
苏醒。
“阿也,是你吗?”
有股力量想从土壤里冒出来,努力克制。
“说话,好吗?我很担心你。”
阿也深吸了一口气。
“书柔。”他唤了一声,继续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小毛病,这几年在国外有时也不按时吃饭什么的。我想着趁着刚好这次回国看我妈的时间,顺便做一次全身检查,觉得不是大事,也就不打算说了,没想到让你担心了。”
“你在哪家医院?”
阿也犹豫了一阵,自己并不想给她的生活带来任何困扰,万一,是小问题呢?万一是小问题,却让关书柔担心一番,她是有家室的人,他的丈夫虽然有听说过,是个人品和性格都不错的男士,但无论如何,不想变成关书柔的麻烦。再者说,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又能如何呢?她没有任何义务去为自己分担这些,也不希望她会多一份痛苦,他只希望她幸福。
“书柔,我,谢谢你为我着想,我真的没事。安音是我让她瞒着你的,我只是觉得做个定期身体检查而已,没什么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你为什么没回复我的邮件?你知道我会担心的,你一个人在国外,有时候还会去不安定的国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阿也。我会为你担心这很正常,如果我问你是否平安健康,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就好了,这样就够了,并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我知道,那现在告诉你我没事还来的及吧?”阿也放轻松语气。
“阿也……”
“好了,我还有点事,你早点休息吧。要是出国之前我还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也行,你不会拒绝的吧?”
胸口变得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原本就不适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这段话。他在沉默的黑暗中轻轻叹息一声,手臂无力的垂落下来,灵魂被抽空一半。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从身体内蔓延出来的恐惧在加速上升,他第一次如此害怕。
按掉电话之后,他抑制不住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他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很奇怪,他担心她会听出异样。这样的难受之前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在收到关书柔的结婚请柬时。那个时候的他,同现在一样,能感受到失去她的空落感。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在生命的有限期之外,有可能会彻底的失去。
“怎么了?”
江寒看着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妻子,有些疑惑。
“一个朋友,在医院。他跟我说只是做个定期检查,希望没什么大碍吧,毕竟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
“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过?”
“高中的,一直呆在国外,很少回来。”
关书柔有点累了,倒不是身体上的疲倦。一通电话之后,泻了气,她不太清楚,阿也是不是真的没关系。
又或许,是自己顾虑太多。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
“偶尔吧,相互问候一句。”她有气无力的答了一句,便回了房间。
江寒跟了上去:“我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从吃饭的时候开始,我就察觉到了。是因为这个朋友的关系吗?你在担心她?虽然我也不知道,或者是他?”
被江寒这么一问,关书柔倒有些不知作何解释。夫妻关系一直不错,没什么需要刻意隐瞒对方的事情,这几年一直都是如此。她不知道苏银也的事到底适不适合告诉丈夫,不清楚丈夫是否能理解。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是江寒的前女友,自己同样会觉得心里不适,这是能理解的吧。
但如果刻意隐瞒着,又似乎在躲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事实又并非如此。
“是女性朋友,她既然说只是定期检查身体,应该也没什么吧,对我隐瞒这个应该是不会的。我想,是我多余担心了,还是盼着她点好吧。只是最近工作比较费神,领导对专题的审核要求越来越高,我都快被榨干了也想不出来。”
撒谎了。
事实上,关书柔很清楚。如果阿也真的在身体上有什么问题,他是会隐瞒自己的。
为什么要撒谎?自己为什么就确定江寒不会理解自己呢?而话已说出口。
“你也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对了,我妈有来电话,让我们这周抽空回去吃个饭,我妹从新加坡回来了,我们也回去看看,很久没见到她了。”
“江蕾回来了?”关书柔的口吻里有些失落。
她同小姑子向来不和,江蕾说话过于刻薄,性格骄傲,江家一直对她宠爱有加致使她更多时候的目中无人,自己但并不是很期待饭局。
“你好像不太高兴?”
江寒还是听出了妻子语气里的不愉快。
“没有,到时候看看哪天有空吧,这么久没回去,也得给你爸妈买些东西不是。但大小姐的礼物可不好挑,你这个做哥哥的亲自帮她选择吧,我可以付钱。”
江寒笑眯眯的搂紧了妻子的肩膀,无论怎么说,关书柔都是识大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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